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有友小炎
“算学乃是必学之课，若是像你这般每日摇头晃脑，昏昏欲睡，何时才能……”
“先生，俺都说了，学不会就是学不会……”
教堂前周老先生训斥着一位面红耳赤的学生，对面坐着三十多位学生禁声不语，这其中便有徐寒正坐其中，对于老先生训斥这位名叫大牛的学生，他已经习以为常，在徐寒来这学堂的一月之中，几乎每日都会有这么一出画面上演，若不出所料，训斥完这位之后，今日便又到了放学之时。
老先生虽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但也无可奈何，所谓朽木不可雕也，说的便是此种状况。
“今日的课业回去之后好生思索，明日若你们还是答不出来，罚抄《罗源算法》十次，好了，放学……”
一群孩子们蜂拥而出，没有什么事情比放学更令他们欢喜了。
“徐寒，徐寒你等等啊……”后面一位绿衣少年紧追徐寒，临近徐寒之时更是搂住了徐寒的脖子，看来两人关系算是不错了。
“这周老先生，虽是知识渊博，但未免也太过严厉了些，你看那大牛天生愚钝，父母皆是种田之人，怎可能学会那算学中的罗源之解……”这绿衣少年与徐寒并排走着，边走边说，完全不理旁边之人，可见在这学堂之中，他似乎没有其他朋友。
“呵呵，你的意思是他这样的人便天生学不会这算学？”徐寒微笑着轻声说到。
“你看你，我这不是随口一说嘛。好了，昨日你便说今日要去杂云社买一支冢虹毛笔，正好我家又在那杂云社附近，这便快些走吧……”
两人快步走出了学堂，向着那繁华闹市迈去。
若说辛城来往之人必去之地，便是这杂云街了，杂云之意便是云集着各种杂物杂耍，而杂云社更是杂云街最大的商铺，你看那一个个人，出出进进，来来回回，无一不是围着这杂云社，生意兴隆可见一般。
“秦叔，来一支冢虹毛笔……”
“哎？小炎啊，今天怎么有空来你秦叔这儿，平日里让你来这帮会儿忙都不肯……”
“哎呀，我今天带我朋友买支毛笔，买完就走，谁愿意来你这杂七杂八的破店……”话语中带着不耐烦的意思，看来这叫做小炎的少年与这杂云社秦叔的关系也非同一般，若不是长久相识，怎会用这种语气与其对话。
“好好好，这小兔崽子，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小时候便鬼精顽皮的很，这越来越大越不像话，给你冢虹毛笔……”这秦姓大汉嘴里嘟囔着拿给了小炎，过程中没有看徐寒半眼，或许是因为徐寒一身素依，或许是因为徐寒沉默无声，徐寒并没有觉得不妥，他认为别人没有理由理会他，就像他来到辛城一月有余从不主动和别人说半句话一样，或许十年中除了和爹娘主动说话之外，剩下的便只有那个乞丐老头了。
不过今日或许要打破十年来的惯例了。就在他们出了杂云社不出十步的拐角处，徐寒看到了一样东西。
“老板，这根细蓝线丝多少钱。”徐寒开口问着这地摊不过五尺大小东西却杂七杂八堆积满满的主人，那是一位满脸胡子，邋遢至极的中年大汉，看那一副醉气熏天，半醒半梦的状态，便知道这大汉酒水不知喝了多少。
“嗯？，像这类线丝，杂云社不知有多少，你却偏偏看中我这一根，这。。这样吧。。这根便送给你吧，不过你需答应我一件事情，如何？”那大汉看了徐寒一眼犹豫片刻说到，虽是醉熏之态，话语却清醒有力，这让旁边的小炎不禁一愣，或许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什么事？”徐寒轻声说道。
“让我摸一下你的胳膊。”那大汉慢声回道。
“可以”
徐寒把左胳膊伸了过去，那大汉接住胳膊之后用力捏了捏，又看了看徐寒的手掌心，便没做什么了。
“呵呵，好了，给你东西。”说着便把丝线给了徐寒，徐寒接过之后便欲转身离开。
“小子，若我猜的不错，你是要拿那丝线捆束某些小玩意！你最好别把它套在脖子上，否则……嘿嘿……”那大汉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最后沉默不言了。
