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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她的伤痛,不单单是因为失去相依为命的夫君,更多的却是深深的自责和悔恨,与卓俊生活的近二十年时间,她一直未曾将心交付,对卓俊,她有的永远只是一份感激,也知道卓俊一直在等她付出真心,但,她的心早在数年前就已遗落,还怎么付出呢?

听到卓俊死讯那一刻,她恍然懂得,原来朝朝暮暮的关爱,点点滴滴的温情,也可以这样让人撕心裂肺,以前,是她太自私,太无情,从卓俊再联想起爹娘,更是悲痛不已,短短的几十年,她好象已错过了很多事情,不懂得珍惜眼前,总是生活在自己的思绪之中,然后,一个又一个失去之后,再追悔莫及,为什么,会一直重复这样的伤痛呢?从卓俊的离去,她天天都沉浸在这样的冥思苦想之中,她要想通,要想明白,绝不能再让这样的伤痛发生在自己身上。

想到这儿,她轻轻拭去脸上的泪珠,绕过屏风,向房门走去,她要出府去找林志昙,不能让他再出什么意外。

就在这时,林志昙四平八稳的声音已在门外响起“清焉,我来了。”

骆清焉紧缩的心猛然一松,一把将门拉开,刚想开口,却看他身后站了一人,宽大的帽沿将脸遮得严严实实,她识不出是何人。但因与林志昙相随,并未想得太多,只要自己的亲人平安,她没有精力想其他。

随口招呼一声“快进来吧。”

一边返身回屋,一边关切的问“志昙,出什么事了吗?怎么这么久才来?”

她自顾问她的,却没留意到林志昙怪异的神情。等她在椅上坐好,忽然发现林志昙身后那人竟然也跟着一块进了屋,不由皱了一下眉“志昙,这是何人?怎么这么没规矩?”做王妃做了那么久,不管她再怎么控制,无形中,也有了一份主子的威风。

听到她问,林志昙面色更加难看,瞅了一眼身旁依然没有摘去帽子之人,迟疑的回道“清焉……这人说是你的旧友,一定要见你一面,本来我不知是友是敌,不欲带他前来,但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竟然……竟然控制了小语她们母子。”说到这儿,林志昙举起右手,伸开,露也掌心一枝精致的翡翠玉簪,骆清焉一眼便认出那是妹妹常带上头上的发饰,登时脸色大变,小语那可是她在世上唯一的手足,惊骇下,不由从椅子上站起了身子。

瞪着那人,冷声喝问“你是北图国的图烨?”

那人缓缓摘下帽子,虽然神情淡漠,眼中却依然跳跃着波动的火花“好久不见了。”

灯光下,竟是一张她记忆深处的容颜,依然那么高贵,依然那么霸气十足,也依然那么淡淡漠漠,猝不及防,她大脑一片空白,隔着千山万岭,异国他乡,他怎么可能会出现呢?她下意识的按住自己的胸口,那儿突然涌起的痛感,让她难以抑制。

“清焉,他真的是你的旧友?”林志昙看到两人的神情,稍稍放宽了心,只要是清焉的朋友,就一定不会伤害语焉。

他的问话,一下将骆清焉震醒,迅速收回了视线,心中滑过一丝苦笑,她这是在做什么啊?刚刚还在为阿俊悔恨交加,片刻之间就要笑对他人?她还是人吗?

她扶着桌子重新坐回椅子,有意将声音放平“志昙,这人确是我一个旧友,找到这儿想必有什么事,你先回府去吧,不用担心小语母子。”

有骆清焉这句话,林志昙放心离去。

楚天狂在骆清焉身边的椅子上落座,两人都随意盯着某一处,谁也没看谁,谁也没有开口。突然的相逢,让楚天狂无法保持镇静,分开了这么多年,他以为自己已可以做到心如芷水,他以为自己对骆清焉已只剩下一份愧疚,但再见面,看到她几乎未变的容颜,往事不期然便重现脑海,连带那深沉的情感也一窝锋全涌了出来。强烈得让他恨不能一下将她拥入怀中,替她遮挡所有的痛苦和烦忧。

最后,还是骆清焉开口打破了僵局“跑这么远,不是只为来向我道歉吧?”平静的声音,听不出有一丝怒恨。

楚天狂意外的抬眸看向她,难道她竟体会到自己和亲的本意?仔细看去,忽然发现,在岁月的长河中,骆清焉虽仍保持了一份处子的神态,但目光却已变得成熟,再也找不出记忆中的单纯和迷恋,心莫名一阵酸涩,知道,卓俊的死,也许彻底将她全部掳惑。一时,沉默着说不出一个字来。

耳中听得骆清焉又淡声而言“其实,你又何必愧疚,世间事向来都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经历过那么多,早明白这些道理,以后,不要再为我操心了,我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的。”

楚天狂忽然眼中一阵无力阻挡的潮热,心潮急剧起伏,多少年了,他的情绪都犹如一滩死水,不会起一丝波动,今天,骆清焉这个让他背负了一生情感债的小女子,却轻而易举便令他激动不已,一股无法言喻的悔,如汹涌的波涛在他胸中升起。当初,这个小女子曾用生命来爱他,他为什么要在重伤她,只至失去以后,才发现她的珍贵呢?

骆清焉在一旁,看着他变幻的神情,对他心中所想,一目了然,微微将脸侧向一旁,她现在已没有理由受他影响,从离开康王朝的那一天,她已永远是卓俊的女人。

“战争刚刚结束,你还是赶快离开吧,小心被人探到你的身份,再出什么意外。”她神情变得更淡,夫君刚逝,爱女已痴,她哪有闲心跟人风花雪月?

楚天狂勉强稳下心神,努力稳住声调“清儿,允许我再这样叫你好吗?虽然你不怨恨我,但这次的事件,却依然因我而起,我知道,这样的伤痛,即使用我的命也无法去弥补,所以,我不说无用的费话,我来,是想告诉你,在你要去的地方,我已预先为你安排了一切,从府邸到为你女儿治病的太医,先前我怕你心有怨恨,不会接受,所以……特意前来说明,清儿……你能给我一个赎过的机会吗?……来以后,我这颗不安的心,因你的谅解和大度,又将转换成痛苦的开始了,我真情愿你一直恨着我,那样……至少还会记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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