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一阵,方才淡然开口对着那个人说道:“只怪我天资愚钝还未能练成师傅的‘万迹踪灭’!”
“嘿嘿!你倒是比你师哥谦虚多了。”神秘人悠然道。
“不。”金正齐道:“师哥他并不是不谦虚,他的骄傲正是对应着他的能力,他有骄傲的本钱!”
听到这话,那个神秘人似乎有些不高兴,蹩着眉,道:“你似乎高估他了呢!他若是真是你说的那般,又为何这么多年来,却像只老鼠一般躲躲含含?”
金正齐深吸了一口气,“看来他知道的并不多!”心中慢慢思忖着,嘴中却道:“有些事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大师哥他那般,也是有他的苦衷的……”
“苦衷?杀了皇子,带罪逃匿还算有苦衷?哈哈哈哈……”神秘人蓦然狂笑,“荒谬,荒谬至极,如果这话从别的人嘴中说出,倒还情有可原,但这话却是从你嘴里说出,你难道还是三岁小孩么?”
“事情的真相你又知道多少?”金正齐面色微愠道。
“真相?”神秘人摇了摇头,嘴巴未开,声音却清晰地传来:“你所谓的真相我不知道:但我所知道的真相就是他杀了皇子,而且畏罪潜逃了!”
金正齐叹息一声,摆了摆手,道:“我跟你说不清楚,事情的真相你迟早一天会知道的,到了那个时候,我想你应该会为你以前所做的事而感到后悔!”
“后悔?你说我会后悔?哈哈哈……”神秘人再次大笑道:“可笑,太可笑了,这么多年来,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好笑的事情,你跟我也不算陌生,那么你有见我后悔过么?”
思忖了一阵,金正齐摇了摇头,道:“没有。”
“哼!我也不跟你再耽误时间了,齐小子,如果有一天你看见你的师哥,你就告诉他,我寻他已经多时了!”回转过身,那神秘人慢慢地朝正东方行去。
“慢着!”忽然,金正齐大喝一声,眼前这个人无论怎么说,都不知道他此行的目的究竟是怎么样?他的好坏也难以判断,金正齐做为现在“暗夜啸棘军”的副统领,他的责任告诉他必须清楚,他这次来究竟是想干什么。
闻言,神秘人以及那条大蛇,竟是同时回过了头来。“你还有事?”
“你要去哪里?”金正齐肃然问道。
“呵!这个你也要管?”神秘人摇了摇头,呐呐道:“我要去的自然是我想去的地方,似乎我没有这个必要要告诉你吧?”
金正齐右手一挥,除了束缚韩锐的那两个人之外的其他三人闪电之间站成了“人”字阵型,“你已经进入了这个地界,那么我就必须管!”虽然自己没有赢他的把握,但责任就是这般,不能为而为之……况且他师傅以前也是这么跟他说的。
“不!”神秘人侧过脸,又手抚摩了一下他身边的大蛇,而大蛇亦是吐着信子回应着他,“齐小子,想要留住我,那么你就必须有你师傅当年的那般功力,可你现在……似乎还不足以能留住我罢?”
“这……”金正齐额头青筋暴涨,无可否认,现在的他的确难以与这个成名以久的人去抗衡,拿自己跟他斗,无非是以卵击石。
“那么你还有事么?”神秘人调笑着问了一句,旋即再次跨步,“你没事的话,那么便后会有期了……”
“慢着……”韩锐蓦然一动,大声喊了出来,双手奋力挣扎却是丝毫没有效果,“你们放开我……放开!”
听到这个声音,那个神秘人竟然听其话地,顿了一步,“前辈,你还记得我吗?”生怕那个神秘人不认识自己,韩锐再次大声喊道。
刚才看到这个金色胡须的汉子和其他人对这个神秘人似乎都很是害怕,而自己不久前正与这个神秘人有一面之缘,而且自己也算给了他一丝恩惠,现在如果自己求他救自己,他应该还是会的吧?毕竟这些在韩锐看来是举手之劳的事情。
神秘人慢慢地回过头来,寻其声音,渐渐地他的视线转到了韩锐的脸上……这的确是个熟悉的面孔,正是不久前见过的,神秘人破天荒地脸上献出了和询的一丝笑,但,即使这么一丝笑,也在瞬息间让金正齐等人面色一变再变……“这小子究竟是什么人?他为什么会认识这个怪人?”
“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难道……”
疑声四起,但却是个个都没有说话,韩锐见到神秘人看着自己,便努力忍着背后那两个厮使用蛮力抓着自己的胳膊所带来的痛楚,强笑着道:“前辈,是我啊,你还记得我吗?”
