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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缩骨猫 下

拥有一条盘瓠神犬,是麒麟一族数百年来梦寐以求的事情,但直到他们在名义上绝嗣之后,也终不可得。

去年放冬假时,盘瓠一族的人想带林奇去南荒九龙寨参加盘瓠圣祭,他原本是有机会获得一条盘瓠犬的。

不幸的是,包括雷族大公爵雷啸天在内的夏都当权者们,并没有答应盘瓠一族的请求,坚决不允许他远离夏都城之外,是以最终没有成行,无缘得见盘瓠犬,令他至今他深以为憾。

若是能有一条盘瓠犬,在这艰险的深山野林里,不但能帮他御敌、狩猎,更能作为伙伴,排遣独自一人的孤独和寂寞。

数百年来,如果说麒麟一族对盘瓠犬多多少少有那么些盼头的话,至于只存在于虚无缥缈的传说中的缩骨猫,则完全没有奢望。

林奇先是无奈失去得到盘瓠犬的机会,如今又与真正的缩骨猫失之交臂,心情自然是很复杂的,感觉十分可惜。

但他一点儿也不后悔,夺走那只可怜的母豹仅存的一个孩儿,这等残忍之事,他想都没想过,也绝不会昧心去做。

……

当天夜里,林奇煮着香喷喷的岩羊汤,躺在火旁一张柔软的鹿皮上,仰望着横亘天际的银河,愣愣出神。

离开夏都城,或者说离开人间,至今已有近半年之久,鹿篱山与夏都城遥遥相望,但却好比千里之隔,可望而不可及。

也不知道娘亲现在过得如何,宋氏族人有没有难为她?一个人在麒麟府生活,孤寂清苦,与自己也差不了多少吧?

不过,有舅舅守护,没有人能伤害她,她应该是安全的。还有仙儿姐和雷横常去陪她,她应该不会太寂寞……

离开时,娘亲说她会告诉别人他因为心病突发而死,消息一传出,自己唯一的好哥们高博伦恐怕也会以为他已经死了吧?

那个家伙是自己仅有的好朋友,而反过来,自己似乎也是他唯一的好朋友。两个人毕竟朝夕相处了两年多,情谊称得上是深厚的,听闻自己的死讯,他八成会很难过,说不定还会掉几滴眼泪呢!

仙儿姐,娘亲和她最要好,估计不会把秘密瞒着她。得知自己虽然还活着,却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她会怎么想?为他担心是肯定的,是不是同时也暗松了一口气?可惜啊,离开之前,没来得及把那双手套送给她……

紫雪,还有紫雪!他最担心的人不是别人,是紫雪!

老天作弄,他离开的时候,遇上谁不好,偏偏遇上了她。

如果没遇上她,让她相信自己已经死了,麒麟一族彻底绝嗣了,或许是一件不错的事情。她就不会再受痴情入魔的紫玲公主的影响,得到自由,活出一个属于自己的真正的人生了。

两年多来,她和紫雪亲密无间,相互几乎已认定了对方,感情一直很好,突然生死永隔,一开始当然难以接受,但时间是一剂万能的良药,迟早会把她的心伤治愈。

她会长成一个美丽绝伦的好姑娘,会渐渐忘掉他,会成长得越来越优秀,会真正喜欢上一个男孩……

然而,事实却是,她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离开的,在他的马车后追了好久好久,哭着喊着,要他等等她,要他不要走,要他带着她一起走也行……

她一路追赶的身影,飞扬的紫发,飞奔的双腿,倔强、执着的神情,泪水涟涟的模样……都历历在目;她哭喊的声音,似乎还回响在耳边,满含着悲怆和惊恐,让他听着心都快碎了……

他不敢想象紫雪今后的生活会是怎样,尤其不敢想象,如果万一自己死在这里,从此永远下落不明,那丫头会等他多久?

所以,不为别的,单单为了紫雪,他就必须活着,必须活下去,将来有一天走出山野,去见她一面,了断他们之间注定无果的因缘。

往事如水,心事如潮。不管什么人,在思绪中陷得太深,难免有些无法自已。林奇轻叹一声,不愿多想,甩开脑中纷乱的杂念,坐起了身来。

肉汤沸腾着,肉香飘荡,纵然是韧性极强的岩羊肉,也快给煮烂了。他连肉盛出满满一碗来,撒上一大把野葱花,美滋滋的享用起来。

他每一天里,又是打猎、探险,又是内修、炼武,就连闭着眼睛睡觉时都不忘琢磨一下步法和剑术,根本没有闲着的时候,消耗一向很大,食量当然也不会小,除非是得到熊掌、草头鹿、人参、灵芝之类,营养价值颇高的食物。

