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桥不是刚刚开始兴建的桥吗?可是那里现在正在建设,现在还是一个断桥啊,要怎么通过?那么刚刚那些人是故意逼他的吗?车子平稳地行使在路面上,面对后面的追兵,安逸腾出一只手,将一个耳机塞进左耳里,安昕看了一眼放在车里的电话,上面显示的是正与安天恒在通话中。安逸从容的望着前方,隐约可见尽头是断裂的路面。“五。”安逸静静地倒数着,“四,三……”车子依旧在最大马力,而前面已经没路了,断裂的桥下是冰冷的海水。“二,一!”伴随着安逸倒数完的那一刻,已经到达尽头的车子突然腾空飞了起来,然而却也在下坠,安昕紧紧捂住脸,眼睛死死闭着,准备承受被水淹没的准备,然而一阵猛烈的下坠和摇动之后,车子稳稳地停住了,安昕缓缓地睁开眼,车子停在码头,而海水上,一艘中型的游艇在转过弯后驶过来。安天恒一脸得意地上了岸,不管做什么事,他与安逸的配合向来默契,而且这样的配合也不是一下两次了。
安天恒走到车边,看了看车中的介之川和安昕,不禁皱起眉头,“逸,你带他们先走,这里交给我。”不远处,一大群手持钢管铁棒的人缓缓地走过来,显然,安天恒一个人根本抵不过这么多人。“快走!”安天恒对车里的安逸大吼,“保护他们两个要紧!”安逸犹豫了一下,开车急速离开,安昕回头看着,安天恒已经与那些人打了起来,干脆利落的身手似乎能应对自如,然而更远的地方,人群正不断涌来。“辰。”安逸镇静地用耳机打着电话,“计划有些变动,你马上带人到13号桥下的码头这边来。”“原计划取消。”“是,阿恒哥这边需要帮助。”“放心,我可以应付的。”听了安逸的话,介之川的脸色更加苍白,又是他的任性害了他,原本他们都将事情计划好了,却被他打乱了。看着从四面八方不断涌出的车辆,介之川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有一件事却很明显,那就是对方这次是决心想要安逸的命。车辆似乎总也躲不完,仿佛是永无止境的,又仿佛是在跟安逸进行最后的殊死一搏。
漆黑而狭小的胡同仿佛一个冗长的黑洞,炽亮的车灯照出的光束被轻易的吞噬掉。安逸双手紧紧抓着方向盘,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大脑在快速地运转着,各种办法与措施不停地在脑海中闪过。后背上的是伤口早已裂开,而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介之川急促地喘息着,情绪的紧张使心脏微微有些刺痛,单薄的身体直坐着,眼睛死死地盯住安逸的背影,他,总是闯祸,总是连累身边的人。突然,车停了下来,由于惯性的作用,安逸的身体猛然后仰,撞在了柔软的椅背上,躲避过一个障碍后,再次发动车子,高速地向前行驶。而安昕紧张地看向安逸,却看到了他座椅靠背上那一片鲜红的印迹。“你受伤了?”如果不是鲜血浸湿了他身上黑色的西服,她根本发现不了。“昨晚的一点小伤。”语气依旧平缓,仿佛他要面对的不是生死。车在一处极为偏僻的地方猛然停下来,车门正好对准一条狭窄胡同的入口。“下车!”安逸镇静地说出这两个字。“哥……”“下车!”安逸打断介之川后面的话,转头对他说着,“快点下车。”
额头上有一滴汗珠在沿着轮廓慢慢下滑。“哥……”“小昕,”安逸将视线转到安昕脸上,“听着,你们右边是条死胡同,下车之后左拐然后一直走到尽头,你们在那里等我,期间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除非我去找你们,否则不许出来。”温和的音调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气节。“那你呢?”因为过于激动,说话的时候,介之川的身体有些前倾。“我去把他们引开,他们的目标是我,所以我不允许你们有事!”“我不走!”安昕死死地盯着他的脸,眸光晶亮而倔强。“小昕!”声音有些失控,灼灼的目光紧逼着她的坚持,然而一瞬间,表情便松了下来,“就当是为了我,好么?”语气竟几乎哀求。“我不要丢下你一个人!”安昕倔强地说着,然而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漫过眼眶。“这是一场有关生死的游戏,所以不要让我有所顾虑,否则我们一个人也活不了。”语气郑重。“你会死吗?”尽管眼泪已经遮住了实现,然而安昕还是固执地看着他。安逸伸手将自己颈中的那串项链摘下来,毫不犹豫地为安昕戴上,“这是我的承诺,我不会死,我会活着回来找你的。”
