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上海黄浦江畔，《新世纪经营报》大楼。
晚上八点多，同事们都陆续下班了，孙尔雅还在电脑前发呆，QQ信息声叫了好一阵，她也未予理睬，直到秦小敏给她发来手机短信，逼她上QQ聊天。秦小敏是她的大学室友加闺密，大学毕业分配到老家江东的银行工作，一直如鱼得水。刚打开对话框，秦小敏已经一口气发了三个沮丧的表情过来，还有一段留言：好不容易现场逮住你，为什么不理我？为情所迷还是为情所伤啊？
孙尔雅先回了个同样沮丧的表情，她知道秦小敏问的是自己和男友范东的事，回道：为情所伤？这么奢侈的浪漫怎会发生在姐的身上？姐这几天快郁闷死了，茶饭不思！
秦小敏问道：不会是更年期提前到来吧，快说来听听，什么灾难把你的胃口毁成这样？
孙尔雅心情还没收拾好，不想讲故事当祥林嫂：先说说你的灾难！
秦小敏：有苦难言啊……
孙尔雅懒洋洋的：不会又要我给你做心理辅导吧？是老公欺负你还是遇到小三了？
秦小敏：去，你才需要心理辅导呢。唉，不知道该不该说啊……孙尔雅笑了：还说不需要呢。说吧，反正我辅导你好多年了。
秦小敏：心神不宁……
孙尔雅又发了一个搞怪的表情过去：这么吞吞吐吐的，我看你是胸神不宁吧。
秦小敏：说正经的。我堂哥出事了。
孙尔雅坐直了身子，认真敲起字来：聆听中，继续。
秦小敏：前几天，我堂哥突然被抓了。他是派出所的所长，听说是他一个朋友家里失窃，案子报到他这里，让他出面帮忙。小偷很快被抓住了，竟是那个朋友家的司机。朋友和司机想私了，派出所的人就撤出来了。哪知道他们派出所的王指导员知道了，悄悄把这事告到上面，我堂哥就以滥用警力的罪名被抓了。
孙尔雅凭着记者直觉问道：是你堂哥落下什么把柄，还是指导员设下圈套陷害呀？
秦小敏：都有一点吧，具体案情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堂哥算好意帮忙，结果被指导员做了文章，他觊觎所长的位置不是一天两天了。
孙尔雅迅速在网上查了一下“滥用警力”的罪名，安慰道：没事，“滥用警力”说起来严重，只要没有舆论炒作，不算大罪！
秦小敏：听说还抓住他一些别的把柄。
孙尔雅仗义执言：什么把柄啊？无非是朋友对他表示感谢，吃点喝点还拿点吧？只要没玩出巨额受贿案情，在你堂哥身上就做不出一篇大文章。警察帮朋友忙是常有的事，你开车违章不找熟人啊？从司法程序上来看，立案了还能撤案呢，这事真不算什么。
秦小敏：我也不清楚具体情况，所有案情市里严密封锁消息。我堂哥朋友四处打听，都摸不到确信。可是，为什么要封锁消息？我们越想越觉得不是好事，这才找你帮忙啊。
孙尔雅叫屈：姑奶奶，你太高看我了！我能帮什么忙啊？你应该在江东下手啊，你堂哥自己就是警察，你们家又是当地大户，难道找个人打个招呼就那么难吗？
秦小敏：哎呀快别说了，没出事前一大堆人跟我堂哥称兄道弟，个个都像能两肋插刀似的，可出事之后都不知躲到哪里去了。这世界上，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啊。
孙尔雅：你说得有道理！可我真起不了作用啊。
秦小敏：你一个名记，神通广大，对我们来说天大的事，你一个电话就解决了。
孙尔雅笑了：你损我吧？没看过那个写记者的段子啊？
秦小敏：你快发给我，让我狠狠地同情你一把！
孙尔雅立即从网上把段子复制过来：原创转发呵！“某天晚上下班回家，一巡逻民警迎面而来，突然对我大喊：站住！民警问道：你是记者吗？我回答：是记者。民警：可以走了。我感到很诧异，问道：为什么这样问我？民警说：深夜还在街上走，寒酸苦逼的样子，不是小偷就是记者！”秦小敏：那绝对是个小报记者写的，跟你这样的大报记者没关系。