一口肉,一口汤,正吃得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草木被触动的“飒飒”声,虽然轻微若无,也没有逃过他的耳朵。不用低头去找,他一把捉住身旁的龙牙剑,定睛看向声音的来处。

来者并没打算躲躲藏藏的不露面,须臾后,一团黑影出现在火光中,赫然是那只母乌云豹。它口中衔着小豹子,在三四米远处停顿了一会儿,见林奇消除戒心,径直走上前来,把小豹子轻轻的放到他跟前。

林奇还不明所以时,母豹舔舔缩成一团的小豹子,又舔舔林奇的手指,兀自转身离开,隐入了黑暗中。

“这……”

林奇惊诧无比,心上一颤,想到了什么。

他伸手捧起这只还不足半掌大的小豹子,只见它虽说还活着,却气息奄奄,虚弱之至,离死亡不过一步之遥了。

母豹的意图根本无需猜测,就是为了让他拯救自己仅存的一个豹儿。无论是人还是兽,母性都是共通的啊!

林奇看着这将死的小豹子,手足无措,愣在当场。他不是医生,更不是兽医,哪里懂得该怎么医治它?

正当无助之时,他蓦然间意识到自己还有数罐回阳水,那东西可被称为养生续命的灵药,应该能起些作用。

小豹子命在旦夕,林奇不敢迟疑,立即从随身的背包中取出药囊,用手指蘸着回阳水,送到小豹子嘴边。

回阳水喝起来有一丝药香,但腥味极重,一般人闻上一闻,多半就受不了了。而这味道对于生性嗜血的猛兽来说,则是致命的诱惑。这气息微微的小豹子也不例外,本能的就伸出小舌头,把药水舔进口中。

林奇见状,大喜过望,继续蘸着回阳水让它慢慢舔食,心中暗道,这小家伙或许还有的救……

……

次日天明,林奇睡意绵绵,昏昏难醒,感觉右手食指痒痒的,转醒过来,低头一看,就见自己的手背上爬着一只拳头大的小豹子,正在舔他的手指。

“小家伙,你果然活过来了啊!”

他见小豹子神采奕奕的,与昨夜完全是两个样子,喜不自禁,伸手去摸它。

“咔咔咔……”

小豹子倏地昂起头,身上发出炒豆子一般的响声,背身弓起,背毛竖立,瞬间变大了一圈,连小脑袋都是骤然膨胀起开,变大了数倍,小口微微张开,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作势欲咬,端的凶悍。

林奇早有所料,连忙缩回手,不怒反笑道:“上次就被你咬了一口,这次可不会再让你咬到了……”

“喵呜……”

小豹子眨眼间缩减为原来大小,变回了人畜无害的可爱模样,像一只小猫也似轻轻叫唤两声,放下本能的防卫姿态,大胆走上前,用小巧的头颅亲昵的抵抵他的手,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了舔他的食指,一脸期盼的表情。

“好你个贼猫,刚才还翻脸不认人,这会儿倒想起我的好了……”

林奇苦笑不得,骂了一声,把药囊拿出来,倒了满满一碟子回阳水,放到小豹子的面前。

小豹子经过林奇整整一夜的照看,终于起死回生,但身体仍然很虚弱,方才的反应也只是虚张声势而已。它颤颤巍巍的跃下他的肚子后,迫不及待的扑到碟子前,“哗啦哗啦”毫不客气的喝了起来,实有乃母之风。

自从来到鹿篱山,林奇很少在太阳晒到屁股的时候才起床,晚是晚了些,正如在麒麟学宫的那些日子,早修依旧不能落下。

他伸个懒腰,爬出他的空中窝棚,穿好衣服,光着脚走到枝头,打开头顶收集露水的水葫芦,洗漱一番后,面朝夏都,盘膝坐在树梢,沉心吐纳,炼气修身。

这是一个小巧的树屋,位于山林狼群的领地境内,架设在一棵楠木树树冠处巨大的三叉桠上,是他住了小半年的地方。

早修结束后,已到晌午时分,阳光从中天洒下,透过繁密的枝叶照在身上,十分温暖。

林奇穿上自己亲手缝制的粗陋皮靴,背上弓箭和随身背囊,腰佩龙牙宝剑,就要开始一日的修炼和游猎。

他转头看看小豹子,小家伙早就把一碟子回阳水全部喝完,还在意犹未尽的舔着碟子底。

母豹子不见踪影,把这家伙独自留在树巢,就算它不乱跑,山林里能猎杀它的生物多不胜数,应有尽有,所以还是带在身边的好。

“小家伙,快上来!”

他试探着向小豹子伸出手去。

小豹子犹豫了一下,爬到了他的手心。他一抬手,将之送到肩头,拽着长绳往树下滑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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