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涯,你能不能不要玩泥巴了,亏你名字里还带着云字呢,一点云的气概都没有。”
“你一小屁孩懂什么,玩泥巴?我这叫建城堡,城堡懂吗?”
河边一个小男孩正在用心地和稀泥,看那专心致志的样子,仿佛在雕刻一件艺术品。流水哗啦啦地流过,在他身边溅起几朵水花,打湿了他的裤脚,也浑然不在意。
莫云涯回头,正准备滔滔不绝地鄙视顾小晚,却看到了这样一副画面:天空蔚蓝如洗,远处夕阳微斜,那一片盛开的梨花如冬日点缀在枯木的白雪,盛开了整个春天。微风轻抚逢春的梨树,吹落几许梨花,落在她乌黑的秀发上,她的肩上,她的裙摆上……而她,正坐在一根粗大的梨树枝上,双手拖着脸颊,摇摆着双腿,水灵灵的大眼睛不停地转动,不知是看着河边玩泥巴的莫云涯,还是看着远处的山峦。少女的心事,少年并不知。莫云涯小小的心脏莫名地悸动了一下,以至于这个画面停留在他心中很多年,很多年。那山,那花,那少女,少一样似乎都不再完美。
“顾小晚这妮子越长越水灵了啊”,莫云涯咕哝一声,小脸竟然微微泛红一下。能让他在地上都快磨出茧的脸红一下,少年的情思真是不能猜啊。
莫云涯的脸红顾小晚自然没有看到,看到了她也不信那张脸会红,整个脸就一刀枪不入,厚如城墙。不过被过来的沐影看到了
“哇,哇哇,小涯子,你竟然脸红了。太不可思议了,太神奇了,你肯定是喜欢小晚。”
这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小男孩,用风度翩翩来形容小男孩本来是不合适的,但他长得确实太英俊了,端正的五官,略显修长的身材,那秀气到令女孩都羡慕的模样,无不预示着他长大了肯定是一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美男子。至少比起现在在河边的莫云涯,他更像女孩心中所谓的白马王子,而莫云涯,只是一个会玩泥巴,美名其曰建城堡的乡村小男孩。
“呸,呸呸,我会喜欢她……”语气有点不屑,声音有点大,唾沫横飞的样子,确实有点丢分了啊。莫云涯的话还没说完,顾小晚不乐意了,从树上跳下来,拍了拍裙摆,气匆匆的走到莫云涯的面前:“你,你喜欢我怎么了,你就不能喜欢我吗?哼。本姑娘哪一点配不上你。”
莫云涯还想争辩几句,却结巴了。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脸红加结巴,无非就是年轻时对喜欢的定义。不知是不是夕阳越来越红的缘故,这张号称磨出茧的老脸也越来越红。“喜欢又怎么样,不喜欢又怎么样。”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看似气势汹汹,实则软弱无力的话。
这回轮到顾小晚脸红了,莫云涯莫名其妙,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旁边的沐影不乐意了,“莫云涯,你不许喜欢小晚”小手指着莫云涯的鼻尖,气急败坏的语气也是让他莫名其妙。脸皮厚的人难道都是一根筋?反正莫云涯是这样的
“哟呵,小爷今天就喜欢了,怎么滴。”痞气上来了,脸红算个啥,“你是不是喜欢也喜欢小晚啊,哈哈,斯文闷骚男啊。”殊不知这个“也”字让顾小晚的脸更红了,连头都低下了些许。一根筋的人说话也是一根筋啊,重要的是一根筋完了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一根筋了。
“你,你……我要和你决斗!”
“决斗什么,骂也骂不过,打也打不过,
跑也跑不过,别说我欺负你啊!”这语气挑衅意味十足,小人得志,莫过如是,“你小子除了长得比我漂亮那么一点点,还有什么能耐,像个娘们,我一个可以打你十个。”
确实,沐影这文质彬彬的样子应该是打不过这个痞子的。那白净的双手,润红的脸蛋,怎么看着也暴力不起来。
不过,狗急了还跳墙,何况人呢。
“好,好,好”,连续三声好听得莫云涯毛骨悚然,这语气太可怕了。
沐影一脚踹飞他的“城堡”,泥土飞入河中,惊起几朵浪花。当王子跟痞子在一起,实在是王子不起来啊。
“你想干嘛?”害怕是有点,可这时候不能怂,他故作镇定的说到。
“今天咱啥也不比,就比赛喝水,谁喝得多谁就赢。”沐影指了指旁边的河水,眼神愤恨的看着他。
一直没作声的顾小晚笑了,“你们别闹了,快回去吃饭吧,天都快黑了。”她看起来心情不错,两颊的小酒窝若隐若现。
可是,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剧情已经开始上演。沐影二话不说,拿起木瓢俯身舀起一瓢河水。咕咚,咕咚………“喝完了,你来。”用手背胡乱擦了擦嘴,把瓢伸给莫云涯,眼神喷着火。
莫云涯也不是墨迹的主,夺过瓢就开始喝。今天喝不过你个娘娘腔,我还怎么混。
一场史无前例的喝水大赛就此拉开帷幕,为谁喝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不能怂。
咕咚,咕咚……
眼看这一瓢水咽不下去了,不能输,输了这小子又要在我面前嘲讽几年。沐影强忍一口气,又一瓢。
咕咚,咕咚……
不能输,娘娘腔已经不行了·····
·······································
一直咕咚到夕阳落山,春风还未停息,河水流得更加欢快,远处不时传来老牛的“哞哞”声。
夕阳西下,喝水人在哪。
两个人躺在草地上,各自挺着大肚子。那凸起得比皮球还圆的肚子也是让顾小晚一直咯咯地笑个不停。
“你输了,少喝了一瓢”
“放屁,你每次都要漏半瓢”
“你就是个无赖。”
“你今天才认识我啊”
沐影无言······
莫云涯不想说话,实在是不能说了,说了就要吐啊。
“嗝”,不知是谁先打了个嗝,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嗝,嗝……这奇怪的声音在梨树林里回荡,惊落满地梨花。
两个人搀扶着彼此,小晚跟在身后,走在回家的路上。似乎,谁都不知道这场比赛的胜负。也似乎,有一种东西永远与输赢无关。
“小涯子”
“嗯”
“我想尿尿”
“我也想”
这一年,莫云涯十岁,沐影十岁,小晚八岁。这样的年纪每个人一生都只有一次,这样的事只怕一生也只会做一次。
夕阳已经不见,却还红透了那小半边天。
“梨花山上梨花落,漓河泛清波,这里牛羊满山坡,这里的庄稼等我来收割……”。乡间小路上,飘荡着这欢快的歌声。回家的路,已经可以看到尽头。
这座山,叫梨花山。山脚的河,叫漓河。河畔的坡,叫牛羊坡。
这里,是大明国,青陵郡,青城,梨花镇。
这里,是所有故事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