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泰的日期日益临近。
在此之前,我回了一趟老家-荆州,和家里亲戚朋友挨个见了个遍,然后又赶回武汉,和好朋友们一一道别。我在家人和朋友前是两个不同的我。家人面前我永远含蓄平静,唯独到了朋友前,才能放纵情感,将情绪表达得淋漓尽致。
2008年5月27日的清晨,赴泰团一行在华中科技大学的男生宿舍楼底坐上大巴。阴天的天气,加上遮天蔽日的梧桐树,把气氛“酿造”的有点沉重。前来送行的父母各个泪眼婆娑,当车徐徐开动时,车内的女生隔着窗子望着父母开始哇哇大哭。在那个理科班的研究生常常跟着做课题的老师全国飞,而文科班的研究生只能清贫地坐在图书馆啃书的年代,世界在文科生的心里更加混沌而又充满着各种陌生的恐惧与浪漫的奇妙。
大巴穿过时值阴天的武汉东湖,然后又驶上长江二桥,远处汉口林立的高楼,在阴天与白昼的双重色彩对比下,变得十分清晰,而又浸染着一股只有“离开”时人才会感受到的特别色彩。
到了武汉空港,30多人的大部队通关比想象中顺遂。只是数小时后上了飞机,却因为中转站广州的天气原因,让一大群人在闷热的飞机舱内“被幽闭”了近一个小时后。怎奈好不容易飞到了广州上空,却又迎头遇到当地罕见暴雨,不得不临时降落在珠海。等广州的雨下完了,才又从珠海起飞,飞向广州白云机场。当日已晚,去往泰国的飞机也已延误,只好夜宿广州。
次日,广州大雨暂停。白日趁着空档,赴泰团成员没心没肺地逛了中山大学。到了傍晚,才终于成功地登上了赴泰的飞机。现在,每年赴泰旅游的200多万中国人,可能怎么都不会觉得泰国与中国相隔有那么远。而当时,对于我们那些初出国门的清贫的中文系文科生来说,“泰国真的好远好远。”
经过近三个小时的飞行,飞机终于于泰国当晚10时多抵达曼谷机场。初出机场,湿漉漉的东南亚夜露扑面而来,眼前只有立体的停车场内白色的圆形灯光在“打量”着我们。不一会儿,曼谷又紧接着来了一场“泼水节”式的欢迎,瓢泼大雨拍打着车窗。
泰国与邻近的日本韩国等不一样,更加充满异国气息,尤其是那东南亚的空气,湿润浑厚,仿佛一种香料,闻上一点,心自然而然变得安稳起来。
一行人坐上大巴,去往曼谷市的贵都酒店。正值赶上了泰国的雨季,透过车,看到沿线不少低洼地段都变成了小小泽国,一片黑暗。倒是时不时从车窗外掠过的金黄色的泰国国王与王后巨幅画像,在黑暗的雨夜中,反射着金灿灿的光芒。
车行约莫一个小时,抵达贵都酒店。大雨透过酒店大堂中央的裂缝处落下,红色水桶摆满了一地,处处都是十足的泰国特色。
酒店的房间十分芳香,与国内酒店的那种香味不同,这里更多透露着南国一种自然的闲适与缓慢的时间节奏。简单泡了个澡,匆忙睡下,已经近夜2点。没过几个小时,天便倏地亮起。雨夜过后,曼谷是个标准的大晴天。
次日一早,吃过早饭,志愿者们便在大堂等待从泰国各地学校前来迎接的老师。我喜好散步,便匆忙在酒店附近逛了一圈。繁体的中文招牌,左右拉的老式防盗门,让人仿佛置身于中国的八九十年代。倒不是落后,而是有如一种有延续的城市历史在眼前流淌。曼谷的车速度开得非常快,可见泰国人过马路应该比国内要守规矩。
本来以为早上就会被接走,无奈各地学校距离曼谷路途不一,再加上泰国人轻松随意的生活习性,过了中午12点,相当一部分志愿者都没有被接走。只好大家又吃了一顿中餐,想到可能是未来一年最后一顿的中餐,所以大家都吃得特别香甜。
午饭正在兴头,在这个节骨眼,餐厅外的停车场猛地迎来了一批大部队。各地的老师穿着花枝招展的衣服,来到酒店。气氛突然由刚才的和缓,变成了倒数的时钟。志愿者们在女生的带领下,告别拥抱,哭成一团。后来,我将这事讲给泰国朋友听,泰国朋友们都十分“惊讶”-泰国有那么可怕吗。其实,如前所述,团里有为数不少的中文系女学生都是第一次走出国门,对泰国更是一无所知,在大家的想象下,泰国政局动荡,是一个令人担心受怕的国度,一想到以后一旦失联,免不了一把鼻涕一把泪。不过,10个多月后,我相信,包括我在内的不少团员,都已对泰国刮目相看。
来迎接志愿者的泰国老师中,一位女老师穿着碎布长裙,带着发箍找到了我,她就是我后来的担当-萍老师(泰语名字叫朱塔玛妮),约莫35岁的样子(直到我离开泰国时,我都没有问她的年龄)。萍老师中文说得虽不好,但却十分开朗,脸上明显铺了不少****,遮住了我个人很喜欢的那种南国的黑。
“你好,我叫朱塔玛妮。我比你大,你可以叫我p萍。”她自我介绍道。
在泰国,称呼年长的,名字前面都要加个p,如果翻译成中文,就是“大哥大姐”的意思。
“你好。”
我简单得自我介绍后,便和一位女志愿者一同上了她的车,前往我们各地的目的地,还好都在泰国东部。
面包车从酒店驶出高楼林立的曼谷,不一会儿,便进入泰国宽广的沿海平原上。乡村的电线杆上栖息着白云,蓝色为一切风景上了底色。
我要奔赴的是泰国东部的宝石与水果之乡-尖竹汶府下面的一个叫makham的乡镇学校,而萍老师是这所学校的数学老师,曾去过北京短期研修,学习过一点中文。
车行驶在道路上。萍老师时不时为我们热情地介绍着风景。突然也会指着载着辣妹飙行到车前方的摩托车,“看,sexy。中国有吗?”
