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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听说尸体已经在宁仁医院了,王克飞立刻叫上最有刑侦经验的手下,一起去医院。因为需要家属认尸,临出门的时候他又派人通知陈逸华也去一趟。

一路上,他都在暗中祈祷,这只是虚惊一场,躺在那里的根本不是陈海默。

封浜村就在京沪线附近,火车轧人的事他们遇见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遇到这种事,一般都是村公所的保长接到通知,再通知普陀警局。这种事见太多了,局里专门有个警察管这事。但这个警察第二天早上才赶去现场。

火车司机辛师傅也是今天早上回到警局报到。其实只是登记一下手续,走个过场。据辛师傅说,当晚大雾,能见度很低。尸体当时横卧在铁轨上,身上没有任何束缚,附近也没有见到其他人出没。他和司炉把尸体挪到一边后,就又继续开车前进了。

这是典型的卧轨自杀。警局警察下了结论。

现场有大量喷射状的血迹,这也符合卧轨自杀的现象,说明死者被当场碾压,而不是从远处运尸过来的。普陀警局的警察没理由怀疑这不是一起普通的卧轨自杀,因此没有保护现场。按照惯例,清理现场,贴出公告,等家属认尸。现在是夏天,天气太热,因而警察处理完现场后,立刻就把尸体运到了宁仁医院的停尸间。直到后来接到了来自黄浦警局刑侦科查问陈海默的通知,他们才意识到,之前那具尸体可能正好是黄浦警局要找的。

宁仁医院由在沪日本人建立,这些年即便在战乱中,技术和设备也不断更新,是上海最先进的医院之一,也拥有最大的停尸房。抗战胜利后已由国民政府接管。医院里到处都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自从苏北水灾以来,难民不断涌入上海,各大医院的病人都比平时多了许多。最近又暴女发了严重的瘟疫,医院里充满了惶恐不安的气氛。

黄昏时分,医院一楼的公共楼道里依然挤满了病人,医生和护士戴着口罩在人群中急匆匆地穿过。王克飞一群人穿着警服尤其引人注目,引来不少紧张的眼神。

停尸房位于医院的地下室,小警察殷勤地在前面带路。地下室和地上迥然不同,一下楼梯,医院里的喧嚣声立刻消失不见。地下室里空无一人,静得只剩下几个人的脚步声。

地下室的尽头是停尸房的大门,两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向外渗着寒气。大概是心理作用,刚才还在谈笑的几个人,走到门前一下子都不说话了。带路的小警察跑去开那铁门,沉闷却突兀的声音回荡在地下室里,好像有个小爪子在挠头皮一样。

走到门口时,王克飞突然迈不开步子了。如果真的是陈海默怎么办?

老章最懂得察言观色,他瞧了一眼王克飞,便说道:“其实您没有必要进去,待会儿我们带了陈海默的家属去认就得了。”

王克飞摆摆手。他怎么能不亲自去呢?他走进停尸房,绕着担架走了一圈,闻到了一股混合了血腥、腐臭和消毒液的气味。身边几个年轻的手下已经发出了干呕的声音。王克飞尸体见多了,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味道。

他轻轻撩起白布,被眼睛所看到的景象吓了一大跳,在心底惊叫一声,立刻松开手。

王克飞无法直视这张脸,如果它还能被称之为人脸的话。他又回忆起在舞台上演奏钢琴的陈海默,她的面颊是那么饱满。

可躺在担架上的这个头颅骨骼被碾碎,曾经动人的脸庞变成一张被压扁糜烂的面罩,眼睛鼻子都陷入肉糜中不见了,那头短卷发粘满血迹,并结在一起。

王克飞皱紧眉头,眼泪情不自禁地涌上眼眶。记忆中,他好多年没有哭过了,但此刻泪腺却似乎不由他控制。

一旁的法医看着手里的记录,说道:“死者全身多处伤口,脑颅破裂致死。根据现场记录,她的头部刚好置于一条轨道上,被碾压后面部骨骼结构塌陷。”

“脸都没了,怎么认呢?”王克飞喃喃道。

“头部完全被毁了,确实不太好认,但其他的特征都还在。性别、年龄、身高、发型、体形特征、穿的衣服、身上的钱物和失踪人口陈海默的特征都基本对得上。”

这时,王克飞突然注意到白布下露出海默的胳膊,戴了一块手表。他走过去,轻轻地从她冰凉的手腕上摘下手表。表的时间走得很准,表带上沾了些许血迹。翻过来一看,后盖的商标“罗马牌”下面还刻了两个小小的字母:H.M.,应该是海默名字的缩写。

这时候,屋外传来一个慌慌张张的声音:“默默怎么了?她在哪?她受伤了吗?”

原来陈逸华赶到了。

王克飞最怕的一件事就是应付死者家属。

他对老章说:“你留在这里陪陈教授,我先出去一下。”说完,头也不回地从另一扇门离开,好像逃跑一样。

王克飞想找个地方躲一躲,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医院的主楼里到处都是病人,咳嗽声不绝于耳。王克飞想起最近流行的瘟疫,觉得空气中好像充满了病菌。他找到最近的一扇大门,赶紧从主楼里逃了出去。

六点多,天色有些昏暗。宁仁医院是日式建筑,小巧精致。庭院里的花木假山层层叠叠,清静别致,此刻倒适合一个人躲一会儿。王克飞想进去逛逛,没走两步就被护士拦了回来。那护士横眉立目,凶巴巴地喊道:“别乱闯!后面是隔离区,你不怕死啊!”

他往护士身后看了一眼,那是一栋古典的灰砖小楼,楼上挂满了绿油油的爬山虎,见不到窗户。红色大门紧闭,没有人进出。借着一盏路灯,他看清楚门上写着“隔离区域,禁止入内”。根据卫生署的命令,上海的大型医院都要根据自己的情况建立隔离区,用来收留严重的瘟疫患者。

王克飞平定了情绪后,回到了地下室。一路上,他想起黄太太尖锐的眼神,又想着杜先生令人畏惧的势力,心里极其烦躁。想到躺在停尸房的尸体,又十分悲伤。

刚走到地下室,他就听见楼道里传来一个老人伤心欲绝的哭声。

陈逸华正蹲在角落里抱着脑袋,喉咙里发出痛苦的似乎要窒息的干号,几个警察围在他的身边劝说着。

老章对王克飞小声说道:“看尸体之前,我们怕他受的打击太大,先给他看尸体的遗物。衣服、鞋子、手表……每一件他都确认了。那块手表还是陈海默参加钢琴比赛得的,全上海就这一块。”

“他看了尸体?”王克飞问。

老章回答:“也看了,但是那尸体,还能看出什么来呢?唉,我还特意让他认了认那双手,因为海默弹钢琴,手应该长得比较特别。他看了,一句话也不说,直接出门蹲在那里了。我问他记得女孩身上还有什么别的特征吗,比如女孩有没有拔过牙,哪儿有胎记或者痣,他却都不记得了。噢,对了,他记得海默在三天前在家中不小心打碎一个花瓶,割伤了自己的左手中指。我回去看了,尸体那个左手中指上啊,确实有一道还没完全痊愈的伤口。”

这时,陈逸华停止了抽泣,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向他们走来。

他走到王克飞身边,握住了他的手,力气之大好像落水的人抓住救命的浮木一般。

“默默不可能自杀!”他激动地哭道,“她绝对没有理由自杀,我发现她两个星期前才刚刚开始练习一个新的钢琴曲……没人比我更了解我女儿了。我敢用自己的性命向你们担保。一定望探长明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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