那条残留着他的体温的项链深深刺痛了她的心,安昕打开车门,不顾一切地跑了下去。安逸怔怔地看着安昕的背影,“慕,如果天亮之前我还没有去找你们……”嘴角泛着淡淡的笑意,“我们来世再做兄弟吧。”“你什么意思?”而此时,远处凌乱而嘈杂的车声正慢慢向这边逼近。“下车!照顾好小昕,不许来找我!”如果有来世,他不要做他的弟弟,下辈子,希望他们是毫不相识的陌路人,这样他就不会牵连他了。已经是胡同的尽头了,漆黑中的潮湿散发着霉烂的气味,安昕停下来,紧紧靠着墙角坐下来,曲着膝盖,将头深深地埋在里面,瘦弱的身体在看不见的地方不住地颤抖着,双手紧捂着耳朵,眼睛紧紧地闭着,压抑着急促的呼吸,用力咬着下唇,使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介之川靠着墙壁直直地站着,双手因为太过用力地紧握,锋利的指甲刺进掌心,然而全身却依旧散发着仿佛可以凝结时间的安静。远处,车辆的追逐声此起彼伏,带着尖锐的刹车声,响彻整个寂静的空间。“他……不会有事的。”
介之川努力使自己喉咙里的声音保持平静,然而传到空气中时,却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抖。安昕像是没有听到,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我把手机留在了车上,而且在下车之前,已经拨通了你爸的电话。”一声粗重的喘息忘了压抑,猛然从鼻腔内传出,一直捂着耳朵的双手慢慢松开。“如果有人接听的话……”“爸爸一定会接听的。”安昕抬起头,黑夜中,眸光却是惊人的亮,“如果爸爸知道他有危险,在二十分钟之内,一定会有人去接应他的。”可是,他撑的了二十分钟吗?“我要去找他。”呢喃的声音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我不会让他一个人面对危险。”安昕猛然站起身,然而却被介之川用力地抱住。“就算你找到他,又有什么用?除了给他增加麻烦,我们还能做什么?”突如其来的风随着介之川的怒吼从头顶呼啸而来,将周围的空间变得僵硬而冰冷。“他现在最不希望的就是看到你有事。”语气突然轻浅起来,“所以,即便是为了他,也要好好保护自己。”
“可是……”声音很静,静得几乎要与此时的夜色融为一体了,“如果他死了……”身体微微地颤抖着,脸色苍白,但双唇却变得血红,“如果他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双臂突然变得僵硬起来,然而却倔强地将她圈在怀中。“所以,让我去找他好吗?”声音近乎于哀求,热泪无休止地落着。“小昕!”“我不想让他一个人面对危险。”刺骨的风将满脸的泪痕吹得冰冷刺骨,“我想跟他在一起,哪怕是死,也要在一起……”身体无力地任他抱着,泪滴粘在睫毛上,在黑暗里晶莹发亮。“我可以去,但你必须留下。”介之川轻轻地放开她,“我们是血脉相连的兄弟,本就应该同生死。”“你……”远方突然传来枪声凝结了一切,接着,仿佛有汽车的相撞声,甚至是爆炸声,伴随着一阵凌乱的枪声,噪杂渐渐远去。安逸会不会……介之川与安昕再也不去计较谁该不该去,沿着来时的路,朝着嘈杂的方向追过去,然而刚走到一半,明亮的车灯将两人笼罩在刺眼的光里。车在两人身边停下来,而从车窗里探出头的竟是谢原辰。
“逸呢?”声音里夹带着着急,“朝哪个方向走了?”介之川说不出任何话,只颤抖着用手指着安逸消失的方向。谢原辰顾不上跟他们说什么,开着车急速追过去。前方只有一条路可以走,然而远处却正有大火在燃烧着,那是汽车相撞后的爆炸的引起的,引燃了附近的可燃物后,火势变得凶猛起来。安逸死死地紧握住方向盘,左肩被子弹打穿,另有一颗子弹残留在下腹里,鲜红的血液将整个白衬衣都染成了触目惊心的红。