“有有。”我十分自信得上下点头。
临近五点,中途停车吃饭,在一处露天餐厅,侍从是大叔,脚底是小草。刚从土豪的中国来,还不十分习惯这样的自然风。萍老师点上泰国菜,看上去一桌“虫色”,毫无中华料理的斑斓色彩,浅尝几口,便快要不争气地难受地想掉泪,“怎么都是奇奇怪怪的味道”。虽然我后来十分喜欢泰国菜,但那时我的内心里,只是很不争气得在呼叫着“青椒肉丝”,“麻婆豆腐”的名字。
菜没吃完,继续上路,约到傍晚,终于抵达目的地,我所在的makhamsansern学校。当日正值周五,学生们已放假,校长一个人站在庭院里,椰子树下,等候多时。简单招呼后,因为天色已晚,校长便带我去他家过双休。
校长并非“华裔”,面孔比较偏向泰裔。校长会简单的英文,在车内的我们俩就靠着这点英文聊天。路两旁的风景,不知何时,已基本上变成了茂密的丛林,只有点点房屋掩映其中。车开了好一路,终于“七拐八拐”来到了校长家——是一栋两层楼的小别墅。校长的父母,与亲戚,亲戚的儿子一同住在这里。
屋内是已经吃过晚饭亲戚各自散场的模样,客厅内空无一人。坐定后,校长指着桌子上的山竹与红毛丹叫我吃。我在湖北从来没有吃过这些热带水果,也几乎没有见过。因为是大学生,除了服装店,基本上也不逛超市里的生鲜水果区。
山竹和红毛丹甜度满溢,不一会儿,蚂蚁便上桌分享甜蜜。从那一刻起,动物便成了我在泰国最常见的邻居。
校长亲戚十几岁的儿子,裹着浴巾从浴室出来,见到我,双手行礼,一股泰式家庭的某种风情顷刻弥漫。
提着行李,来到二楼房间,一张大床配独立的卫生间。因为炎热,卫生间里没有热水器,冷水沐浴,是在国内从没体验过的事。
洗浴完毕,下楼一看,不知何时,校长的妻子,孩子,还有亲戚早已齐集在客厅,一一行李之后,说要带我去周遭散步。
出门,已是南国夜色,知了声不断,振动着慵懒的南国空气。沿着家边小路,跨过一道小溪,便来到一处灯火通明的草地广场,金灿灿的寺庙正处于这广场的中间。
草地上夜市摊一字排开,各种从没见过的小吃,在黄炽灯泡下,吊足了人的胃口。摩肩接踵出来乘凉的人群,让整个夜市好不热闹。遇见几位学校老师,校长忙为我介绍。
草地的另一侧,搭建有一处舞台,灯光幕布一应俱全。来自周边一所学校的高中校园乐队,正在为草地上的观众,演奏乐曲。大号,鼓乐,学生们穿着整齐的白色制服,礼仪正正,仪表堂堂。
与流行歌不同,泰国的乡村音乐,欢快的,节奏轻松愉悦,哀伤的,歌声十足哀伤怨念。从那日起,我一下子就被泰国的乡村音乐所迷。
拖鞋迷失在了茂密的草地里,手跟着音乐一边鼓着掌,一边时不时挠挠痒痒。
看,昨天还在祖国,今早还在曼谷,下午就来到这一处这神秘泰国的某个角落,开始了在这里的有缘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