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病初愈,折腾来的又瘦了几圈。丞相老妈心疼的不行,丞相老爸也常来嘘寒问暖,心底虽暖,但兰做云的死就像一根刺,安抚不得又在你稍微遗忘时彻骨的疼痛一番。
慕容芷察觉到自己可能不同于正常人,一反常态成日的懒散,开始时常旁敲侧击这具身体从小到大的经历,但是没能发现半点不寻常,只能在丞相夫妇怀疑之前打消这个念头。
春成夏,又进秋。慕容芷的病还不见好转,丞相夫人整装,带了大队家丁入寺求平安。
慕容芷无奈的很,什么仙魔精怪,无稽之谈,她从不相信鬼神之事,前生如此今世更是如此,虽然她无法解释自己的穿越。
丞相夫人年余四十,脸上已经有了淡淡细纹,幸而保养的很不错,不难看出曾经的风华。想到这次她辛苦入山都是为了自己,心中不免感动。慕容芷倒是想一起去,忙的身体太虚弱,经不起长途跋涉。
是夜,寂静无声。
哪里来的厮杀,哪里来的哭喊。
血色深沉了夜,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丧于刀剑下,剑尖反转,指向了满眼惊恐的女子。
"不。"
慕容芷惊醒,周围仆人跪了一地。
是梦么?
不是,是真的。
"快去救救她,救救她吧。"
家仆被惊吓住,一些赶紧跑去请大夫,一些仍旧跪在床前,一个个疑惑自家小姐怎么忽然发起狂来,没有人听懂慕容芷自顾自的疯言疯语。
折腾一夜,慕容芷终于耗尽了力气。
她说不出丞相夫人的名字,说不出母亲两个字,说不出她在梦中看到的画面。像是被套上了枷锁,卡在喉咙中,咽不下,吐不出。
梦魇不断,泪水不断,大夫捋着胡须开了些稳定心神的方子,领钱离去。慕容芷绝望。
丞相不准她出门,捏碎了几支上好的狼毫,墨汁摊了一身,她也不能将心头所想写出来。看着苍老丞相担忧的面孔慕容芷停止挣扎。
她也改变不了什么。
两日后,左丞相府涌进一队人马,是公府的查案人,失踪的人全部在深山林中发现,共二十三人,无一生还。
昔日庄严的左丞相府悬上白绫,几个月内都无人欢笑无人应语。
慕容芷终日不思茶饭,日渐枯瘦。两个从未见过面的哥哥问讯归来,操办丧事。丞相大人病弱之身,但天天坚持来看望她,父女两人相对无言,有时静坐半日,已足够聊表悲伤心意。
偶然间坐在镜前,慕容芷意外发现了她眼睛的秘密。她的眼眸,映不进任何事物,包括她自己。
只有一片通透的黑,在无其它。
从此,她害怕做梦,害怕眼中出现的色彩,害怕会有人倒影在她眸底。
也是从那时起,慕容芷收敛了脾性,不再开玩笑,不再恶作剧,也不看人的眼眸,如同木偶般的小心翼翼,竟被称为大家之秀,宣扬四起。丞相大人说要带她进宫,她也只是一笑置之。
而就在那棵灰色的梅树下,她见到了那个让她心动与周围的灰连成一片的灰色少年,也看到了红色宫装,断了气息的自己。
肄,原谅我过早的知道自己悲惨的结局,原谅我懦弱的选择逃避。
从往事中醒来慕容芷早已泪水涟涟,神识也渐渐调整好了。挥挥衣袖眼前浮现巨大的宫墙铁门,慕容芷跃上墙头,身后是旧时纷乱的人和事,慕容芷眯眼看着,看着那个叫做百里弘肄的人从小孩子成长为天子。
墙头女子托腮,墙下却无人看得见她,远远看去竟像是又一番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