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点东西吧。”
楚歌将一袋饼干递给谢若男。
谢若男蜷缩身体蹲在床上，没有哭泣，没有作闹，只是平静的双眼望着前面。
楚歌将饼干放在她面前，随后毫不在意的躺在谢若男身边。
谢若男长发散落，俏丽的玉颜上布满了心如死灰的淡漠。
楚歌双手枕在头下，看着天棚。
“无奈吗？悔恨吗？绝望么？这就是命运……”
谢若男的眼泪划过玉颜。
“世间最哀伤的事情，莫过于眼睁睁的看着亲人逝去，而且是被人杀害……”
楚歌想起火光中，父母的样子……
“痛苦成了空气，被疯狂的吸进身体，让血液狂暴不安。”
“一生都无法遗忘的仇恨，深入骨髓。”
谢若男转过头，看着楚歌，眼前这个比自己还要小一些的男生，不知为何感觉到一种历经沧桑的心灰意冷。
“但是，这世间不只有你自己经历过这撕心裂肺而已。就算今天你饿死在这里，明天没有谁会为此付出什么代价。就算憎恨，也要活下去，或许没有经历过这痛苦的人不会懂这痛苦，但是你经历过这痛苦，更要勇敢。”
楚歌的鼻子一酸，叹道：“因为这是你最爱的人用生命为你换来的经历，如果不能因此变得足够强大，怎么对得起死去的人。”
谢若男呆呆的转过头。
“因为这是……你最爱的人……用生命为你换来的经历……如果……不能因此变得足够强大……怎么对得起死去的人……”
谢若男忍不住开口道：“那么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在这遍地丧尸，漫天怪物的时代。”
“那需要你自己去寻找……”
谢若男不语。
“能将你心中的故事说出来吗？”楚歌轻轻道。
谢若男的目光闪烁泪花，一下子扑到楚歌的怀里，嘤嘤的哭泣。
许久后，擦了擦眼睛，露出一丝不好意思，但也长呼了一口气，“好多了。”
楚歌笑了。
谢若男跪坐在床上，目光中露出了追忆，世界因此而陷入到那个她追忆的年代。
“那时候，我七岁……”
谢若男如同一个小尾巴一样，在厨房里跟在母亲的身后。
聂荷真拿她没有办法，宠溺的看着谢若男。
谢若男抱着母亲的腿，身子只到聂荷的腰，谢若男问道：“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啊？”
聂荷笑道：“爸爸要很晚才能回来，若男要乖乖的等爸爸回来哦。”
谢若男的小头小鸡啄米般的点头。
这时门被打开，谢若男飞奔过去，快乐的道：“爸爸回来了！爸爸回来了！”
聂荷也有些诧异，她了解谢武，他在这个世界的阴暗面活着，做着一些与这个社会表象所不容的事情。
他是一个小社团的老大，他每天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尽管如此聂荷也跟他走到了一起，就算没有婚姻依旧为他生下了一个女儿。
为此她的家庭与她闹翻，从此不允许她回到家里。
她一个人的时候常常拿起父母的照片，泪眼婆裟。
聂荷的头脑中闪过很多画面时，门已经被打开。
当门打开的刹那，谢若男惊呆了。
聂荷也惊住了。
谢武全身是血，几乎半死的被人提在手中，然后随意的将谢武扔到地上。
四名黑衣人走进屋中，谢若男哇的一下哭了，抱住谢武。
一名有些肥胖的黑衣人双手抱胸，戴着墨镜，此时摘下墨镜别在领口，见到聂荷的美丽姿容，双眼掩饰不住的淫猥。
聂荷心中感到不妙。
肥胖黑衣人邪笑着命令道：“把这个女人给我抓住！”
三名黑衣人上去擒住聂荷，聂荷一个弱女子如何能逃得过三个壮汉的擒拿。
聂荷纤细如柳的身体被狠狠摁在地上，肥胖黑衣人走来。
“想不到啊，谢灰狼竟然有你这么一个美娇娘。孩子都这么大了，身材还是这么好。”
肥胖黑衣人的肥手抓向聂荷的胸前，撕开聂荷的衣服。
聂荷惊恐的喊叫，双腿不停的乱蹬，但是终究没能挣脱身边黑衣人铁钳般的大手。
谢武艰难的睁开眼睛，看见聂荷被别人抓住要遭遇侮辱。
谢武挣扎而起，冲向几名黑衣人。
一名黑衣人一脚将谢武踢飞，摔在墙上，谢武全身的骨头如同散架一样。
谢若男娇小的身体也冲向黑衣人，黑衣人抓住谢若男的衣服将其揪起。
黑衣人玩味的笑道：“小丫头，你还小，这种事情就不要参与了。。”说着将谢若男摔在地上，谢若男被摔得头破血流。
肥胖黑衣人撕开聂荷的衣服后，又伸手拽下聂荷的裙子。
“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的男人敢到老子的地盘上和老子抢生意。他敢挣老子的钱，老子今天就要让他的女人好好补偿老子。”
聂荷的身上被撕得只剩下最后的内衣，肥胖黑衣人伸手向上，聂荷突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脱两个黑衣人的钳制，抓住肥胖黑衣人，牙齿狠狠的咬住肥胖黑衣人的耳朵，将整个耳朵齐根咬下！