神秘人没有说话,那条大蛇却是信子长长一伸,偌大的蛇眼中蓝光一闪,它的头似乎点了一点。
“啊……”
“竟然……”
“果然他们认识……”
见到这一幕,抓着韩锐手的两个人不禁往后方连退了三步。两人紧紧地盯着那条大蛇,生怕它会突然就扑了过来。
那条大蛇的名字,他们可是听说过的,它的毒性在当今的天下来说,还没有谁能比得上,就说凌风国的魔尊林炎,当年只是被它咬了一口,就差点命丧黄泉了,如今的他甚至要不断的换别人的心脏来维持生命……这么强烈的毒性,天下谁人不惧?
深呼吸了一口气,金正齐挺身走到众人之前,道:“你不是要走么?”
韩锐跟他认识的事已经成实,韩锐是唐冶拜托自己带回去的,这个人的重要性暂且不说,光是唐冶的托付可是不好办砸了,况且,如果千门晋奇真将他带走,那么这小子的危险性同样巨大,虽然似乎他们两个认识,但……以前千门晋奇为了跟千门晋舆争斗杀的熟悉的人还少吗?
愤怒地看了一眼韩锐,金正齐暗声骂道:“蠢小子,你若是跟他走了,死活可就不是你自己所能左右的了……”
点了点头,神秘人道:“我的确是要走了。”
“前辈……麻烦你带我走,好不好?”韩锐在身后两人的手中努力挣扎着,虽然无论如何都挣扎不掉。
神秘人看着韩锐,竟是一阵沉默。
金正齐双手一横,道:“这人是唐冶交代要带回去的,你来沧云还有其他事,这件事,我看你还是不要掺合了吧?”
神秘人没有回答,反而问道:“这小子是什么身份?”
金正齐道:“我也不知道。”
“齐小子,我想问你一个问题。”神秘人忽地问道。
金正齐疑惑道:“什么问题。”
神秘人笑道:“如果欠了人情,那么该怎么办?”
“呵呵,这事为什么问我?”金正齐大感不解的笑问道。
“因为或许跟你有关。”
“跟我有关?”
“是的。”
微一沉吟,金正齐道:“欠的人情,当然是要还的了!”
“哦?是吗?”
神秘人忽然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右手一抬,指着韩锐,道:“也许是天意吧,让我欠了这小子一个人情,根据你金正齐的说法,那么现在我该是还他人情了。”
“你……”金正齐面色一怒,道:“你不要欺人太甚!”
神秘人骤然眼睛变成一汪蓝色,语色一厉,道:“你该知道:这个世界,是强者的天下。”
他的这么说法,分明是要带韩锐走了。但金正齐怎么能够让他带韩锐走?
他的几个护卫,在这个时候,忽然异口同声地说道:“将军,不能让这小子给他带走……”
他们几人都明白,眼前这个神秘人的实力,他的身手虽然他们都没有见过,但听总是听过的,这个名字在暗夜啸棘军中几乎跟当年那个奇才千门晋舆一样响亮,但即便是这样,他们也不能再继续畏缩下去,在自己的将军颜面即将失去之前,自己必须挺身出来。即使,自己在他的手下,走不过一招,但暗夜啸棘军之中的人岂有贪生怕死之辈?
“青山依旧,暗夜长留!明月当空照,啸棘天下游!”几个人俱在同时,喊出了暗夜啸棘军中的军号。
一时间众人胸腔热血沸腾,斗志正盛。
神秘人笑了,嘴巴依然没有动,但其笑声却是很大,似在嘲笑,似在叹息……金正齐双手紧紧纂成拳头,骨节处因为使力过度而发白。
右手一举,淡淡地一字字从嘴中慢慢道出:“放了他!”
“什么?”其护卫一听,俱是大惊,一个个大声道:“将军,我们不怕他,这里靠近九疑山,我们大可与他一战……”
话是不错,这里的确隔九疑山不远,当初韩锐也是想借机会引来九疑山的沧云军队……说到这里,韩锐突然一阵模糊了起来……“自己想引来沧云军队也就算了,可这金色大胡子他……他想干什么?”
“放开他!”蓦然,金正齐大声一喝。其声威严已极,容不得那几人再过思考。
韩锐一经脱困,疾步跑了出去,走到神秘人之前,笑道:“谢谢前辈!”
护卫们不知道金正齐为什么突然要放掉韩锐,金将军的这次放任也就等于搁浅自己的颜面,堂堂暗夜啸棘军的副统领……竟然……“将军!你……”
金正齐回转过身,语色依然严厉,“你们不必多说!”
