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毕业一年的大学生,工作不顺利,宅在家里。
从一个被家里人满怀希望的天之骄子变成一个整天无所事事,好吃懒做的人,是我最大的悲哀。
但是,我有什么办法呢?身无一技之长,性格内向,现在连出门都觉得低人一等。
我只想每天玩电脑游戏,要不就玩手机了此残生。
然而了此残生似乎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因为在年龄上走在我前面的老家伙们比我有优势得多。
爷爷因为长年吸烟的缘故,肺已经废了,身上还有多种并发症,现在住进了镇上的医院。之前我还在学校的时候就病危过几次,不过最后总算捡回命来。
但是这一次我不知道他还有没有之前的运气,反正我是没有外地上学的借口远离他了。
小时候我一直很喜欢爷爷,觉得他是个爽朗的老头。后来我慢慢发现他的脾气其实很暴躁,而且很偏心,对大伯一家很好,对我家就……
但是,不管怎么说我是应该,也必须去照顾他——谁让我连续连个工作都做不下去呢。
现在这个季节镇边的江水涨了不少,但是还是有很多人傍晚会下水游上一阵。自然的最近就有传说几个水性好的高中生就死在了河里,尸体在下游老远的某个地方才被捞上来。
本来这种事我已经习以为常了,我的高中就在江边上,年年都要听这些反面案例的教育,这种事情根本不会觉得奇怪。即便是爷爷住的医院也在这条江边,也不会让我觉得有什么不妥。
今天街上很热闹,西洋鸭贩子们鸭子的屎臭弥漫了整条马路。镇上的人却丝毫不介意,人们讨价还价的声音和鸭子们歇斯底里的怒号混在一起。
今天估计又是个什么节日吧,在这个三线城市的城乡结合小镇上,农历的小节总是过不完。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这么热衷于在这种时候集中吃鸡杀鸭。
也许是平时吃肉吃腻了吧,今天在回医院的路上我竟然对满街的鸭子们产生了一丝同情——尽管晚上没有别的我也会吃。
来到医院时,这里的人比往常的时候少了大半,其他的倒没什么变化。爷爷依旧趟在床上,眯着眼睛长着嘴,却一动不动。医生说他已经没有危险,但是还有住院两三个星期观察。
他有时候会跟我说几句,但大部分时间都保持着那个姿势。几天下来我吃了饭从家里回来后就拿起手机玩上一天。我倒觉得这并没有什么不妥。
一个护士给爷爷用中医疗法熏了脚和腹部后又拿了医院的单子过来给我。我看了看,是治疗项目的清单。乖乖才来了三天已经花了三千了,我赶紧拿去给爷爷,但是他连看都懒得看。
“给我看什么看,拿去给你爸!”他把单子用力甩在地上,就头也不转地看着电视的屏幕。
晚上我把这事告诉我爸,我老妈却没等我爸有反应,就对这我破口大骂爷爷和大伯的总总不是。我也不好开口,他们上一辈的事我可不想掺和,只是默默地吃着肥腻的鸭肉,一不小心就被鸭骨头刺出血来,真是倒霉透了。
受不了老妈的唠叨我吃过晚饭就匆匆提着爷爷的份赶回医院,临近病房的时候里面传来大娘的声音:“爸,小将他最近工作忙,医生说你的肺病还是有可能会传染,所以我就劝他暂时先不来看你了。”
“要什么紧,他的工作要紧,我这把老骨头还死不了,这不还有老二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吗,你们也不用来。他们家平时对我一点负担都没有,这次我住院还让他们家出。”爷爷说的理直气壮,我却要气疯了。
大伯听了估计都要笑死,又假惺惺地说:“爸,你不要这么说,你住院我们兄弟俩都会负担的。”
“对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他们怎么还没送饭来啊,要饿死咱爸吗。”大娘又气愤地转移话题。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丢下饭盒就往外面冲,一直冲到江边:“呸,你们TM什么东西!”
我嘴里的伤口好像又渗出血来,我连忙吐到江水里。心里难受死了,当初老子考上一本线的时候他们一个个都在奉承我,现在所有人都把我当废物。他们又算个什么东西。
我恨他们,我恨逼我骗人的公司,我恨让我无所事事的大学,TM的我恨这世上的一切……
但是我无力改变,我什么都做不到。涛涛的江水在我面前脚下流过,我在江边骂够了还是冷静不下来。看着昏暗灯光下的漆黑江水,我脑中想起一句耐人寻味的话:“人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
我神使鬼差般脱了鞋子把脚伸进冰冷的江水里。
“跑到对岸去……跑到对岸去……”江面凭空传来低低的耳语。
我的脑中一片空白,心脏砰砰直跳,我只确定我当时无疑是害怕的,但是那细柔的声音却不断地诱惑着我,我的身体不自觉地向前移动。
我害怕极了,拼命控制自己的脚不要再向前走,最后江面没过了我的嘴巴,那小小的浪不时打进我的鼻孔,但是我还是控制住了自己。
那种想,但又不想,但是身体却不自觉地移动的感觉真的很难说清楚。要是用来比喻的话,就跟“鬼压床”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