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石三公子温和却又显得冰凉的声音响起:“既是不能讨少将军欢心,纵是绝色也无用,杀了罢。”
杀了罢!冰凉的三个字,如幽暗处盛开的曼陀罗花,缠绕上叶青卿的心头。也使这本就安静的大厅,变的更加寂静。
随着石三公子的吩咐,一名执刀侍从向叶青卿走来。
这是要当众处决叶青卿了。杀一个家妓,本就不是甚大事,更何况这家妓还三番两次冲撞了石三公子。
不过,众客心中还是有些惋惜的,不仅惋惜,还有着一丝丝的不解。依他们对这位少将军浅薄的了解来看,这位青美人的表现已经是极致了,说了一个谁也不懂的小故事,竟然令得这位自入得厅来都没变过表情的少将军起了一丝笑意?还特地问了她几句话。这可是从未听说过的事情。
而此时的叶青卿,已是绝望了。本以为来了一个救星,她还费劲心思扭曲心意的说了那样一个故事,就是想要少将军认出她来。可是,认出来又怎样呢?如今,她还是要被石三公子杀死了。
眼见着执刀侍从越来越近,叶青卿眼中求助的神色也渐渐淡去,嘴角幻化出一朵绝艳的讽刺之花。一步错,步步错,终究,她还是不能回去了。
这时,眼前陡然一暗,一个黑影扑了过来,紧跟着叶青卿便感到身子一热,被一副娇小的身子抱住了。
叶青卿抬头去看,发现阿翘整个身子趴在她的身上,将她护住。阿翘依旧是什么话也没说,没有去哭求,也没有哀嚎。甚至,她搂抱着叶青卿的身躯也是瘦弱的,根本不堪一击。可是,置于这副瘦小身躯保护下的叶青卿,却突然间觉得不再那么心灰意败了,有一股融融的暖意浮上心头。
“姑娘,不要怕。”阿翘依旧平淡的声音在叶青卿的耳畔响起。她是想说,就算死,阿翘也会死在姑娘前面,所以姑娘不必怕么?
这时,少将军淡淡的开口:“好一个忠心的丫头啊!”
听到这不含一丝感情的评语,叶青卿却是浑身一震,是啊,阿翘这么忠心的丫头,她怎么忍心其因己而死?不仅阿翘不能死,她叶青卿同样不能死。
像是又找回了要努力活下去的勇气,叶青卿拍了拍阿翘的后背:“放心,我不怕。”
阿翘有些愕然,平常她家姑娘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的,也不会有这样有神黑亮的眸光的。不过,今天一天,她家姑娘似乎都有些不一样,但到了此时,阿翘也便不去细想了。只是对着叶青卿报以一笑。那是无论如何也会在叶青卿身边守护到最后一刻的微笑。
叶青卿心中一热,却是将阿翘拍了拍,示意她站起身来。而此时的执刀侍从,也在阿翘扑过来的一刻,挥起的大刀没有砍下去,等着石三公子的吩咐。
此时,回复勇气的叶青卿,对着少将军伏了下去,无比坚定与渴求的道:“求少将军救我。”
这是她主动向少将军求救,也是自之前那含糊不清的曝露身份后的一次正面求救,更是无视石三公子的命令,妄图通过少将军,来解除石三公子判给她的死刑。
因此,她这一声求救,也可以算是变相对石三公子的抵制。于是,石三公子也不急着下命令了,仿佛也要看看少将军会如何回答。
少将军先是一言不发,依旧把玩着他的觚,仿佛那黑褐色长着四只脚的盛酒器真对他有着无比的吸引力似的。而叶青卿则一直伏着,伏在他的面前,将之前那与之相瞪,甩他一脸黄沙的傲娇全部抛在了脚下。
她的脸伏在地上,也伏在了他的脚下,只求,他能救她一命。
终于,少将军将手中的觚放了下来,手肘一转,腰间佩刀便到了他的手上。那是一把随身携带用来防身或者近身作战的短刀。虽短小,但甚是锋锐,泛着白光的刀锋在烛火的映衬下透出丝丝寒意。
叶青卿不知,但是在场石三公子等人却是认了出来,那是名刀百炼。吹毛立断,最是锋锐。
而紧跟着,这把百炼刀便逼到了叶青卿低伏的下颚,轻轻那么一托,一种冰凉透骨的感觉令得叶青卿不得不抬起头来,到达少将军想要的高度。少将军森寒的双目直直盯来,如毒蛇一般令人生畏。
叶青卿看着,心里不由瑟缩一下。这双眼,绝不似之前将她掳上马背的那双眼,也不似分别时漠视她的那双眼。这双眼,令得叶青卿从骨头深处涌上惧意。对着这双眼,叶青卿不会怀疑,此子想要杀了她的心意。
她不敢动,既是少将军将她的脸托到与之相对的高度,那么,纵使再害怕这双眼,她也分毫不敢挪动视线。
而这时,少将军泛着森森寒意的声音,如同最冷冽天气中迎面扑来的寒风,透过最细嫩的肌肤,传入她的耳朵里,身体里。
少将军问:“既为家妓,害怕被主子杀,却来求我,难道,便不怕被我杀吗?”
似是为了加强这句话的信服度,少将军的手腕微微一抖,一丝鲜红的血液便自刀锋相贴处沁了出来,滴答,落到叶青卿光裸雪白的手背上。
感受着这丝丝凉意,叶青卿的双目中不由自主的盈上泪意。她怕,她怎么不怕?她就是怕被石三公子杀了,才来求你少将军的啊。没想到,这同样是一条死路,你居然也想杀了我!我叶青卿究竟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只是穿越到这里一天,为什么所有人都想杀她呢?
无比的惧意,化作无比的委屈,叶青卿那盈满水意的美目中,大颗大颗的泪珠不停歇的滚落下来,她有些歇斯底里的低泣道:“我招谁惹谁了?不就迟到一会儿吗,不就撒了你一脸泥沙吗?这是我的错吗?要不是你将我掳走,我也不会迟到,更不会撒你一脸泥沙。说到底这全部的责任都在你身上,凭什么后果都要我来承受呢?他也要来杀我,你也要来杀我,杀我就那么好玩吗?你要是觉得我撒你泥沙不对,我现在改还不成吗?我让你全部还回来不就行了?”
叶青卿一声一声泣着,被逼至眼前的死亡威胁着,此时叶青卿反倒有了种横竖都是一死的破败心情,说话也不似之前那般小心翼翼,反而含着怨怒的控诉。也不管百炼刀刚在她的脖子上化了一道血痕,她手一伸,将少将军面前一直把玩着的那只觚拿在手里,又将酒壶也握在手里。倒满酒,竟直直的朝脸上泼去。
一杯,又一杯。像是嫌不够,叶青卿直接丢掉觚,举起那酒壶就朝自己脸上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