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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这一步伸出去,站稳了么?(二)

让各家族明确感受到薛侯的宽仁和远大志向的,是薛侯命令完善司法系统。并且将司法独立、任何人包括君主也不得干预审判列入宪法。君主主动让出司法权,在众卿看来是不可思议的,君主对君权自我克制和权力让渡幅度,从来都没有过。

各家族心想,司法独立,那就等于就在我们手中,军队不能对外,那么后代君主就不能迫害我们的子孙了。

其实薛侯想的是,君主不干预司法,那么君主永远仁慈公正。

而且司法审判太过劳心费神,干脆让司法独立去吧。

不过薛侯再次强调,司法独立就是为了保证司法的基本原则——公正。要把这个基本原则反复跟各级法官和法学学校的学生反复强调,直至深入骨髓。

为了彼此制衡,薛侯又下令,将缉盗和审判分开。

司寇专管缉盗。法官司法,掌管审判。设立各级法庭和巡回法庭。法庭分为初、中、高以及宪法法庭。宪法法庭的大法官由君主提名,公廷议会任命。宪法大法官由7名大法官担任,终身制。有大法官去世,有空额后才增补。以保证大法官的独立。大法官的薪酬从国税中直接开支,以确保与公室、行政中脱离出来,保持独立。

为防止法官与地方勾结徇私舞弊,设立陪审团制度。超过两百元案值和刑事案件,必须设立对应各级法庭的陪审团。陪审团成员根据法庭等级和在所在地,在当事双方以及双方闾长见证下,从名单中随机选取。法官主持审理,陪审团判决是否有罪,法官根据陪审团的判决罪否的结果,按照法律宣判。

巡回法庭由王都随时派出,也可以接受复审。

设立法学学校。

******

最牵扯薛侯精力的是赋税制的改革。懂得赋税的人才现在特别缺乏,薛侯只好实行包税制,让税收由商人承包。各城的领主与商人协商税额和包税时间,然后讨论税种、各税种税率、征收范围等,双方确定后,商人提前缴税。然后城主任命商人担任市长,负责城市的招商引资、产业布局、鼓励就业等城市经营管理和收取税收。

公室直属领地当然是公室与商人就各城协商,薛侯忙得脚不沾地,哪能再留神于细务,只能丢给宰(大管家),薛侯最后审批。

地税留给地方,国税交给国库——公府。

******

因为增加的土地太多太快,需要的行政人员空缺太多。

薛侯同时也要完善行政系统,还要防止行政系统在当前职位空缺,上下级不熟悉(都是刚到任)的混乱中,德操不守,为祸辖地。于是薛侯下令,各州也要组建州议会。州议员各州自己推举。

军职不世袭,那么行政人员也不世袭。

原来以为这一条恐怕是推不下去,薛侯也存了试试看的心思,如果反对者众,那就收回以后再说也可以。没想到征询意见时,除了有几人哼了几声外,其余全无动静。

这一下倒把薛侯弄得心里不踏实,是不是步子迈得太快,引起国内愤恨情绪了?想到历史上的周厉王时以酷刑钳制反对意见,搞得国人路上相遇只能以目光交流的“道路以目”,周厉王还自以为没人反对,结果最后国人暴动,驱逐了他。

薛侯心里盘算:看来,薛离前几天跟自己说,言论无罪应该写入宪法,还是很有道理的。听不到反对意见,君主心中发慌啊。下一次修宪,把这一条加进去。

不过,现在孤居然听不到一点反对声,难道现在国内对孤的愤恨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了么?薛侯想到这里,毛骨悚然,急招纪舒觐见。

一问纪舒,纪舒笑道:“君上,当此国力军力日强、上下同欲、一心扩张之时;且如君上所言,王命在身,强军在手。爵位,由军功取,也容易得很。再说现在哪家没有十几种产业,列国王都都开了商铺,还不是这几家居多?嫡长子如果不能封爵,还可以公府任职,至不济党庠还能做个教师——傲比公卿呢,再说还有领地。其他嫡子和庶子,最差也有个工坊商铺,照现在的情势看,要发愁生计,那要好几代之后了。谁还纠缠于此?

