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众人都急于听苏道士给个说法,门内四人却在商量着如何糊弄他们。等了约莫十来分钟,就在大家都快等不住的时候,四人才一脸严肃地走出门来。
苏道士走在最前面,三人紧随其后。孙牧的爸爸和叔叔连忙迎上前来,问苏道士有什么说道。
苏道士思忖半晌,然后以不太确定的口气说道:“目前为止,我只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不知对与不对。”
众人连忙催促他快说,苏道士就把之前准备好的一套说辞说了出来,大意就是:孙牧的奶奶寿限未至,却突然身死,鬼差们怕事情败露,就强行改变了她的身体状况,所以显得很老。
众人目瞪口呆,心想鬼差貌似比传说中要厉害、阴险得多啊,而且这段话充满了阴谋气息,听这道士所言,貌似孙家沟那地儿也是因为这种原因,难道说这地方有什么诡异之处?而且,谁有把握能够逃过鬼差的手段呢?
欧阳镜四人并不知道,以前的孙家沟死了人也是死后身体快速衰老,因此胡编乱造了一通,但求安定人心。哪知人心脆弱,此刻众人惶惶不可终日,只想快点离席,然后收拾行李离开这是非之地。
孙牧的爸爸也是乱了手脚,连声问苏道士现在应该怎么办?苏道士虽是道士出身,但哪里看得进去那些糊弄人的东西?偶尔读的修道、顺应自然的书籍,此刻全然派不上用场。
苏道士表面镇定,心中也是一团乱麻,还好欧阳镜及时解围道:“孙叔叔,道长的意思是,应该尽快火化。而且这事儿只是个例,百年难得一见,请大家都不要放在心上。”
这下,连孙牧的爸爸都变了脸色,百年难得一见的事儿竟然接二连三在这一带出现,这一带肯定算得上不祥之地了。
众人无心吃饭,纷纷以各种借口离席,先离席的人还要找些借口,后来人们干脆什么都不说,直接走人。几分钟之内,偌大一个院子竟然空落落的,只有孙牧一家人和欧阳镜一行还站在原地,连孙牧的叔叔、阿姨都带了家人趁乱离开了。
孙牧满脸愤怒,低声骂道:“一群胆小自私的家伙!”其实这也怨不得众人胆小,但凡是人,遇到这种神秘离奇的事儿心中总会有点畏惧。孙牧没跑一是因为死者是他奶奶,二是因为他爸妈都在这儿。
这下,四人的住宿也没了着落,毕竟孙牧家虽然有个二层小洋房,但毕竟住不下这么多人。孙牧家原本是准备把住不下的客人安排到邻居家,但现在这形势,邻居们恐怕是避之不及。
欧阳镜提议,四人干脆就留下来替孙牧的奶奶守灵。
按照本地传统,死者在被送往殡仪馆的头一天晚上需要有人守灵,一般都是死者的至亲守灵。
欧阳镜几人守灵,显然不合规矩,但是形势所迫,孙牧的爸爸也就做了主,允许四人守灵,孙牧也坚持留了下来。
五人各自搬了板凳,就坐在堂屋中聊天。棺材盖已经被盖上了,院子里仍然杯盘狼藉。说起各人未来有什么打算,态度各不相同。
欧阳镜希望在这次孙家沟之行后,回到北京老家,开个饭馆,老老实实做生意;胖子表示自己要游览世界的大山大水,做个自由的富二代;苏道士自然是回青城山继续修道,直至终老;孙牧希望能在现在的工作上干出成绩,并且终生从事这个职业;苏雨落却是眼神迷茫,她说她也许不应该属于这个世界。
众人无不唏嘘,世界太复杂,人却太单纯。人总是被世界欺骗,却永远无法摆脱世界的庸俗。
欧阳镜道:“也许,等人们熟悉了现实社会的本性,世外桃源的神话就会再次广为流传。那时,全世界有一个共同的世外桃源的传说,而不是苍南县一地。”
王胖子连忙追问道:“什么苍南县的世外桃源?”王胖子和孙牧都不知道这个传说。欧阳镜就把从县志上看到的资料粗略说了一遍。
苏道士插嘴道:“我倒相信,世外桃源不是一个传说。世上有那么多的无人区,谁知有没有世外桃源?”
据苏道士说,能出现镜子生物的地方都不简单,虽然现在的苍南县贫瘠而偏远,但是在古代也许是个重要的地方。而且,如果总是以为劳动人民傻到可以随意相信神话,那绝对是一种偏见。
广元市是女皇武则天的故里,而且境内有闻名全国的剑门关和剑阁古城,苍南县毗邻剑阁县,未必不是个重地。
守灵是个辛苦活儿,守灵的人一整晚都不能睡觉,五人也就讨论起了苍南县的历史和民俗。
熬到半夜,欧阳镜几人都有点疲惫,白天他们还走了几个小时山路,又在丧礼上一番折腾,哪里还有精神?
正在迷迷糊糊间,欧阳镜感到自己被一股大力拉了一把,险些跌倒在地。欧阳镜还没彻底清醒,就吓得大叫一声,几人都被惊醒了。
待看清楚拉他的是孙牧,欧阳镜心中才安定了几分,只见孙牧一面示意几人噤声,一面用手指着棺材。
四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棺材正在慢慢被推开,就像是有个什么东西正在推棺材盖一样。
几人大惊,苏道士二话不说就抢上前去,掀开棺材盖就要看个究竟。棺材中,孙牧的奶奶竟然睁开了眼睛,此刻正茫然地望着苏道士,脸色灰败,但却是活人无疑。
欧阳镜道:“牧娃子,还不扶你奶奶起来,她应该是假死,被你们当做死亡了。”不得不说,现在农村里很多人判断别人是否死亡用的就是看表面的方法,这种方法很不可靠,因为假死者从表面看来与真死没有不同。
孙牧的奶奶听到自己被家人当做死人,甚至放进了棺材,悲从心生,一时难以自已,呜呜哭了起来。
孙牧连忙和欧阳镜一左一右扶起他奶奶,把她搀扶到她自己住的屋子里。孙牧把他爸妈叫了起来,给他奶奶换了衣服,服侍她睡下,只是孙牧怎么都睡不着了。
据人们说,孙家沟以前的死者和他奶奶的情况很像,都是“死后”快速变老,但是,如果他们都没有死呢?