孙尔雅声明：什么小报大报？五十步笑百步而已。告诉你，我的真实生活跟这差不多。
秦小敏：反了反了，明明是我跟你诉苦来着，怎么变成你跟我诉起苦来了？我现在已经被搞得睡不着觉了，三天两头地找人，又不见任何效果。
孙尔雅开起了玩笑：你说被谁搞得睡不着了？是你老公还是别的什么人啊？
秦小敏：求你别打岔了！你倒是帮不帮我？
孙尔雅表态：帮！你有事我怎么能不帮呢？但我只是个跑财经线的啊，你堂哥这事归公检法。你先等等，跟你一聊上天，我就感觉到饿了，让我先找点吃的东西！
孙尔雅起身，到边上小谷和老海的办公桌抽屉里一顿乱翻。平时这两人都是她的搭档，不会在意她的“扫荡”，别人可就不好说了。折腾半天，她终于从老海桌下的一个纸袋里摸出一包方便面，撤了包装纸就往嘴里塞，也不看看过期没有。
重新坐到桌子前，发现秦小敏发过来很长一段话：你呀死性不改，有了男人跟没男人一个样，谁受得了啊？范东还好用不？都用了这么长时间，既没见你退货，又没见你谢媒，你当是走私呀！走私偷税漏税，但快乐还得跟人分享不是？你还当我是最好的闺密不？
范东是秦小敏介绍给孙尔雅的，在一起还不满三个月。孙尔雅原来的“高富帅”男友，想让孙尔雅考徐汇区的公务员，说一切都安排好了，只要她走个过场就行，但遭到孙尔雅断然拒绝。他们的感情产生裂隙，后来又因男方劈腿而完全断绝了关系。在孙尔雅痛苦难当之际，秦小敏将自己在上海的中学同学范东引荐给她。范东的体贴和温柔，让孙尔雅很快走出了初恋受挫的阴影。
孙尔雅立即敲字回击：没见深更半夜我还在报社啊，哪有你想的那么浪漫和快乐？范东跟我谈朋友，算是浪费时间，根本享受不到正常男生的乐趣！
秦小敏：啊？你不会不正常，在那方面天天虐待他吧？
孙尔雅忍不住发笑：你都看到了，我每天都是被虐的样子，哪有劲虐待人家呀？告诉你实话，我们一周顶多见一次面。
秦小敏立刻发过来一个流口水的表情：这么好的男人，是有些浪费！
孙尔雅伸了个懒腰：我吃饱喝足了，不说范东了，聊正经事！
秦小敏：记得上次你说过认识《公安报》的谢总编，那可是公安部的单位。如果她能以采访的名义去下面打探，一定能摸清楚我堂哥的情况，说不定还能打上招呼，对江东起的作用肯定不小。现在从下往上找人办事太难了，只能从上往下走。
孙尔雅解释：她哪里是总编啊？只是比我强点，是编辑部副主任。她们报社不大，有时也是一个必须亲自跑腿的记者，我估计使不上劲。
秦小敏：只要她真答应了，就没有使不上劲一说。再说，即使真的没有什么效果，我也心甘情愿，毕竟尽心尽力了。
孙尔雅感慨不已：你对你堂哥真好！可是这个谢记者虽是朋友，但我们不是一个单位，最后怎么样不是我说了算数的。
秦小敏：没关系，只要你肯答应帮忙联系谢记者，我就谢天谢地了！
孙尔雅想，对谢记者开口不算难事，但能不能起作用还真不好说。于是回复道：好吧，我明天就联系，你在江东也多打听情况，有变化及时沟通。
秦小敏：好久没见到你了，你也来江东玩吧，我可以爆个猛料给你。
孙尔雅职业性条件反射：真的？骗我是小猪！是不是我这条线的？我这几天正为没有新闻线索犯愁呢。前几天去一家上市公司采访，那家董事长是个老滑头，特别会“防火防盗防记者”呢！
秦小敏：这个事你肯定感兴趣，也是与上市公司股票有关。
孙尔雅听得有些兴奋起来了：快简明扼要地跟我说说！
秦小敏：我们刚刚冻结了江东市高新投董事长赵毅夫人的银行账号，两口子都被逮捕了！
孙尔雅一听不对：江东高新投？没有这样一家上市公司呀！你别忽悠我。
秦小敏：我没说完呢，听说他挪用公司巨款买了000189织云科技的股票，翻了好几倍，赚了好几千万呢。
孙尔雅连续发问：做织云科技的老鼠仓？消息可靠不？他是怎么案发的？