还有,以前都是大家族世袭几个卿位,上卿是王室任命,他们永远都没指望,问津一国执政之位。现在上卿做了议长,君上要开公府,公府首官就是事实上的上卿、执政。中、下大夫现在也有了执政的机会。中大夫现在有望做执政,下大夫也有望做中大夫,上士有望做下大夫,国中的活力都激发起来了。”

如果薛离在此,会在心里默默地补充一句:这就是打破阶层板结了。俸禄制打破了世袭制,激发出来的能量,会让你们瞠目结舌的。这个其实也是自由的一种啊。希望不会演变成世祿制,阶层再度板结——而要保证阶层板结,上层必然要实施愚民政策,以使下层认为都是命该如此贫困。

楚国现在已经开始扩张,但是不过几十年后,阶层就已经板结,导致“楚才晋用”。而我炎黄历朝历代,每每大治之后又很快陷入全面停滞和贫困,都是因为权力没有约束,很快相互勾结,形成固定阶层利益。每次阶层固化,都使我炎黄再次陷入愚昧、停滞甚至倒退。

纪舒继续说道:“再加上军中成立了那么多部,公府眼见也是如此,专人专责制,空缺了多少职位?还有扩大了三十倍的新领地,那得要多少官员?这么多的职位留了出来,现在家中有出息的子弟都有机会了,而不是以前只有嫡长子继承一个职位。大家巴不得呢。”

薛侯恍然大悟。

于是薛侯宣布组建公府,首官称为执政官。执政官主持全国政务。并且将国库交给执政官。执政官由公廷议会推举,报薛侯任命。这一次,议会推举了司徒陈济担任执政官。

上卿由王室任命,无法打破世袭,只好另外处理,薛侯先提议让已经老迈的上卿蒙洽担任公廷议会的议长,然后才开始推举执政官。

高级行政人员(下大夫以上),五年一届,六十岁致仕(退休)。到届或者有缺时由执政官提名,公廷扩大会议推选,君主任命。

执政官最多任两届(无论是否连任)。

基层行政人员,由各州的议会推举、任命。各州州长,由各州议会推举,报国君批准任命。同样,各州州长不得超过两届。公室直属领地也是如此。

******

今年是薛国上下办学的集中年。军队要办军校,司法系统要办法官学校,工坊要办技术学校,赋税系统也要办学培训财务学校,新增了三十倍的土地,至少还要再办一百所党庠——党庠教师的缺口最大。

为保证各地党庠的教师,薛侯规定,没有至少五年担任党庠的教师经历,官员不得升迁,不得担任议会议员,也不能取得州长和下大夫以上职位的提名。

并且提高教师地位,除国君和执政官外,无论是谁,都只行平礼;如果是在任职的学校内,连国君来,也是平礼。

并为教师特别制作带穗四方平顶头冠和上下一体的袍服,以示区别。

这个待遇除了还比不上法官(法官审案时,一如君主。即使君主在法庭内,也不对君主施礼回礼),已经是傲比公卿。

加上优先入仕、升迁的优势,终于解决了教师的缺额问题。

然后薛侯颁布了义务教育法。实施六年制义务教育。这一次是强制童子入学,并且提前到七岁就入学。如果适龄童子没有入学,家长有罪,第一次判罚金;第二次判苦役;第三次,家长流放,童子官养。如果闾长没有发现有未入学童子或者未加劝说;或者劝说无果后,没有请求法庭颁布强制入学令,不闻不问,则闾长和家长一起问罪。

薛侯还加大了义务教育的投入,义务教育期间,公室不仅负责入学童子的全部饮食,还提供服装鞋帽、书本、医疗。

这些事情都要在秋季之前完成,加上新领地的开发和筑新城新堡,整个薛国人仰马翻。

******

薛离这段时间在忙着搞吃的。

陈国公子回国后,薛离先是利用初春草木萌发,把榆钱、椿叶、荠菜、马兰头都吃了个过瘾。开水烫了拌麻油吃、炒着吃、和在面里,做成面条、饼、面疙瘩汤、包成包子、饺子、加上鸡蛋摊成鸡蛋饼……

折腾完了野菜,还没过瘾,又跑去由商队带回来的各地草木专门建成的植物园中。在里面搜检,又被他发现了青菜(小白菜,鸡毛菜南方已有种植)、芦蒿、苋菜、加上春笋,换着花样烹饪,宫内每天不重样,秦赢戴赢在这个春天都发胖了。

其他还有菱角、茨菰、芋头、茭白,还发现了冬瓜、茼蒿、芥蓝、黄花菜、萝卜,没到季节,薛离也只有干流口水。

调味品没办法,只有花椒、茱萸、紫苏、葱、姜①等有限几种。

此外还发现了银杏树。

薛离大喜,让人扩大种植,注意收集种子。银杏树安排做成行道树之一。

让薛离纳闷的是,荸荠、黄瓜、苦瓜、扁豆、绿豆、莲藕也有,还发现了茄子②!薛离大惊:难道张骞之前,也有人出过西域,甚至到了印度,还安全返回了?这么说,极可能也有棉花!

