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国站在班里阴暗的角落里面。习惯性的靠在床架子旁边，脑袋仰着，考虑一些自己那颗有些愚笨，怎么也想不通的问题。 队长为什么在那天劳动的时候要骂自己呢？要收拾自己呢？都是一样的劳动，费心费力，为什么到头来还成了偷奸耍滑的一类呢？为什么？ 为什么会来当兵呢？ 充满了迷惘和彷徨。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神经兮兮的踏上部队。跟随着大流一起，进了绿色的军营。 他还记得曾经在新兵连的时候卢伟给所有的新兵说当兵后悔两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现在到了张爱国这里就是当兵后悔一辈子，不当兵后悔两年。 当看到其他的新兵蛋子都很活跃得给别人说着自己的理想的时候，他看着那家伙，心里就在想，自己的理想呢，到底是什么呢？ 似乎是察觉到了张爱国的目光，张子龙笑嘻嘻的朝着张爱国傻笑了一下，牙齿有些黑，倒不是因为吸烟，而是这来自湖南的战友经常吃槟榔，把自己的牙齿给败了。 李刚之前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张爱国跟张子龙两个人长的很像。从那以后，他就喜欢看着张子龙，然后打量自己，在心里作比较。 没有什么相似的地方嘛。 这李刚的眼色太差了。
两个区别这么大的人，在下连的时候，难道还会认错了？ “喂，呆子，你一个人傻兮兮的坐在那里，又在幻想着什么啊！”张子龙的普通话不怎么标准，有些脱音，声音确是很阳光。可能跟他的性格有关。对于生活从来都是勇敢面对。 一个从下连的时候处于中下游水准的新兵，在下连之后不到三个月的时间，虽然也在劳动，却在劳动的过程中多次受到表扬，班里别人不愿意做的事情，他可以一个人默默无闻没有任何怨言的去做。以至于在三个月之后的一天，队长突然发起五公里的考核，这个平时不怎么被人注意，充其量只是认为干活比较努力，人比较踏实的少年，跟着司务长的脚步一起，越过了终点。 令人很诧异的一幕。连队长都没有想到。跑到终点之后，就倒在了地上，整个人直接虚脱了。 从那个时候开始，张爱国就对张子龙莫名其妙的产生一些好感。他觉得张子龙的精神，正是自己所需要的东西。 “我就说你家伙一天除了发呆还能干什么啊！”看到张爱国木头一样没有反应，更加落实了呆子的绰号。 张爱国反应过来，望着张子龙，咧嘴笑了笑。不介意张子龙这么叫自己，不过嘴上还是要抱怨。 “什么呆子啊。
叫我名字不行啊。”张爱国翻了个白眼。 “噢？好啊，爱国同志。”张子龙眯着眼睛，咧着嘴，露出焦黄的牙齿。 张爱国掠过这个问题，问道： “你在这里干什么呢。听你的理想倒是挺远大的。只是，你现在有这个机会去实现吗？” “我说你傻啊。现在不能实现，以后可以啊。现在反正没有什么事情了。可以先规划规划嘛，规划好了之后，以后实际行动的时候就会简单一些了。”张子龙歪着头，对着张爱国说道： “难道向你这样，天天在幻想啊。没有用的，孩子，好好学习吧。现在咱们在部队虽然每天劳动，可是这学习的时间也多啊。你到老兵那里多找一些书看，给自己充充电才是正事儿。” “得了吧。每天干活都累的个要死不活的了。还借书看？我可没有那个精力了。现在我只想着要让自己怎么过的舒服就行。至于你说的学习，看书之类的，离我太遥远了。要是以前能够静下心看书，我现在指不定还在家里上学呢。也不至于每天在部队受苦受难。” 看到张爱国对于学习如此排斥，张子龙愣住了。随后又马上反应了过来，骂道： “我说你真傻啊。现在部队的一切都是暂时的。
现在我们每天劳动，以后想要转成士官，那是根本就不可能的。就算是你想转，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个能力。现在呢，训练从来几乎没有。所以军事技能就不用说了吧。你认为部队会给你一个搞了两年营建的士兵转士官？”张子龙痛心疾首，本能地把张爱国这样的情况归于想要在部队上厮混下去的那一类。 张爱国愣了一下，茫然地看着张子龙。后知后觉之后，似乎明了了这些话。点了点头，说： “我也知道转士官是没有可能的。我也不希望自己能够留在部队上。现在这个情况我都有些受不了了。要以后让我留在部队，我还不得死在这里啊。我只是在想，现在我们能够学什么呢？别人来到部队的时候，是训练，是执勤。什么都干。我们来到部队的时候就给直接整成了什么？民工啊！你知道我们这叫什么吗？拿着部队这点津贴，干着拆墙搬砖的苦力活，这两年算是白费了。什么都学不到。” “怎么学不到了。巩班长那里那么多书，你可以去借啊。在连队里面就数巩班长副队长问话层次高了，你想要学什么东西，只要你肯努力，不懂的地方就去问他们，这对你来说，不难吧？”张子龙鄙夷看着张爱国，又说： “张爱国，你也好歹就是个男人。
