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石的手艺不错,比之朝叔做的饭菜,相差不多。不过,这可能与尹相纶饿了也有关系。总说,人饿极了的时候,只要是能吃的,便都是好吃的!
吃过饭,已经逃了大半天活的尹相纶,没有再回竹楼,而是留在了厨房中。朝叔也未说什么。很快,便是晚饭时间。一众子弟陆陆续续而来。最后进门的是余石和杜超。余石在前,杜超在后。
尹相纶正好在门口边收拾着之前做饭时遗留下的狼藉。杜超看到他的背影,嘴一撇,朝着余石的背影问了一声:“老六,听说你今天给那小子讲了大半天的课!这做老师的感觉怎么样?”
杜超的话味道有点酸,余石没理他,只是恭谨而礼貌地朝着对面躺椅中懒散靠着的欠了欠身子,然后便转进了一旁的小门,进了旁边的屋子。
杜超见余石不理会他,面色微愠,又瞟了一眼尹相纶,也跟了过去。
晚饭后,尹相纶去收拾桌子,赵建国与裕安几人都已走了,只剩下了老五沈越,老六余石,还有杜超在那。
尹相纶正拿着抹布熟练地擦着桌子,手从杜超身前掠过时,忽被杜超一掌按住。杜超体胖,手掌不仅宽大,还厚实,加上他似乎是有意要为难尹相纶,这手上之力却是用得不少。顿时,尹相纶感觉好像有一块重石压在了手掌上,疼痛难忍却又逃脱不得。
尹相纶自问来这鉴书阁后,并未与任何人结仇,更别提这几个阁主真传弟子,与这杜超,也从未多说过一句,可此刻他看着他时,目光里透出的厌恶,却是那么明显。其中缘由,尹相纶或许能猜到一二,但却也是想不明白,此刻这杜超究竟想干什么!他忍着痛,问:“杜师兄,这是何意?”
杜超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明晃晃的白牙,道:“没什么,就是想跟相纶兄弟唠唠嗑!”
杜超说话,带着些关北的风格。他说着,手上力度又大了一分。尹相纶脸色微白,额头已露了些汗意。旁边正在说话的余石和沈越终于注意到了这边情形。余石脸色一沉,张口便欲喝止。却被沈越抢了先。
“老七,你这是干嘛?相纶小兄弟不过是个不能修行的凡人,你去欺负人家干嘛!还不快松手?”沈越的话看似是在帮尹相纶,实际上却带着讽刺。
尹相纶心中生怒,却又不能言语。杜超听了沈越的话后,嘿嘿一笑,立即松了手,口中还道:“师兄哪里话,我怎么会去欺负一个可怜人。我只不过就是想和相纶兄弟亲近亲近,毕竟相纶小兄弟到我们鉴书阁也有段日子了!”
杜超话音刚落,余石忽然插嘴:“好了。相纶你先忙去吧。”
相纶闻言,拿了抹布便走。还未走到门口,便被杜超拦在了身前。
“急什么,不过就是刷几个碗的事,聊会再去也来得及。这夜长着呢!”杜超盯着他,眼中带着几分猫戏老鼠的戏谑和轻蔑。尹相纶尽管心中愤怒,却不得不忍着,问:“杜师兄想与相纶聊些什么?”
杜超勾了勾嘴角,道:“听说老六今天给你上了大半天的课,怎么样?能听得懂吗?”
尹相纶忍着胸中气愤,回答:“多谢师兄关心。不过,这能否听懂是相纶的事,就不劳师兄费心了!”
杜超闻言,脸色一紧,变得有些难看!旋即又冷笑了起来,道:“呦,这嘴还挺厉害么!不过,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哦,是这样的!是金子总会发光!”杜超说到这里顿了顿,轻蔑的目光将尹相纶上下审视了一通后,又继续嘲讽道:“当然,这石头终归是石头,怎么也不会变成金子的!你说对不对,五师兄?”杜超说着转过头去看沈越。沈越倚在椅子中,半侧着身体,闻言,微微一笑,道:“老七,话不能这么说!相纶兄弟一片热忱,你怎么能这么直白的打击人家呢!万一把人家小孩子给弄哭了怎么办?”
“够了!你们两个阴阳怪气的欺负一个孩子,有意思吗?”余石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大声斥道!
沈越没说话,杜超却是脸一沉,怒道:“老六,你什么意思?你到底是我师兄还是这小子的师兄,怎么这胳膊肘总向外面拐!再说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欺负他了,难不成还不允许我跟他说话了?”
余石被杜超这一番话气得不轻,重重哼了一声后,道:“我帮理不帮亲!老七,你这臭脾气就不能改改?怎么到哪都是事事的!人家相纶兄弟招你还是惹你了,你非得跟他一个小孩子过不去干嘛!”
杜超忽然露出一副无赖神情,道:“我喜欢,你管得着?”