遍寻无获。薛离失望之极。

不死心,再找一遍,三遍之后,在一个角落看到几株小苗极似棉花,一问,花农回答:“此物结果似桃,软如绵,都叫做绵桃。”

薛离高兴坏了,叮嘱花农仔细培植,种子要全部收集,不断扩种。并名为“绵花”。

薛离盘算了下,这几株不断扩种的话,大概三年,就可以在新领地集中种一块了,再花两年,那么就可以普遍栽培。大约五年后,可以大规模供应了。

这样的话,传统的丝、麻、加上羊毛和绵花,就有四种纺织原材料。工业化大规模纺织,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而且还有个好处,纺成线,妇女在家就能加工、挣钱。有利于解放妇女啊。

然后就可以让女童入学,真正实行全面的义务教育了。有优质的母亲,才有优质的民族。把女子当作财物贿赂外族武力的,都是蠢货。以后要传播、推广不能保护妇女是男儿之耻的国家价值观。让这个民族彻底断绝用女子贿赂外族的习惯。

还有,以后要把妇女不受刑加入司法条文中去,跟亲亲相隐(亲属不存在包庇罪,亲亲是美德、是人性)一样,成为这时代优良的习惯法。

薛离喜气洋洋的回到宫中。见他这么高兴,秦赢和戴赢都问他,这次又发现什么好吃的了?戴赢还叹气说,可不能再发现好吃的了,一个春天,胖了小一圈了。希望夏天苦夏厌食,可以瘦下来。

薛离笑道:“夏天好吃的更多。已经发现了扁豆、丝瓜、黄瓜、昆仑紫瓜(茄子)、冬瓜、黄花菜……”戴赢忍不住呻吟一声,顿时感到夏天瘦下来靠不住了。

薛离又说道:“到了秋天,芦蒿、茭白、萝卜、芥蓝……至于茨菰、芋头、菱角、莲藕,加上柿子、栗子、干枣等果子,可以吃一个冬天。”戴赢绝望了,看来一年到头都不会厌食,只能坚定意志了!

薛离跟秦赢说:“母亲,这次最大的发现,是发现了绵花!呃……不是吃的,是穿的!衣食住行啊,这个东西利润高而且量大,比麻软和,比丝便宜多了。呃……不是蚕吐出来的,就是自己长出来的,结的果雪白的,样子像桃子,摸起来软软的,就像团在一起的丝绵一样。

母亲,这个绵纺行业,也是公室先做起来?现在国库交给公府了,母亲要努力增加内库的收入啊。”

秦赢懒洋洋的,提不起兴趣:“离儿,你弄的那个水力纺织机是不错,织起来飞快,就是不能提花,也只能做些素绸。利润是不错,可是卖相上不去,一看就是便宜货。我们薛国就那点生丝,都织成素绸不划算,还不如慢一点,织成锦的利润高呢。”

薛离看母亲不感兴趣,忙说:“母亲,提花也能提的,不过那要改进织机。母亲你需要找些手艺好的职工来,然后让涂果派织机坊的大匠来,让他们把提花的动作,改进到织机上去。总有一天能改出来的。

素绸不是卖的,主要供应军队,给军士做成贴身内衣穿。军士穿上两层丝衣,弓箭不容易穿透,即使穿透了,有丝衣,也很容易就把箭头拔出来。

母亲,还是要增加桑树的种植,提高生丝产量。”

其实秦赢对这个第一句话就是“我来了”的儿子,潜意识里总是有一种敬畏。这是一种很古怪的心情。母亲对儿子是又爱又敬还有点畏。

不过薛离不知道,只知道秦赢很愿意听自己的,还以为是秦赢溺爱呢,继续说道:“母亲,绵花与丝绸不同,本来就是供给平民的,价格低。没花样也没关系,而且我们还可以染成各种颜色啊。”薛离心说,看来绵布的印染问题,也要提前预研了。难道直接用染丝绸的染料?染料现在昂贵得很。对了,记得云贵的蜡染,好像是用的一种草?回头派人去找找?陆路要从楚国过去,到苗人的地界,还能顺利取到草种回来么?海路更是要等,最小的海船现在还没造出来,等到能开到北海,还不知道要几年。

“耐心、耐心。”薛离只好不断提醒自己。这几年自己折腾出来的太多了,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是诸侯嫡长子,恐怕早就要被当成妖孽烧死了。这几年要收敛些了,刚好工匠们也需要消化吸收——一切都要慢慢来,要耐心。

①以上均为中国原产,且均有3000年以上历史,此时都已经被普遍种植食用。只是限于地域性,很多未能大范围普及。

②这几种原产地印度。莲很多生物学著作都判定为原产印度,但考古发现,早在一万多年前的遗址中,发现有莲的花粉化石。而印度的莲多为睡莲。故而此书认定,莲为中国原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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