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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古道热肠 任侠气

“是几时混沌凿开,铁索连环?金汤巩固,将半壁河山撑住。万壑千峰通鸟道,峦烟嶂雨落虹流……”隆隆的水声之中,一少年负手而立,仰望悬崖上的石壁,口中吟诵之声隐约可闻。

石壁上纵横交错刻满了文字,少年所吟的正是石壁上所刻的内容。少年约莫弱冠年纪,衣饰华贵,长身玉立,一看便知是富贵人家的子弟。

石壁旁边的断崖上悬壶倒挂,一道匹练般的水瀑飞流而下,泻入崖下深潭,水沫翻滚,清凉袭人。一老者作儒人打扮,手持一口出鞘的青钢长剑,蹑手蹑脚地在潭边来回轻轻踱步,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崖壁上的书刻苍劲古朴,气势磅礴,颇有名家风范。想必是当地先辈文人墨客的遗迹。少年专心鉴赏,十分入神。但见他时而点头浅笑,时而蹙眉轻叹,似是对诸多微妙之处极为推崇,又似对偶存之败笔深感抱憾。情之所寄,竟也自得其乐。

行文将尽,少年的目光凝在几行文字上端详良久,仔细推敲之后,仍觉不得要领,遂向老者招手道:“俞伯伯,您来,小侄有不明之处向您请教。”

那老者恍若不闻,仍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水面。

过了片刻,姓俞的老者嘿的一声猛然将长剑向潭中甩手射出,长剑挟着一股劲风掠过水面,铮的一声在对面的石壁上一撞登时反弹回来。老者随手抓住剑柄,剑刃上已然多了两尾尺许长的青鱼,一时未死,兀自扭动不已。

老者顺手将串着鱼的剑插在地上,这才笑吟吟地过来向那少年道:“可是遇到什么疑难之处么?”

少年遥指石壁上的那几行文字,点了点头,道:“这几路书法精妙得紧,小侄又眼拙,一时之间瞧不出写的是什么,还请俞伯伯指点。”

姓俞的老者循着少年所指之处看去,只见壁上的文字系草书镌刻,笔势错综复杂,中间又有许多剥蚀之处,委实有些难以辨认。老者凝目端详了片刻,手捋颌下三缕长须,沉吟道:“噫,此文倒也当真耐人寻味”,顿了顿又道:“这壁上所书应该是‘两岸高如天,矗立通天尺,有似龙蛇奔,有如虎豹起,翘首天人畏,巍峨不可企’似是描写山势之险峻,却不知对不对。”

少年听罢恍然而悟,环顾群山,拍手叹道:“‘有似龙蛇奔,有如虎豹起’,如此笔力,哪里还会有错,此文所描绘的不正是此地之景么!余伯伯学究天人,小侄当真是望尘莫及。”

姓俞的老者摆手笑道:“书法一道,博大精深,能辨识得几个字那也算不得什么,你天资聪慧,饱读诗书,那才是真正的风雅啊。”

少年和老者各自谦逊了几句后,少年径自登上崖边驿亭。但见四面险峰叠翠,云雾缭绕,一片苍茫景象。放眼悬崖之下,江水滚滚,宛如一条青色的巨龙,此水正是云南的澜沧江。

驿亭外的江面上,六根碗口粗细的大铁链环环相扣,上铺方木,两边设有扶手,构成一道长桥。桥身长约数十丈,凌波横卧,甚是壮观。此桥名为青龙桥,连接两岸交通,又是云南茶马古道西南段的必经之地,实是当地一处要津之所在。

少年游目骋怀,正自神往,忽闻吊桥彼端传来嘈杂的呼喝之声,其中还夹杂着金铁交鸣,不禁心头一颤,转头望去,只见四五名衣着怪异之人追逐着两名衣衫褴褛的乞丐正往这边来,暗道:“这当真是乱离人不及太平犬了,这些盗匪连过路的乞丐也不放过,光天化日恃强凌弱,当真是无法无天。”乞丐自身贫苦落魄,自然无财可谋,因此心中并未联想到谋财害命上来。

摇头叹了口气,不但不躲避反而向前走了几步,上了吊桥驻足观看,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姓俞的老者见状脸色甚是关切,飞步上了吊桥凝目一瞥,笑道:“你小子手无缚鸡之力,也想打抱不平么?”

少年尴尬一笑道:“小侄是有心无力,自然只有仰仗俞伯伯您了。”目光注视着姓俞的老者,神色间甚是期许。

姓俞的老者正色道:“你有这副侠义心肠固然很好,但日后我不在身边之时切记不可多管闲事,免得引火烧身讨不了好去。”

少年点头道:“俞伯伯的教诲小侄自当谨记于心。”只觉脚下吊桥微微起伏摇晃,追逐缠斗的几人已奔过桥来,少年转头一看,不禁惊叫道:“啊哟,那人伤得很重,俞伯伯您快出手救他们!”

