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积阴德、积现德、打日本的事，我们都想过。不然，德王派人来拉拢咱入伙的时候，我们早就去当汉奸了。可是，我们找不着门啊！政府把我们当土匪，国军把我们当土匪，都想消灭我们。我们跟着谁去抗日？”
“我信上不是说了嘛，只要你们愿意抗日，我们独立团可以收编你们。”
“说句不准听的话，要是八路军能给我们写那样一封信，我们早就投过来了。可是你们是国军，我们的千仇万恨，都是你们的那个总头子蒋该死造下的孽。我们不相信他，凭什要相信你们？”
一个护兵上前喝道：“大胆！你胡说什么？”
冯成杰向护兵摆摆手说：“只要你们真心想抗日，真心信任八路军，这好办，吃过饭我派人送你去找八路军。”
“真的？”
“与人性命攸关的事，怎么能打诳言？你能把你们逃散的人，全招起来去投奔八路军吗？”
“当然能！我是二当家，大当家的死了，我说话算数。我已经败在你们手下了，也不敢诳你。”乔二炮轻松了许多，面带一丝感激之色，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冯成杰派人找来方正文说：“老方，我要去前沿几个营检查备战情况。你叫伙房多做两个菜。到开饭的时候，你陪这位老乔喝几杯，然后派人把他送到二大队去，因为他只相信八路军。而后，又小声说，“抓住老乔的事就不要给师部汇报了。”
方正文点了点头说：“要得！老乔，你龟儿子也是个裤裆里有物件的男人，你要认清形势，我们团长把你当客人相待，不是怕你，而是还把你当中国人看。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你龟儿子还敢耍奸抹滑继续作恶，老子可就不客气了，就联合八路军，干净彻底的消灭你个龟儿子！”
乔二炮说：“闯江湖的人，义字当先，吐口唾沫钉个钉，我已经答应冯团长要改邪归正，你就等着瞧吧！”
冯成杰来到团长办公室，喊来警卫排长，要了五个护兵，准备去前沿各营。值班副官走进来说：“师部来电话说，黄敬尧副参谋长要来我团检查反扫荡的备战工作。大清早就乘车出发了，可能马上就到，要您做好准备，亲自向他汇报。”
冯成杰沉下了脸说：“就是那个穿上军装不到一个月的留美学生吗？他要来就来，他有时间摆谱，我可没工夫陪他！想看什么让科长们陪他去看，想听我汇报，就等我回来。”
“团长，人家可是拿着蒋委员长的手令来上任的，又很受余代师长依重。我想，您还是……”
“不管他是啥样的人物，都不能干扰反扫荡备战，你就告诉他，我到前沿各营去了。”
“这……”值班副官吃惊得睁大了眼睛，显得有些为难，也有些不可理解。
冯成杰果断地一挥手说：“就这么办！”
“是！”
值班副官离开后，冯成杰鼻子里冷哼了几声。他反感黄敬尧，倒不完全因为他资历浅，而是看不上他的为人。他听师部的人说，那个黄副参谋长，当面说你这好那好，见了长官就打你的小报告。他已经打算好，逮住机会，一定给他给点颜色瞧瞧。今天，机会来了，他岂能轻易放过？
冯成杰全副武装的来到团部前院，卫兵们已经牵着马等在那里。就在这时，一辆小吉普开进了团部大门，冯成杰装着没看见，跨上铁雪马，带五个卫兵扬长而去。
三
反扫荡打得很艰苦，独立团几乎天天都在跟鬼子交战，一直没有消停过。最难办的事是每次出兵协助二大队作战，都要想办法编造理由。元旦过后的一天早晨，二大队派张乃良送来了一封信。信上说：大青山支队将于当晚发起收复青城镇的战斗，请求独立团至少派一个营的兵力，协助作战。冯成杰当即给了答复：“行！”顺便问起收编牛头山那股土匪的事，张乃良说：“不太顺利。因为那个乔二炮，在土匪窝里经常恃强凌弱，威信不高，剩余的土匪不愿听他的话。昨天，大队统战科的同志，又到山里去了，结果如何，还很难预料。”
送走张乃良，冯成杰把二大队的求援信拿给方正文看，老方说：“按理说，我们应该出兵助战，那啥子，余代师长那一关咋个过？”
冯成杰说：“我已经答应了，就按老办法办。我们都是中国军人，友军收复国土，我们怎能袖手旁观？我是这样考虑的：正好，刚才接到三营报告，他们的巡逻队发现有一支五十多人汉奸武装征粮队，蹿到咱们防区边缘的苏古淖尔去了。我先带一营的骑兵连出发，你将此事报告师作战指挥部。然后，你让成大壮带领二、三营的骑兵连，带五天的口粮，下午两点以前，到苏古淖尔集结。余代师长那边，话该怎么说，我想你已经明白了。”
方正文说：“要得，如果有啥子麻烦，责任我来承担。”
“我是主官，责任自然由我承担。”冯成杰抬起腕子看了看手表，“时间不早了，我带兵先走，消灭了那帮汉奸，还得去和二大队接头。”
方正文摆摆手说：“你走吧，这里的事我安排。”
冯成杰走后，方正文来到团作战指挥室，给各营下达完调兵命令，增援连队陆续出发了。约摸过了一个小时，他才给师作战指挥部报告情况。接电话的是刘参谋长，他说：“是汉奸就打，不能让那些狗东西把咱们的粮食弄去，喂东洋王八。”
方正文说：“冯团长带兵去了苏古淖尔，如果鬼子派兵接应征粮队，我们还需要继续增派兵力。”
“行，该派就派！”刘参谋长说完挂断了电话。
冯成杰带兵协助八路军作战的事，暂时“合法”了。
下午三点左右，方正文接到了余汉章的电话，他劈头就问：