肥胖黑衣人捂着断掉的耳朵，鲜血流了半个脸庞，肥胖黑衣人杀猪一样的嚎叫：“给我杀了她！杀了她！”
三名黑衣人迟疑了，他们是黑社会不假，但是让他们如此就杀死一个非仇非怨的女人，他们还是下不去手。
肥胖黑衣人愤怒的踢开一名黑衣人，一脚踩在聂荷的小腹上，从身后掏出枪，对准聂荷。
谢武惊恐的咆哮：“不要！”
谢若男也双眼瞪大，哭喊道：“不要！”
嘭！
枪声响起，一颗子弹射进聂荷的头脑，血花轻轻溅起。
聂荷转过头看向谢武和谢若男，头倒了下去。
谢武爬起身，疯狗一样的冲上去，“吴天，我杀了你！”
肥胖黑衣人，一脚将谢武早就要散架的身体蹬开，轻蔑的道：“我吴天在C市一天，就要你谢灰狼，如同狗一样的匍匐在我脚下。我不会杀你，因为我要你永远当一条狗！”
说着朝着聂荷死去的尸体，啐了一口。
几人就要走出，谢若男死死的抱住肥胖黑衣人的小腿，吴天用皮鞋一脚将谢若男幼小的身体踢到一旁，然后走出。
剩下屋子里一个到底地上无论怎么挣扎都站不起身的谢武，门口被踢得满脸是血的谢若男，还有半裸着身体的聂荷尸体。
谢武这一刻从来没有流泪的双眼，不停的流下眼泪。
这就是黑道，踏上这条路就注定要失去普通人所拥有的东西，承受比别人更多的痛苦。
后悔么……也会有，内疚么……也会有，更多的……是憎恨。
是一个男人对自己无力的憎恨，对吴天的残暴的憎恨……
从那一天起，谢武知道了一个道理。
失去是因为弱小，痛苦是因为善良。
弱小即是罪过，善良便为灾祸。
此刻的自己如是，那时的楚川大哥也是。
……
不久之后，C市的电视台报道了一则消息，某著名娱乐场所的吴老板被人分尸街头，一家十一口无一幸免的死相极为恐怖。许久之后，竟然就不了了之了。
而这……就是谢武的领悟。
但是谢武却忽视了一点，就是自己的女儿谢若男。
谢若男经历过这次的变故之后，整个人都沉默了，幼小的她在世界中感受到的只有仇恨。
她更加憎恨自己的父亲，如果不是他，她的母亲不会死，更不会如此屈辱的死！
近二十年的时间，谢若男对谢武的憎恨如种子一样生根发芽最后到根深蒂固！
每一次谢武伸向谢若男的手，在目睹了女儿眼中那深深的憎恨都不得不收回。
近二十年了，谢武每一天晚上都会拿出酒，坐在妻子的遗像前，痛饮痛哭。
他失去他的妻子，他也失去了他的女儿！每到此时他都如此的憎恨自己走上这条路。
为了这条路，他失去了多少，他不敢衡量！！
……
讲到了母亲被杀死的时候，谢若男落泪，但是没有那么强烈的失声痛哭，也许是习惯了，习惯了那段回忆。而这是她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提及的心底最深的伤口。
楚歌沉默了，他不知道原来谢若男竟然也有如此痛苦的回忆，两次眼睁睁失去自己最亲的人，这种感觉……他知道……
谢若男忽然苦笑了，“你知道么？每一次我渴望接近他的时候又憎恨他。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自己怎么办。最后我选择去国外留学，当我回来的时候，我看见他就那样紧张的站在机场接我。穿着一身普通的运动服，还特意梳了一个发型，手里拿着我最爱吃的蛋糕，看向我的眼神中又是欣喜，又是苦涩。”
谢若男看向楚歌吗，“你说，我该怎么面对他。”
楚歌默然，用手轻轻的抚摸谢若男的头。
谢若男怅然道：“你知道我有多少次渴望我的父亲就像现在这样宠溺的陪着我，但是为什么，为什么我每一次都不敢让他靠近？！”
“每一次都会想起我母亲死时的样子。她做过什么，要承受这样的命运？！”
“但是看向父亲苍老的样子，我根本恨不起来。他老了，他也只是一个没有了妻子，又不被女儿原谅的人。”
“当灾难来临的时候，他第一个出现在我身前，带着我杀出了一条又一条血路。他把食物都给了我，他为我引开那一群丧尸，回来的时候他的腿上有一块缺口，上面被丧失咬下去一块肉，但是他根本没有提。”
“那一刻，我真的后悔了，后悔如果他真的就在这一刻离开了我，我是不是为他留下了永远都无法抹去的遗憾。”
“而……他真的就这样离开了我……”
谢若男说到此时，已经话语颤抖。
谢若男从衣服兜里拿出一个老式的小磁带机，道：“这是我小时候，父亲送我的礼物，这里面有一首歌，是我最喜欢的。小时候，我总唱给他们俩听。即便是最危险的时候，我都仍要带上它，因为……这是我一生最珍贵的礼物……”
谢若男轻轻摁下，磁带机里传来熟悉的歌曲。
“徐徐回望
曾属于彼此的晚上
红红仍是你
赠我的心中艳阳
如流傻泪
祈望可体恤兼见谅
明晨离别你
路也许孤单的漫长
一瞬间
太多东西要讲
可惜即将在各一方
只好深深把这刻尽凝望
来日纵是千千阙歌
偏于远方我路上
来日纵是千千晚星
亮过今晚月亮
都比不起这宵美丽
亦绝不可使我更欣赏
因你今晚共我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