他听说过,在英国中世纪的鼠疫大灾难中,出现了很多暂时陷入假死状态的病人。他们在恢复意识后往往已经被装进棺材,而他们的拼命挣扎只会引起人们的恐惧,使人们更快地将他们埋入土中,而他们也成为了吸血鬼的雏形。
如果孙家沟那些人都是这样,被装进棺材埋进土里甚至直接送去火化,想想都令人毛骨悚然。
一场丧礼变成了现在这样,几人都是心有余悸,因为按照惯例,孙牧的奶奶明天早上就要被送去火化。
几人在堂屋中坐到天明,孙牧的父母又带他奶奶去做了次检查,结果除了身体老化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什么问题。总体来说,身体还算健康,活个十年八年的应该不成问题。
既然孙牧的奶奶寿限未至,欧阳镜只想快点去孙家沟探查一番,其余几人也纷纷赞同。
几人在孙牧家吃过早饭,就急急忙忙往孙家沟而去。
这天烈日当空,五人顾不得一夜未眠的疲惫,顺着山间的小路往下走。离孙家沟还有一公里的时候,孙家沟的房舍桥梁等已经能看出个大概了。
由于农人们离乡已久,有些土石建筑已经墙倒屋塌,废墟中野草丛生;钢筋混凝土结构的房屋倒是并没有多少毁损,只是生了些青苔。
这是一座被废弃的村庄,也是许多漂泊在外者日思夜想的家乡。
五人下了山坡,开始找寻所谓的线索。遇到房屋,能进则进,不能进就直接撬锁,效率倒是挺高的。
只是这样子折腾了几个小时,都到了下午两点过了,仍然找不到任何令人感兴趣的东西。这一趟,貌似白来了。
王胖子已经在同欧阳镜商量,趁着天没黑回县城去。苏道士却显得十分疑惑,他问苏雨落道:“小雨,这一路走来,我们也走了大半个村子了,你可见到过坟墓?”
苏雨落皱起眉头仔细考虑了下,好像真没见过什么坟林墓地。
胖子撇撇嘴,满不在乎地说:“这地儿说不定流行深葬呢?”深葬就是挖较深的葬坑,这样既可以节省土地,也不会显得对死者不尊重。深葬一般坟墓的外表和普通土地无异,只是在坟墓上方立个墓碑,以示缅怀。
孙牧否认道:“我们这儿,并不流行深葬,一般人死之后,都有个长条形或者圆形的坟包,利于辨认和扫墓。”
几人对于这个村子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但是既然没见过墓地,几人倒不妨找找看。
五人已经走过了村子中的大部分地方,如今只剩东边还没去看过。五人直接往东边而去,专门关注墓地所在。
半个小时后,五人在村东头的一块晒谷场休息,他们什么都没找到,虽然这听起来很荒谬。毕竟,一个曾经拥有上千人口的村子竟然没有坟墓,听起来有点匪夷所思。
晒谷场西边有棵梧桐树,东边是座不知名的小山,欧阳镜正眯着眼睛往东眺望。山上植被丛生,尤以柏树为最,山下是条蜿蜒的公路,不知通向哪里。
欧阳镜突然伸手指着那座小山,激动地问道:“你们看到没?那儿有个山洞。”几人循声望去,果然见公路上方两米多高的坡上有个黑漆漆的山洞,只是洞口十分不规则,倒像个天然的洞穴。
这一带,天然的洞穴并不少见,除此之外,还有人工开凿的防空洞和储存东西的洞穴。只是近年来,战争已成故事,家中又很宽敞,许多人都不再用自家的洞穴了。
不过,有个洞穴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好得多。五人喝了点自己带的水,沿着田间小路往公路走去。
走到近处才发现,这并不是个普通的山洞,因为阳光照射下五人可以清楚地看到,洞门口的左右两侧都供奉着菩萨神仙之类的东西,还有许多颜色深浅不一的碎布散落各处。
孙牧解释道:“本地人不会区分道教和佛教,只是一股脑儿把他们认为能保佑他们的仙佛供在洞口。据说,这样的洞都是十分特殊的,可以沟通阴阳两界。”
欧阳镜几人都打了个冷战,欧阳镜想道,说不定孙家沟的人都把死者葬在这里面呢,想想都让人毛骨悚然。
当地人认为,死者属于阴间,凡人属于阳间,这个洞可以沟通阴阳,怪不得欧阳镜会认为他们把死者葬在洞里。
几人很快明白了欧阳镜的意思,纵使王胖子平时大大咧咧的,这会儿也不愿意进洞去。倒是苏道士言辞热切,一直鼓励大家进去看看,他还保证,当地人绝对不会把死者葬在洞里面,孙牧也附和说,当地人不会往洞里面放任何东西,因为他们怕阻碍阴阳交流。
自进孙家沟以来,众人都绷紧了神经,唯恐惊扰了什么,连说话都变得很小声。欧阳镜突然说道:“也许,我们需要一名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