神秘人双眼眨了眨,面对韩锐的谢谢,他的面上并无表情,转过身去,继续他的行走,“走吧!小鬼头!”
“哦……”韩锐一怔,还是跟上了他的步伐,回头看了看那金色大胡子等人,韩锐忽地一笑,心中暗道:“终于还是脱离了你们的魔爪啊!”
看着他们慢慢走远,金正齐始才转过头来,望着那个瘦弱的白色身影,嘴中喃喃道:“韩锐,你自己究竟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的吗?”
孤云出釉,清风徐来,正是下午时分。跟着神秘怪人行走了一段路程,这段路程之中两个人一句话也未说,神秘人不说话,韩锐不清楚是为什么,但韩锐自己不说话,却是隐隐感觉这个神秘人确实有些可怕的地方,对于这样的一个人,最好还是不要过于接近他,一个不好惹恼了他,那么自己将会有性命之忧。
长长地呼吸了一口这新野的空气,虽然现在不是清晨,但空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新,呼吸着这空气,心情也随之好了许多。
两个人从大路上走着,那条大蛇却是在一旁的草丛间游动着,并发出析析索索地声音,韩锐看得直摇头,心中暗道:“这条大怪蛇,拖着这么多尾巴,不知道它累不累。”
蓦然兴上心头,韩锐看着前方路上一排排艳红似血的枫树,和微微靠西的残阳,引颈高昂,唱声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歌声虽然不是那么动耳,却也发自韩锐之心。使人听来也不禁隐隐有代入了那个意境。
忽地,那个神秘人停下了步子,回过头来,淡然道:“小鬼,你唱得是什么?”
“呃……”韩锐一怔,这才发觉他在问自己,便咳嗽了一声,道:“这是我爹爹教我的一首歌!”
神秘人淡笑着摇了摇头,道:“好一个‘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真正看破世事的而做到逍遥清风的,究竟会有几人呢?”
韩锐听着恁是不解其意,不过这首词,当年他也问过他爹爹,所以对于词中所说之事也了解一二,听到他这么说,便踌躇了一下,道:“其实如果是太平天下,百姓们安居乐业,人与人之间再也没有了争执、再也没有了仇恨,那么能够做到‘逍遥’二字的肯定不会少!”
听到韩锐的回答,神秘人轻哼了一声,轻风撩着他耳畔的头发,翩翩飞舞,黑色的裘袍下应该是笼罩着一个瘦弱的躯体,慢慢地他抬起他那双近乎干瘪的左右一指苍天,道:“再了没有了争执?再也没有了仇恨?”他回过了头来,眼睛定定地盯着韩锐,几乎把韩锐吓了一跳:“你说谁能够做到?”
“这……”韩锐木讷地站在原地,嘴中却是说不出话来。神秘人问的也不错,人为财而死,鸟为食而亡。这个天下间,争执与仇恨是永远存在的,可以说,只要有人存在的地方,就必定会有这两种东西的存在。
谁能够放下仇恨?谁能够放下野心?谁能够放下念头?
没有谁能!韩锐叹息着摇了摇头,道:“就是我自己也不能够做得到吧!”
“哼!幼稚而单纯的小鬼,人世间的事本就不是你所想象的那么简单的!”说着,他两手敞开,嘶哑声道:“在这个世界当中,无论是欠了情、债、或者是恨,都必须要还的,而那些所谓的和平,无非是那些无知者的自欺欺人而已!”
“小鬼,你能理解么?”说着,他看着韩锐的眼睛。
韩锐呼了一口气,实话实说地道:“不是很能理解!”
“嘿嘿……”神秘人自顾自地笑了笑,又继续走路,“你不能理解也很正常啊!毕竟你还年轻,许多事情只有经过才会明白其中的痛楚的,而这些痛楚更是无论怎么也抹不掉,擦不净的……”
韩锐点了点头,他觉得这个神秘人必定有一段痛苦的经历,如若不然,他也不会说出这番话,对于他的话,自己又无法反驳,而自己现在却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便自转移话题道:“前辈是沧云国的人吗?”
“是的。”神秘人淡淡地开口。
他的那种嘶哑的声音,让人听来确实有些不舒服,但这话,韩锐也只是心里说说,嘴上并不敢说什么,“那刚才那些人似乎跟前辈认识?”
“没错,应该算是老相识了。”
“老相识?”韩锐微微一惊,诧声道:“这么说来……难道:他们那些人也是沧云国的人?”
听得韩锐话中有异,神秘人微瞥着眼睛,道:“难道你不是沧云国的人?”
“啊?我?我……我当然是沧云国的人。”韩锐结巴着说道。
“你既然是沧云国的人,怎么会连他们也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