“你们在苏古淖尔发现了多少汉奸？”
方正文说：“一个五十多人的征粮队，还有保护征粮队的日伪军。”
“胡扯！”余汉章口气硬起来，“有人已经告诉我了，就五十几个武装汉奸。你告诉我，收拾几十个汉奸，怎么动用了三个连的兵力？”
方正文一愣，是谁泄漏了消息？赶忙说：“是遭遇到接应征粮队的鬼子大队了。我只知道这些。我只负责传达冯团长的命令。他在前方指挥作战。”
余代师长说：“不明白情况你传的啥令？是不是你俩又串通好了一起捣鬼？你马上向冯成杰传达我的命令，收拾掉汉奸征粮队立即撤兵，不准他带兵越出防区半步！”
“是！我立即派传令兵，去传达您的命令。”
传令兵骑着马走了。当天下午，只见到民夫用担架送回来的五个伤兵，而独立团拉出去的人马，没有撤回一兵一卒。
第三天下午，冯成杰带着参战的几个连队凯旋。官兵们都显得很兴奋。冯成杰一言没发，跳下马就朝团部院子里走去了。
一营未去参战的官兵们，围着带兵出征的二营长成大壮问长问短，成大壮挥着拳头说：“这一仗打得真痛快！大青山支队的李司令亲临前线指挥作战。别看人家八路军的武器不如咱，可是人家打起仗来不论是兵是官，都有股子不怕死的狠劲，咱们可比不上。”
王营长问：“缴获肯定不少吧？咋没分点战利品带回来？”
成大壮说：“我知道你老王肯定会问这事。战利品确实不少，有几仓库粮食和枪支弹药。我们也想分一点，可冯团长说，八路军的困难比我们大，我们不能从比我们更困难的兄弟碗里抢饭吃。等我们单独打了胜仗，有了缴获，可以给参战连队多分些。”
有人问，仗是怎么打的？成大壮摇摇头又点点头：“有败有胜，先败后胜。”
“别卖关子了，快说吧！”王营长催促。
成大壮向当营文书学生兵摆了摆手，那个学生兵从一个老兵手里接过水壶，喝了两口烧酒，打开了话匣子：“敌人派了一个骑兵团开往青城解围。冯团长带着我们的三个连，到青城东南方的一个叫木兰峡的地方狙击敌人。成营长带领两个连把守东边的峡口，打了半天没守住，敌人攻破了我们的防线，开进了没设一兵一卒的木兰峡。”
王营长说：“确实败得很惨！后来呢？”
学生兵接着说：“敌人不知道已经中了我们团长的‘空峡计’。长驱直入到木兰峡的西口，冯团长指挥已经在那里摆好阵势一营骑兵连，给敌人来了个迎头痛击。成营长留下两个排把守东峡口，把其余的人马撒上了峡谷两面的山顶，撵上乱了阵的敌人，居高临下开枪投弹，把敌人打得满山沟乱窜。进了一个有进口没出口叫蛤蟆嘴的山洼，我们三个连合在一起，来了个最后决战，把敌人打了个人仰马翻。打到最后，大约有不到一个营的敌人，冲出重围，头都没敢回，逃回老窝去了。没来得及逃的被我们抓了俘虏，总共抓了十来个鬼子、一百多个伪军，我们只损失了十几个人。”
“这仗打得可以，真够露脸耍人的！”王营长脸上现出既眼热又嫉妒的表情又问，“八路军是怎么说的？”
成大壮自豪地一挥手：“还用问吗？都说好呗！我们不打退敌人的援军，青城能顺顺当当地收回来吗？”
大家转眼向团部大院里看去，见团长和团副正站在院子里说话。
冯成杰走进团部院门，方正文也走出了作战指挥室，两个人站在院子里谈了谈收复青城的事，冯成杰说：“老方，有件事还要和你商量。我跟二大队的李大队长谈好了，就在最近，我们两家搞一次互相交流作战经验的联合军事演习。具体细节由你去跟他们交涉。”
“要得。”方正文显得有点沉闷，拉了拉冯成杰衣袖说：“走，到我屋里头去，有事跟你说。”
两人走进副团长办公室，关上门，方正文说：“你带兵到青城助战的事，不知道被那个龟儿子告了密，余代师长全都知道了。昨天晚上，又来电话，把我好一顿臭骂。还说要跟咱们算总账。”
冯成杰毫不在乎地说：“俗话说‘人上五十个，龟孙子有几个’。黄副参谋长那次来，只做了一件事，就是找人谈话，他能白交那些朋友吗？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咱们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即使没人告密，人家迟早也会知道。知道就让他知道吧，反正我是带兵打鬼子去了，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看他能把我咋的？我就不信整个第七集团军，就没个讲道理的人？起码傅长官、祁师长不是和他穿一条裤子的人。”
方正文说：“还是小心点好，我想你已经知道了，最近，整个中国，那些‘唱白脸’的龟儿子，又跑到前台来了。这张报上登了一个令人痛心的消息，有人在皖南向新四军下了毒手了！”他把一张的报纸递过来，指着用红笔作出标记的一篇文章，“你看吧，这篇新闻讲的就是那件事。”
冯成杰接过报纸，看完那篇报道皖南事变新闻，看着天花板沉思了许久，又拿起报纸细看了一遍，拳头一擂桌子说：“他们在给小日本当帮凶！只有卖国贼才能干出这样的勾当！”
第二天下午，方正文刚从八路军大青山支队二大队赶回来，三辆吉普车开进团部大门刹住了车，从第二辆小吉普上下来的是师情报处副处长余大伟和两个副官，从打头和押尾的两辆中吉普上跳下来了十个实枪荷弹、身穿草绿色军装、头戴钢盔的执法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