她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秦小敏发过来的文字：我也是听说的，赵毅夫妇听信了一个朋友的消息，挪用了高新投上千万巨款，全部买成织云科技，几个月下来翻了好几倍。后来不知怎么被自己的司机捅出来了……不过，冻结银行账号这事千真万确！
孙尔雅清楚，织云科技是一家老牌军工纺织企业，上市多年从未有过突出表现，但近半年以来股价拔地而起，疯狂上涨数月，市场上却找不到任何上涨的理由。现在终于发现有人在做它的老鼠仓，这背后肯定有故事，说不定还能挖出一个大庄家。
孙尔雅不想放过这个机会，但看着秦小敏的信息又疑窦丛生--他堂哥的朋友家被自己的司机偷了，赵毅的老鼠仓也是被自己的司机捅了，莫非这个朋友跟赵毅是同一个人？如果是这样，秦小敏肯定知情，却装作不知情。她这么做肯定有隐情，估计她堂哥的案情没这么简单，为亲者讳嘛。
孙尔雅故意弱弱地问：你堂哥的案子跟赵毅这个案子有联系吗？
秦小敏有些敏感：我还不知道，我也怀疑这两个司机是同一个司机……事不宜迟，迟了摸到的消息就成了旧闻。孙尔雅决定马上回家好好睡一觉，明天就动身去江东采访。不过，为了不想让秦小敏感受到自己明显的兴奋，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发了最后一段文字过去：小敏，不管怎样，你提供的线索很重要。我先让《公安报》的谢记者问问你堂哥的案情，争取能帮上忙！你呢，也再找找特殊渠道，尽可能摸清楚你堂哥的案情，当然还有赵毅的案情，我明天就向报社申请，争取早日来江东看望你。
二
几年不见的闺密到访，秦小敏亲自开车迎接。两人一见面仿佛又回到了青春恣肆的大学时代，在机场又拥又抱的。一番热烈举动之后，才互相打量，孙尔雅搂着秦小敏的腰说：哇，你越来越有公主范了嘛，身材比以前还火辣，这脸蛋滋润得，幸福死了吧？
秦小敏也在孙尔雅屁股上摸了一把：你也是啊，还是这么漂亮麻利又身手不凡，国产版霹雳娇娃呀，这胸都赶上卡梅隆·迪亚兹了，没少被揉吧？
两姐妹斗着嘴上了车，一路上又讲些大学读书时候的荤话笑话，问了几个相熟的同学现况。不知不觉到了酒店，秦小敏先带孙尔雅去吃了江东的特色夜宵，回到房间时已经十点了。孙尔雅想起范东带的礼物，便从包里拿了出来，递给秦小敏：喏，范东给你的礼物。
秦小敏竟有点不好意思：亏他还记得，我这媒人没白当嘛！
她伸手正要去接，孙尔雅收了回去：包装盒又是粉色又是蝴蝶结，这么暧昧的礼品，我想看看是什么。
秦小敏佯装来抢：你想得美哟，这是给我的东西，又不是给你的！
孙尔雅不给：你在学校说过，你的就是我的，这么怕我看，不会是他写给你的情书吧？
秦小敏撒娇：就是情书，就是情书，快给我，偷看私人信件可是犯法的！
两人闹成一团，玩笑开够了，孙尔雅才把礼物给了她。
两人先后洗了澡，都没有什么睡意，坐到床上聊些体己话。秦小敏打开手机短信，拣了一条念给孙尔雅听：什么是最高级的爱？对富人来说就是舍得为你花时间，对穷人来说就是舍得为你花钱，对年轻人来说就是不舍得碰你，对中年人来说就是每晚都要用你，对文艺青年来说就是回归平淡普通，对普通人来说就是突如其来的浪漫。爱情没什么标准，愿意为你去做那些看似做不到的事情，才弥足珍贵。
孙尔雅听完默然了一会儿，问秦小敏：你老公对你怎么样？
秦小敏坦言：还好啦，女人结了婚，就是一只被戴在手上的戒指，男人刚开始还不适应，磨来磨去就慢慢适应了，但再不会像放在商场柜台里那么吸引人了。
孙尔雅搂住秦小敏的头：没这么恐怖吧？至少戒指还是套住了手指，以你的魅力，不会套不住他的那根手指吧……秦小敏戳着孙尔雅的胸脯说：看看你，才谈了两个男朋友，就变得这么流氓！这种事啊，多了就乏味啦。例行公事一样，跟按时上班有什么区别？你跟范东呢，他那方面怎么样？
