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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番外一 人生若只如初见

房檐上结的冰柱一点点地融化,透澈的水滴砸在地上发出清亮的声音。

两个小小的身影穿梭在还存着点点积雪的花园中,一个披着粉色斗篷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道:“琬儿,你们家大是大,就是人也多。”她一张精致的小脸在白色的绒毛衬托之下愈发地显得美丽,转身挥了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不必跟着了。”

后面跟着的人不敢违拗,只得下去了。

小李琬笑道:“每到年末的时候,来报账的人总是很多。”

周采薇道:“就没有个安静的地方么?”

李琬仰着头想了想,忽而瞪着眼睛道:“有啊,去哥哥那里吧!”

周采薇忙摇头,脸上尽是鄙夷之色,道:“你大哥总是嫌咱们小孩子,我才不去自讨没趣呢!”

李琬拽着周采薇的胳膊道:“我说的不是大哥,是哥哥!”

周采薇疑道:“你还有哥哥?”

偏僻的小院中,李泓轩正坐在窗前翻着书。炉子的火并不旺盛,但是至少能够驱走寒气,屋子里倒也不算冷。忽而听见外面有女孩子咯咯的笑声,李泓轩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是琬儿。

除了琬儿,大约也没有孩子会愿意踏进这座小院落。

只听见一个声音道:“是你的亲哥哥么?怎么会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小李琬一时间却不知道如何回答采薇姐姐的话。在此之前,她也从未想过,为什么同样是父亲的孩子,大哥的院子又大又美,而哥哥只能住在这里的呢?不过那些问题似乎也不重要,只要能跟哥哥一起玩儿,住在哪里又有什么妨碍?

李泓轩已经打开门出来,远远地就道:“琬儿。”

李琬小跑过去挽住李泓轩的胳膊,笑道:“哥哥!你又在看书了么?阿娘都说了,快要过年了,给咱们宽松几日不必上学,你怎么还这么用功。对了,哥哥,这位是吏部侍郎家的周采薇姐姐。”

李泓轩早已经注意到院中的站的人。一袭粉色的斗篷,将她衬得娇小可爱,然而一双如同秋水点缀的眸子中却透着贵气。院中景色萧条,她却是像开在冬日里的一朵花。

“请进。”李泓轩一伸手,小小年纪却透着一股子优雅大气。

周采薇这才迈着步子进了屋。

李琬坐下之后,便与李泓轩说个不停。周采薇坐在一旁,仿佛是如同空气一般。泓轩只是偶尔抬起头对她淡淡一笑。那样的笑容,客气而疏离,完全不像是李琬那般地宠溺。

周采薇百无聊赖,只能拿起炉子旁边的火钳在那里拨炭火。玉雕般的手指在火光下更加的诱人。

在家里,她是从来都不会动这些东西的。千金小姐,哪里会碰这些东西。若不是李泓轩和李琬只顾着自己说话,将她完全冷落在一旁,她也不会动这些东西的。想到这里,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就突然动了气,将手中的火钳往前一推!

周采薇眼看着一个自己手掌大的火炭就那么被带了出去,直直地飞向了坐在对面的李泓轩的袍子上。李泓轩与李琬正说的投入,一见衣裳上沾了火炭,就下意识地伸手去拨。谁知,不拨还好,一拨那火炭却又被带进了袖子里。

李琬和周采薇登时间傻眼了!李泓轩显然是已经被滚红的火炭烧着了,只是他却强忍着一直都没有出声。过了好半天,那火炭烧穿了袖子,才粘在那烧焦的洞上,李泓轩这才得以将火炭摘了下来。

周采薇愣愣地坐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李泓轩强忍着痛,擦了额头上的汗珠,淡淡笑道:“不妨事。”

“呀,哥哥,你看看胳膊!”李琬惊叫道。周采薇偷偷地抬眼看,却见李泓轩的胳膊上已经烧出了好大一个疤痕,甚是骇人!

“琬儿,你去卧房的架子上第三个格子里将治烧伤的药帮我拿来。”李泓轩轻轻地将袖子卷起,却带动着伤口痛。周采薇急的眼泪都出来了,赶忙拿着帕子给李泓轩擦头上的汗珠。

李泓轩下意识地一躲。从出生到现在的九年以来,除了琬儿,还未曾有人这般地与自己亲近过。

他,不太适应。

周采薇泪水吧嗒吧嗒往下掉:“我,我不是故意的……”

看着周采薇又是歉意又是梨花带雨,李泓轩强忍着痛,轻轻一笑,道:“我知道。”

不同于那样疏离客气的笑,而是那样温和的笑容。周采薇只觉得心里一暖,莫名的心安。她抬头,赶忙接过李琬手中的药给李泓轩涂药。

不打不相识,也许是不烧不相识。

第二天,李琬又带着周采薇过来了。不过周采薇带了一件青色的袍子,是按照李泓轩的身量买的。她展开衣裳,对着李泓轩比对,道:“我烧坏了你的衣裳,一定要赔你一件。我猜想玄色最适合你,没想到真是这样。”

好像,是第一次有人这般郑重地送给他衣裳。虽然是以赔的名义。

李泓轩愣在原地,不知道接还是不接。周采薇却径自进了屋子,将衣裳给放下,又拿了药出来道:“这是我让爹爹从宫里要的烧伤药,是上好的。一定要记得每日涂一遍,等到快好的时候,会有些痒,但是一定不要挠……”她侧着头看了一眼李泓轩,嗔道:“你听着我说话么?”

李泓轩木然地点点头。第一次,他感受到了一种关怀。不同于琬儿那样的依赖,而是像……如果母亲还活着,一定也是这样地关怀自己吧。那样琐碎的,平淡的对话,却让人莫名地动容。多年后,李泓轩或许也曾怀疑过,自己对周采薇的情意到底是爱情还是对亲情的渴求。不过,那些也都不重要了。至少,他走过的路上,一直陪着他的,都是采薇。

周采薇给他换药,好奇道:“炭火烧到的时候,你不疼吗?”

李泓轩点点头:“疼。”

“那你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李泓轩道:“如果我说出来,或许会吓到你。”那样,或许你以后都不会再来了。

周采薇抿嘴一笑,轻声道:“其实你那样强忍着不说话的时候,才更可怕。不过……”不过也很吸引人。她将布条打了一个结,笑道:“以后如果疼的话,就说出来。我不会害怕的。”

李泓轩默默地看着她完成一切,最后只点头,闷闷地道了一个:“嗯。”

从此李家偏僻的小院中便多了一道身影。弹琴,看书,说笑……本来孤单的日子,好像渐渐地也没有那么孤单了。好像,也多了些许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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