然而眼睛却是镇静的,算好时间,安逸打开车门,在车即将要冲进大火中的那刻,敏捷地从车上跳了下来,失血过多的身体滚在地上,然而还未站起,一辆追随而来的车急速撞了过来,来不及躲避,安逸的身体被高高的抛起,在对方的车冲进火海的瞬间,重重地落在了地面上,右腿顿时失去了知觉,而额头上,亦有血慢慢流了下来,晕染了原本俊美的脸。刚刚颤抖着勉强站立,另一辆车呼啸而来,从安逸的右侧狠狠擦过,撕下手臂上的衣服以及皮肉,失去重心的身体来不及倒下,对方的车再次冲过来,失去知觉的身体随着车子的撞击,甚至连着车子,一起消失在了漫天的大火里。确定安逸已经被火吞没,后面的车辆迅速四散逃开,而紧跟着赶来的谢原辰只远远地看到安逸的身体随着车子一起冲进了火海里。
火光,将这段漆黑的公路照得亮如白昼,凶猛的火势吞噬着周围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尖锐的刹车声由远及近,杂乱得响成一片。谢原辰绝望地望着望着冲天的火光,悔恨如同无数把利剑,反复穿刺着心脏,如果他可以早到几分钟,或者他不该那么相信安逸的话,或许现在……大火继续吞噬着周围更多的车辆,爆炸声轰炸着耳膜,由于这段公路早已被谢原辰下令戒严,所以不会有消防车赶来。随着一声更大的爆炸,一些正在燃烧的汽车碎片被炸出几十米远,继而引燃了附近的可燃物,明亮的火光照亮了更远出的黑暗,只是……猛烈的大火中,似乎有个黑影在艰难地缓缓移动。“……逸……”谢原辰用力揉揉眼睛,仍然无法辨认,然而此刻谢原辰管不了那么多,只拼命地跑过去。灼热的火浪炙烤着皮肤,全身火辣辣地疼痛着,只是谢原辰再也无法顾忌其他,只想赶在大火将那个人影吞没之前将他拉出来。大火就在身后,随时都有可能将其吞没。
残破不全的衣服被热浪不断地掀起,裸露的肌肤上布满了暗红色的血迹,脸上触目惊心的红色液体遮住了他的面容,左手撑着身体,用尽全力地向前爬行,而身后是一道长长的血印,感觉不到任何疼痛,甚至全身没有任何知觉,安逸只靠着强烈的求生欲和生存本能一点一点地向前爬行。“逸!”谢原辰半跪在地上,用力将其抱起来。然而还未来得及站起身,燃烧的大火里,一阵更猛烈的爆炸声将耳朵震得几乎失聪,灼热的气浪卷带着火焰,轻而易举地将两个人高高抛起,而谢原辰将自己的身体朝下,在几十米远的地方重重地落下。破碎的衣服被大火引燃,谢原辰来不及检查自己的衣服是否被引燃,只慌忙用双手扑灭安逸身上的火焰,顾不上双手传来的钻心疼痛,用力抱起安逸,向安全的地方跑去。而安逸早已昏迷过去,任血液无止境地从体内流出来,晕染一切。不远处,一辆黑色的跑车急速驶来,尖锐的刹车声惨烈而刺耳。安泽林从车中跑出来,在看到谢原辰怀中抱着的“血人。”时,大脑瞬间空白,身体像陷进了某个无底的漩涡,突然失去所有的知觉。
身后赶来的阿迅及时扶住了安泽林倒下的身体,安泽林一把推开阿迅,双腿颤抖着跑过去,然而只有几步便摔倒在地上。顾不上什么身份,什么形象,什么影响,几乎是连走带爬地朝谢原辰跑过去。脸色苍白得无任何血色,双唇剧烈地颤抖着,喉咙像被人紧紧地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安伯伯,对不起。”谢原辰低沉地致歉。然而安泽林只是颤抖的看着全身是血的安逸,说不出任何话,只在咽喉深处发出断断续续干涩且痛苦地呜咽,然后变成哀嚎,这种不加任何修饰,也无法掩饰悲痛,是失去至亲的痛,是他无法忍受的痛。“先生,谢少爷,赶快上车!”阿迅将车开过来,当务之急是要尽快送安逸去医院。所有的发丝都被鲜血浸湿,凌乱地散在安逸脸上。他的儿子,他优秀得让他引以为傲的儿子,怎么会……他不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敢想象如果就此失去了儿子他该怎么办,无法承受的恐惧让安泽林顾不上指责谁,没想要把谁怎么样,只紧紧将安逸抱在胸口,呼吸粗重且紊乱,眼泪填满脸上所有的褶皱。五辆跑车在前面开道,车速始终在最大马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