怎么就这么没有志气呢。我们又怎么能被眼前到这些困难给打倒了？我们还有很多的事情没有做啊！路还长着呢，人还年轻呢，你现在的思想就是死气沉沉，没有一点朝气，跟我都不一样，像个糟老头子，真不知道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怎么变成这样？还不是呆在这部队给呆的。现在我脑子里只要一想着自己的未来，我就能看到那是一片黑暗啊。没有希望了。连光都没有了。你能指望我在部队上学到什么东西？我只有初二的文化。连初三的书都没有看到过呢。你想要我学什么东西？我又能学会什么东西？”张爱国背靠着床头，坐在地上，跟张小龙所不同的是一个给人一种朝气的感觉，一个则是暮气沉沉。两个极端的对比衬托在了一起。 “行了。认识字吧？”张子龙没有正面回答张爱国的问题。已经看出这家伙有些破罐破摔了。 “不认识。”张爱国懒得说那么多。眯着眼睛，就如他先前所说一样，闭上眼眼睛就是黑暗一片。 要睡觉啊！ 看到张爱国的态度，张子龙是彻底无语了。 “我说你就别开玩笑了。我们现在这些人里面就是缺乏有自信心，缺乏互相鼓励。我们就应该相互学习。互相鼓励，我们才有上升的空间啊。破罐破摔是不行的。
就算现在你可以无言地以自己的实际行动来抵抗你对劳动的不满，可是你想过没有，到头来这到底是谁对谁的不负责任呐！”张子龙看了一眼张爱国，怒火冲天，对张爱国彻底无语了。 这家伙睡着了！ “我草，你这家伙。我是看你脑子平时也是有想法的人。我才找你说这些东西的。你现在居然给我睡觉了。****！”张子龙忍不住大骂着。 “真睡着了？”看到张爱国还是没有什么反应。张子龙推了一下，把张爱国从床架子推倒在地上。 张爱国身子抽搐了一下，看着张子龙，有些茫然，恼怒道： “你干嘛！” “我草，你真是个神仙。我跟你说话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你家伙居然睡着了。我说你到底听了我的话没有啊！” “我听着呢！”张爱国肉了揉眼睛。 “像我们这个年纪的人，不应该死气沉沉的。要充满朝气，给自己鼓励。现在是学习的黄金年龄。不应该因为自己没有什么文化，就自己放弃了自己。这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你到底懂不懂啊！”张子龙看到张爱国又要睡觉的样子，大吼着。 “懂了。”张爱国回了两个字，继续眯着眼睛。 “你不要给我这样子。我，你，蔡飞，李星星，我们几个人年纪都差不多。
我看你们三个也都不是无药可救的人，我才找你们说这些东西的。在部队的两年时间，只要学习好了，就不是荒废了这两年的时光，我们一起互勉，总有一天，会有所成就的！”张子龙苦口婆心对张爱国开导着。 从下连的时候开始，他也看到了张爱国的动力。给胡丽兵做通讯员，尽心尽责。虽然只是一个班长，可能前期思想有些抵触，但是在后面，却渐渐适应了通讯员的职位。 在训练上，可以看到一个脑子不怎么灵光的人，在训练完毕之后，还在向人讨教怎么把动作做得标准，以至于第二天跟大伙合上节奏。 在最开始劳动搬砖或者其他什么的时候，能看到这有些瘦弱的身子游离在那一片废墟上面，还在吆五喝六。 那个时候，就觉得这家伙有上升的空间嘛。不是那种不上进的人。 但是在某一天，他瘦小的身子干某一件事情不能完成的时候，在队长也在场的情况下，很****兮兮地指挥着一个劳动的家伙，然后那家伙听不惯张爱国的语气，当场就扔掉了干活的工具，直接换了另外一份工作。 然后就是不明所以的张爱国被队长骂了一遍。收拾了一下。也从那个时候开始，张子龙发现这个平时喜欢上进的家伙，停留在了原地了。甚至变得堕落起来。
每天，就看到这个家伙坐在床沿发呆。动不动就埋怨自己。他张子龙看着心里过意不去，也感到走到了这样的局面，应该从自身找一下问题，再看看周围的因素，融入到周围的人群，这样才有可能在部队生存下去啊！ “张爱国。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告诉你，我知道你的想法！”张子龙喝着。 张爱国好奇，问道： “我有什么想法？你说说。” “你不就是上次被队长骂了之后就变成了这样子了吗？你经不起打击，受不了风浪，你变成这样子，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
我现在也告诉你一个问题，你把部队上所有人都可以当成******死人，不要在意她们。也可以把他们都看成傻子，疯子。只要你老老实实坚持着你自己，学点东西，不要跟着大流学坏了，就是好事儿。你这样堕落便宜了谁？又好了谁？大不了就是加入了跟那些家伙一样，算是行尸走肉的行列罢了。你还能做些什么啊？人还年轻呐，受不了挫折，你还能做什么事情啊！要以后真的复原了，我看你回到地方上的时候，怎么生存下去。”张子龙说话有些喘息。双手叉腰，居高临下看着张爱国。 殊不知，越是这样，越让张爱国那伤痕累累的内心觉得张子龙是在跟自己炫耀。内心充满了孤苦无助。连带着思想都一起堕落。像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