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年代说媳妇很难说,都是从南方特别是四川往山东“领”,在往前一些时候说不到媳妇就是换亲、转亲。换亲就是两家,都是有儿有女的,A家的姑娘到B家做媳妇,B家的姑娘到A家做媳妇,就是姐姐或妹妹嫁出去,再从婆家取回个姑娘做嫂子或弟媳,如此两家有了千丝万缕的关系。同样的转亲是三家,前提也是每家都有儿有女,A家姑娘去B家,B家姑娘去C家,C家姑娘去A家!这里就看出来,转亲人家多,,彼此的厉害关系没有那么直接,却也是错综复杂。不论转亲还是换亲,听说过各家过的都挺好的,也有一家散伙都散伙的,这些说媒的人想出如此的办法解决娶媳妇的难题真真是了不起的啊!这在当时是很多说不上来的媳妇的人家想的办法。这样的婚姻往往牵一发动全身,一家子两口子过不好了,散了跑了的,另外一家或两家也鸡犬不宁。就是挺合得来的,散了的一家啊也是她的娘家,或者她的娘家的人,往往没了好脸色。
我的大爷就是换亲。大娘嫁到我们家,我的一个姑姑嫁给了她的哥哥。可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娘的哥哥死了,据说是上吊死的。有外科病,就是我们这里那些神么道么的才能看好的病。他们没有孩子,姑姑回来娘家又在我们村里找了一个婆家,生了一儿一女。大娘也没有孩子,据我大姐讲她小时候还跟着大娘走过娘家,给她好吃的。大姐那时是我们一大家子人家最大的孩子了,他能记得这事说明大娘很是喜欢孩子的,他们家里人也是很喜欢孩子的。后来大爷从南方抱回来一个女娃娃,眉眼很是漂亮,卷卷头发,身架子也大,胖乎乎的都叫她胖妮,打小养着,给她过第一个生日就下雨,过第三个生日还是下雨。我还记得大娘就从后院墙的小窗上给我们递过来的喜馍馍-晚上都要给各家送馍馍的。爷爷没的时候,胖妮回来了,本来就个子挺高的,没有原来胖了呢,很有富贵的气质,有个女孩,十二了吧,已经比她都高了。说的远了,因为姑姑回了娘家,两亲家的关系不怎么好的,他们也没有什么理由阻止她回来,大娘跟大爷还是恩爱有加的,也舍不得离开。就这样的大娘的娘家就没了儿子,走了媳妇,想是十分凄凉的。
话说日子还得过下去不是?大爷和大娘结婚后就搬出去住了,在村东北湾边有一处宅院。我记得叔结婚后像是二爷爷老两口也搬到大爷的院里,在门口左边盖了两小间住着,那个院子很大的。大爷的三间房子放在院子的东北角落里似的。东墙上还有两间小柴房夏天做做饭,平时放些零碎东西。那一年大娘忽然就得病了,整天神神叨叨的,眼睛直勾勾的不能做事老发呆,净说些死啊活的话。在医院里看不了了(现在想来医院里当时是看不了这病的吧),就找神么道么的看。后来好些了,稍微能做些事了。这期间过了多长时间我都不记得了,反正当时大爷心力憔悴:又得干活,又给她看病,还要照顾孩子吧.我知道的说法是,那天大爷去城里赶集,需要给大娘买些烧祭用的东西,记过去之后据说大娘的病就全好了。
大爷赶集去还没回来,就有人发现大娘喝农药了。慌忙招呼人送到二里地以外的卫生院里,**抢救.大爷说农药藏在东屋里他亲手藏的,这些日子凡是能寻死的东西都收起来了,药瓶子更是注意的。
我们家里直到晚饭时也没有一个大人,爷爷在二爷爷那里,爸爸和娘在医院了。大姐做的饭,饭桌放在当院,天要完全黑下来了,我们坐在桌边开始吃饭。就在这时忽然起风了!那风从西北上滚滚而来,只一下吹的满院尘土都到了饭桌上,一霎时整个的天地都黑漆漆的,只听见风声什么也看不到了。惊愣中的我们把饭桌抬进屋里,一个个大气也不敢出。弟弟那时太小了,可以用呆若木鸡来形容,完全一副吓傻了的样子!
风声里有人拍着门上的铁环啪啪的响,弟弟顿时大哭起来,姐姐跑出去开门。进来的是娘和叔还有福叔。他们同样灰头土脸,娘说他们俩拉着她都走不动,要被刮跑的样子。大娘那里抢救及时,看着没什么大事了,只是要过了危险期才行,他们让娘先回来,说孩子们小。幸亏是他们三个一块回来的,要不这风真就回不了家。
大娘还是死了。他老爹和她哥来了以后,人多到前边看看就在门外侯着。娘和叔他们出来以后,她爹进去拿个卫生纸把她从头到脚擦了一遍,拿着纸去门外烧了。然后大娘就不行了,就是起风的那个时候!黑风过去,一切都恢复了原状,就是饭碗里都是土。
他们载着大娘的车子从村北窑厂回的家,一个月后,有个我们院里人在那条公路上骑着车子回家时,看到大娘披头散发的向他扑过来,这时迎面过来一辆汽车,雪亮的车灯照的大娘不敢再靠过来,那人赶紧骑车下了公路,一路疾驰回到家里。
大娘丢下大爷和胖妮撒手走了,本来关系不太好的亲家,为了大娘的死因想要闹腾点事的。三天时见到我们人多势众只是嚷嚷了几句,让娘和大爷爷家大娘们几个老娘们给压下去了,我们没有亏待大娘,有人甚至还提议问问她爹好不好的烧什么纸?作死吗?三天灵棚里稀稀拉拉跪了几个小孩,人来呜哇的哭几声走了后就打打闹闹,屋里只有妮子一个人悲切的哭着.
出殡那天,看热闹的人还真不少,她娘家的人咋咋呼呼的也没人理他们了。本来晴空万里的天气,一声起灵之后呼地阴云四起,霎时没了天日,眨眼间就开始下雨,人少也没有什么好折腾的,因为是寄埋就在村东的林场里,离得很近。雨越下越大了,到坟上好吗!都要半坟坑雨水了。她娘家那伙人闹腾的也没人管他们了,爬上拖拉机披上一个破****狼狈的走了。
爷爷从林场回来给我一个像梨一样的水果,说这东西,是核桃。我从那时才知道核桃是绿色的,我们平时吃的是剥了皮以后的。林场里有很多果树,苹果、桃、杏、梨,山楂、圆枣,还有长虫,很粗很长的,还有狐狸,当然那里,还有很多坟,我的奶奶也埋在那里。那个地方曾是我很向往的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