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月后——
初春的日光,透着丝丝阴寒。
“壮怀堂”后园新柳下,钟灵珊歪在一把红木躺椅上,仔细地翻看着一本闲书。
蓦觉身上一重,一件厚厚的朱红绒缎就将她裹了个严实。
萧诺掖着边角,低眉顺目道:“春寒料峭的,小姐不往椅上垫些褥子,好歹也披件外裳,仔细着凉了去。”
钟灵珊却笑,“不妨事,我看一会儿就倦了的。”
萧诺未有接话,起身,垂首立于一旁。
钟灵珊为他这般有礼有节而甚为满意,也愈觉世伯待她不菲,忖那郎心薄幸,终是难同骨肉相亲俦比。
这样思来想去,方才好不容易于书中平下的心绪,这会儿又波澜溅起,几不可闻地轻作一叹,钟灵珊索性合上手中书册,移目萧诺,问他道:“小厨子,你来‘壮怀堂’之前,曾经是做甚么的?”
萧诺保持着垂头低眼的姿态,双手收于后背,应声道:“回小姐,小厨子曾经做过跑堂,打过杂役,后被老爷相中买进府里。”
钟灵珊了然的点点头,又问:“那你先前可有甚名讳吗?不会只唤作‘小厨子’吧?”
萧诺眸无色变,泰然回话:“小厨子自小便失了双亲,伶俜无依,是一位轻年丧夫,老来无子的孤身厨妇收养了我,她教得我一手厨艺,我的名便也是她给取的。”
“人间疾苦,波底斑斓,皆须自行担待。”钟灵珊眉目间颇有同情之色,侧过头去,不忍再闻,“原来,你与我一样,皆是那福薄命苦之人。”
萧诺因着传入耳中的,微有涩涩的音色而抬头看着钟灵珊,见她美眸扬起,怅然若失。
萧诺为自己竟引得她这般感伤而自责不已,赶忙试图“赎罪”,扯开话题道:“小姐,方才‘静书巷’来人过府找老爷,老爷急匆匆地便去了。”
钟灵珊纤指拂面,问道:“老爷可与你说他去做甚么了吗?”
萧诺道:“这倒没有,老爷只叮嘱小厨子说,近日切莫让小姐出府半步。”
至“壮怀堂”几月来,葛威待她视如己出,宥若上宾,从不以大家闺秀之礼来严苛于她,只要她欢喜,便是一身女装,去哪儿都不成问题,可今日怎生无端的就要她禁足了呢?
钟灵珊不解,略略思忖后,方问萧诺道:“今晨你不是上街走了一遭吗?可有觉出何等诡异来?”
知她纯属揣测,萧诺却也跟着寻思开来,“何等诡异倒是未见得,只是隐有听闻,涤汐的状元郎今日回得乡里来了。”
“状元郎?”钟灵珊重复了一遍,直纳闷道,“金榜题名,衣锦还乡,岂不是天大的喜事吗?”
这世伯一反常态的不带她去凑凑热闹也就罢了,居然还要禁她足,这是何道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