徐寒看了大汉一眼，转身便走。小炎自从大汉说起话时，便觉得哪里不对，可似乎又没有什么，最后只觉得这大汉神秘了些许。
两人走出了杂云街后，小炎便要带着徐寒去吃香脆鸡，徐寒轻声说道：
“不去。”
“为何。”
“没钱”徐寒边走边说。
“哎呀，平日里你也总是这般推脱。与我同行，何时让你花过半分银钱，咱们相处一月有余，每次出来，你总是不要我给你出钱，都说朋友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现在我家境比你好的多，我请你吃个饭怎么了。你今日要是不与我去，我便……”小炎一脸生气模样，嘴里的话也是越说越多，生怕此次出来又与前几次相同。
“好，走”徐寒轻声说道。
“走走快走，就说嘛，你是没见识过那家店做的脆皮鸡，若是让你……”小炎一听徐寒同意，拉着徐寒加快步伐，嘴里仍是喋喋不休，脸上也是喜出望外之色，好不容易今日同意去吃，定要好生招待，才不负这在学堂相交的第一位或许也就只这一位好友。
没过多久，二人便来到一家写着香味脆皮鸡牌匾的二层阁楼之中。
“小二，先来两只脆皮鸡，要大份的，肉多的。还有那香葡水，也来两壶。”小炎自是毫不拘束，若要说他不长来这里，鬼都不会信的。
二人坐在四角方桌上，一人面前一盘大份脆皮鸡，周围之人不禁投来诧异的目光，小炎自是自顾自大口吃着，徐寒却受不了这么多目光汇聚一点，轻声对小炎说道：“你觉得……我能吃下去吗？”
“嗯？哦……都看什么，看什么，没见过本少爷吃东西吗？”小炎看了下四周，怒声说着。也难怪别人如此诧异，两个年龄十来岁的小孩一人吃着一份比自己脑袋都大许多的鸡，实在是这间阁楼最大的不协调。
“徐寒，你别管他们，我以前经常来这吃，他们也都如此，习惯就好，习惯就好。对了，我总觉得刚才卖那蓝丝线的邋遢老板有点莫名其妙，你说他怎会说你买丝线要套在脖子上……”小炎说着便把话题扯到了刚才的买丝线事情上，一边又大口吃着那油光滑嫩，美味无限的脆皮鸡。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猜到我想干什么。”徐寒也是一脸疑惑。
“我觉得那人恐怕另有目的，要不然怎会平白无故摸你一下胳膊便给你东西的。”小炎眼中闪过精明之色。
“那就不关我的事了……”徐寒小口撕着鸡肉说道。
“我说你一天只知道循规蹈矩，该学课时学课，该放学时放学。人们问你一句，你便只答一句。不会真如周老先生所说，从出生到现在没有与除爹娘以外任何一人相处过吧……”小炎略有迟疑，但还是疑声问道。
“有”
“还有谁？”小炎略有急切，但还是略微控制语声问道。
“你……和一个老头。”徐寒顿声说道。
“什么？你还真是……”小炎一阵无语，随后沉默良久。
“无怪乎不太懂人情事故……无怪乎一心一意……无怪乎学堂三十多人，唯有他不对我加以偏见，这一切……只因他那可怜的过去。”小炎心中叹道，眼眶似乎湿润了大半，手中那鸡，看着也不甚美味了。
二人吃饱之后便走到了街上。
“今日正好出来，便去我家玩耍片刻，还有很多东西没有让你见识，如何？”小炎握着徐寒胳膊说道。
“不了，我该回去了。”徐寒轻声说着，左脚也已迈出，但随后又顿了一顿，回头微笑说道：“谢谢你请我吃脆皮鸡，明日再带我出来逛逛吧。”说完便迈出步伐，向学堂方向走去。
“好！”小炎看着那消瘦身影，越走越远，心中早已波澜万分，若不是今日相约出来，自己何时才能知晓这每日用轻声微笑之语与其对话之人，其过往何其孤寂可怜。
小炎似是颇有感触，可他哪里知道徐寒出生起便无同龄人相处，十年孤寂怎么可能会只有这些皮表显现，怕是心中根本没有半分对自己不了解世事而感到悲哀之类的思想，不过既然已经来到学堂，总不会空无所获而归吧，人人皆有自己的路，谁又能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