只见乞丐打扮的两人浑身是血,脚下踉踉跄跄,相互搀扶着竭力向前奔逃。其中年纪较轻的乞丐见姓俞的老者手提长剑,知道是武林中人,喘着粗气呼道:“二位侠士,快救救我们,我们是……”忽然啊的一声扑地跌倒了,另外一人闷哼一声也被带得滚倒在地。

两人相继跌倒后便见背上各自赫然插着一支短箭,大半已没入肉中,只剩箭尾露在外面。年轻乞丐挣扎了几下,勉强坐直了身子,右手紧握着一口单刀,左手用力摇着同伴,带着哭腔叫道:“鲁大叔鲁大叔,你快起来啊,贼人追上来了!你起来啊!”

另外一人年纪与姓俞的老者相仿,已是奄奄一息,上气不接下气的道:“你快走……不要管我……务必要将信亲手交……交给舵主……”从怀中摸出一个皱巴巴的信封塞到年轻乞丐手中,并用力推了他几下。

自后追来的几人见状口中叽里咕噜的说了几句,接着放声哈哈大笑,笑声中颇有“我为刀俎尔为鱼肉”的意味,一起放慢脚步缓缓逼近,脸上尽皆带着阴狠之色。

年轻乞丐只是摇头,并不起身逃走,略一犹豫将信封贴身放好,咬了咬牙吃力地扶起老丐,将他负在背上,只直身走了两步又摔倒在地。姓俞的老者见此情形微微点头,脸上颇有嘉许之色。少年心中大急,微一顿足,伸手想要上前相扶。只听嗖的一声,一支短箭疾向他手臂射来。

只见人影一晃,姓俞的老者已闪身挡在少年身前,长剑随手一格,咄的一声轻响,短箭便转向射在桥板之上。

几名装束怪异之人皆是一惊,一身材魁梧的大汉叫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要来多管闲事!”语气间颇有些生硬。

姓俞的老者冷冷的道:“凭你们这些个番邦鼠辈也配问我名号!你们在我大理国境内竟敢如此肆无忌惮,未免也太不把我大理武人放在眼里了吧!”他久经江湖见多识广,从言语间便知他们既非大理人士,也绝不是宋人。

一名戴着一副大耳环的赤膊汉子见他身形清瘦,打扮斯文,撇嘴道:“你这老儿口气不小,只是不知道本事是不是也大,想救这两个花子就快动手,少罗嗦!”挽起袖子便要上前拼斗。

那魁梧大汉伸手一拦,向那人使了个眼色,缓缓来回踱步,一双小眼睛上下打量着姓俞的老者,引得其余几人都愕然侧目望着他。几人中想必以此人为首。

趁此说话的空当,少年已弯腰将两名重伤的乞丐都扶了起来,口道:“二位放心吧,俞伯伯武功高强,这些恶人万万不是他的对手。”

年轻乞丐一听脸露喜色,点了点头,目光中满是感激之意。老丐脸上也露出一丝欣慰之色,微微睁开眼道:“多……多谢……二位侠士……仗义相救……”

少年道:“小生半点武功也不会,侠士二字是不敢当的,俞伯伯才是武林中有名的大侠。老伯,你伤得很重,我背你到那边去休息吧。”口中说话,伸手指了指身后,弯腰将那老丐负在背上,转身缓缓向驿亭走去。

那魁梧大汉叫道:“小子你干什么,快放下那老叫花子,喂,快住脚,找死么!”见少年充耳不闻,不但不驻足反而加快了脚步,不禁大怒,略一迟疑,飞身抢过来想要阻拦。

危急之时既得武林侠士出手相助,那年轻乞丐精神一振,起身一挺手中单刀,大声道:“吐蕃恶贼,你们将我鲁大叔伤成这样,我跟你们拼了!”一刀便向那魁梧大汉当头砍去。

姓俞的老者抢上一步,伸手在年轻乞丐的肩头上一推,将他向后远远推开,口道:“你去照顾那姓鲁的吧,免得枉自送了性命!”只见剑光闪动,说话间那大汉已连中两剑,跌在桥板上直痛得龇牙咧嘴。

其余几人连忙抢上扶起,只见大汉双腿上各有一道伤口,深可见骨,鲜血汩汩流出。大汉双手各捂住一处伤口,咬牙切齿忍着剧痛一声不吭,额头上黄豆般的大汗直冒。姓俞的老者出手极快,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同伴便已着了道,无不又惊又怒,齐声虎吼,撇了那大汉各使兵刃上前围攻。

姓俞的老者冷笑道:“不知死活!”左手捏了个剑诀,身随剑走,只见一团人影变换腾挪,叮叮当当之声甚是密集,顷刻间已与几人各换了一招。

他这几招旨不在克敌,乃是有意戏耍几人,顺便试探其武功底细,因此招数并不凌厉。闪身回到原地站定,微微摇了摇头,伸出左手摊开手掌,露出一只大如手镯的耳环和一个数寸长的竹筒。

几人见到这两样物件不由得大惊失色,其中一人一摸右手衣袖惊呼道:“不好,我的箭筒被他偷去了!”赤膊大汉忽觉左耳钻心疼痛,一摸之下满手血迹,也叫道:“那是我的耳环!”

另外两人自觉较同伴技高一筹,对头无隙可乘,因此才未遭到戏弄,隐隐有些沾沾自喜,忽觉屁股一凉,裤子竟突然自行滑落了下去,待得慌忙伸手去抓,裤子已然褪到了足踝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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