孙尔雅暗自得意：还行吧。
秦小敏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哟哟哟，看你的虚伪样，就知道你们还新鲜劲儿十足呢，是不是他太强了，你扛不住啊？你以前还嫌他身体单薄，说他缺少阳光劲。人家范东中学时可就是跑马拉松的，老实告诉我，比你原来那个“高富帅”是不是强多了，你吃不吃得消呀，要不要我帮忙……孙尔雅装作生气，推开她：切，用得着你帮忙？别以为我是林黛玉。
秦小敏又趴过来细声问：到最后的时候他一般喜欢用什么姿势？
孙尔雅闭嘴不答，秦小敏追着问：快说，快说，快说。
孙尔雅顶不住，只好说：他喜欢看着我，两手疯狂地抓着我的胸脯。
秦小敏惊呼：哇，好淫荡啊。难怪你的胸脯变大了。遗憾啊，四年大学我都没看过你的胸，现在让我看看也不迟。
秦小敏说着伸手过去解孙尔雅的睡衣。
孙尔雅拿手护住腰带，闪身躲开：不给看，不给看。
秦小敏装作生气了：范东都看过了，闺密还有什么不能看的嘛？你是怕比我的小吧？就要看，就要看。
两个人又纠缠在一起。挣扎了一阵子，孙尔雅无奈：要看也要先看你的。
秦小敏坐了起来，说：好，你不准耍赖。
说着秦小敏直接脱了睡衣，一对雪白的木瓜颤颤悠悠蹦了出来。
孙尔雅见了暗暗嫉妒：你的好刺激哦，估计是个男人都受不了。
秦小敏骄傲地说：是啊，我老公就受不了。他每天晚上完事后还要摸着睡觉，手上一摸不着就会惊醒。来，你摸摸。
秦小敏说着牵了孙尔雅的手上来。
孙尔雅轻轻地抚摸着，有些心慌，但手感不错，滑嫩，细腻，柔软，摸着摸着两点就挺了起来。秦小敏忍不住轻声呻吟，两只手慢慢伸进孙尔雅的睡衣里，也摸了起来。孙尔雅的两点也挺了，身上感觉开始潮湿起来。
不摸了。孙尔雅陡然停住手，把自己的睡衣扣紧。
秦小敏也穿上睡衣。两人突然觉得有些尴尬，都不作声，各自走了一阵神。秦小敏说：好了，验收了你的胸，没有垫硅胶。
你不会垫了吧？孙尔雅故意提高了嗓门，想把刚才的诡异气氛赶走。
秦小敏一本正经：我的可是天然美品，那东西有毒，我才不喂毒奶给未来的宝宝吃呢。
一句话说得孙尔雅嘻嘻笑了起来，打趣道：要是奶牛的东西都像你这样就好了。
秦小敏伸手要打孙尔雅：好啊，你敢绕着弯来骂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两个人又在床上滚成一团，气喘吁吁才停了手。
孙尔雅忽然问：你老实交代，中学时就和范东混得这么熟，是不是和他有过一腿？
秦小敏俏皮地说：我倒是想啊，早知道他那么强，我就倒追他去了。
孙尔雅又问：真没有？
秦小敏严肃道：真没有，范东就喜欢你这种类型的。
孙尔雅听了饶有兴致：那我什么类型？
秦小敏不假思索：你呀，就是那种表面上泼辣，实际上很傻的那种咯！
孙尔雅轻轻打了几下秦小敏：敢说我傻，找打吧你！
两人话说多了，喉干口燥。秦小敏去烧了水，泡上红茶端过来。喝了几口，秦小敏犹豫不决地说：尔雅，我有一个秘密，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如果一个女人对闺密说自己有秘密，那意思就是要解密了。孙尔雅怂恿道：你说吧，我会保守秘密的。
秦小敏迟疑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我有一个情人！
这个重大八卦让孙尔雅震惊得茶水洒了一被子：你是说你现在背着老公偷人了？
秦小敏不满道：说得这么难听！早知道不说给你听了。
孙尔雅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那你们是真感情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