余石无言,看向尹相纶,道:“你出去吧!”
尹相纶点头,绕过杜超快步走了出去。他走出去没多久,杜超和沈越也先后走了出来,出了厨房往后面去了。他们走后没多久,余石也走了出来,站到了尹相纶身边,轻轻一拍他的肩膀,道:“老七其实人不坏,就是有时候这心眼有点小!这门中有规定,非是本门弟子不能传授心法。师父把那入道经给你,其实也算是违背了门规。老七这是替师父在抱不平!你别介意!等时间一长,他习惯了也就好了!”
杜超刚才的一番冷嘲热讽,尹相纶能忍住不与他当面计较已是很不错了,但他那颗年轻的心中不可能没有怒气。只是余石对他一直不错,今日还大方传授了他半日经验,加上余石话中还提到了赵建国为了他违背了门规,虽然他明白,这等门规在赵建国这样身份的人心中也不过如此而已。但毕竟是承了人家的情,既然余石都这样说了,他即便再有气,此刻也得在余石面前露个笑脸,好让他安心。
余石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才离开。他刚走不远,厨房后面的阴暗中忽然亮起了一盏烛光。烛光旁,一个佝偻着的苍老身影站了起来,伴随而来的是朝叔苍老的声音。
“老七那孩子呀,其实心思还算简单,倒是老五那小子,肚子里没啥好水!你以后呀,离他远点!”
朝叔一边说着,一边拿着那盏摇曳着的烛台,往外走去。最后一个字响起的时候,他已经跨出了门。尹相纶愣愣地看着,直到那烛光走远,才回过神。他虽不知朝叔为何要说这样一句话,但还是将最后那句话牢牢记在了心中。以后,他遇见老五,能躲便躲!
如此又过了几日。他并未立即开始修行。他总觉得那****成功识灵过后,这段时间的精神总有些恍惚,想来是那日受的伤,还未恢复。余石曾说过,第一次修行,最好能保证自己精神饱满,这样的话才能事半功倍!所以,尹相纶这几日一直未曾开始修炼。这一日,一早起来,打开窗,呼吸窗外吹进的新鲜空气,这几日来的恍惚感终于不见,只觉神清气爽,十分精神。他心中一喜,想着,看来该到了开始修行的日子了。
想着,心情不由愉快了许多。到了厨房后,一如往常,拿了挑水的担子就往东边的树林走去。刚走到一半,遇上朱庆。朱庆一见他,忽然神秘兮兮地拉住了他,道:“你猜猜,今天有谁来了?”
尹相纶一头雾水,问:“什么谁来了?你想说什么?”
尹相纶的不解“风情”并没让朱庆的兴致降低几分,他依旧一副神秘的样子,凑到了尹相纶的耳边,悄悄说道:“青竹林的人来了!”
尹相纶还是不解,问:“青竹林的人来了,你这么激动干嘛?”
朱庆终于觉得有些颓丧,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青竹林里都是美女,在这个看来看去只有几个大老爷们的鉴书阁,你说我能不激动么?”
尹相纶今年才不过九岁,对男女之情只在书中见过,却从未亲自领略过。所以,看着朱庆提及美女,便一副像是要流口水的模样,他很是不解,甚至还有些不屑。他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不过是几个女人,你至于这么激动吗?”
朱庆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旋即又摇头叹道:“算了,不跟你这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屁孩说,我看我的美女去!”说完,朱庆便屁颠屁颠的走了。
尹相纶无语地摇了摇头,继续担着水桶往东树林中的水潭走去。如今已开春,小径旁,渐渐有青草挣扎着冒出了泥土,风吹来,嫩嫩的草尖随着风轻轻点头,煞是养眼。
尹相纶深嗅了一口空气中那股浓郁的春天的味道,心情更加愉悦,脚下的步子也跟着轻快起来。很快,便离着那水潭很近了。目光穿过几棵粗圆的古木,已能依稀看到那碧绿的水潭,如是一颗宝石。
他无意识地哼着一首儿时从街边听来的童谣,鼻音低沉,轻轻响在林中。又走了几步,快要出树林的时候,忽听得一人的大喝声传来:“是谁!”
尹相纶一震,哼曲声戛然而止!他又往前走了一步,朝着水潭边看去,只见一白一蓝两个身影正站在那水潭边。其中那个白色的身影很是熟悉,真是余石。而另外那个蓝色身影,却是一个长发及腰的女子,身段在蓝色襦裙中显得格外妖娆,仅盈一握的蛮腰,像是风大一些便能吹得折断一般。一张眉眼温婉的颜容,虽不是倾国倾城,却很是养眼,让人百看不厌。
尹相纶正准备走出去,却听得又一个声音响起。这个声音要清脆了许多,还带着些怒意。尹相纶闻声转头朝另一边看去,只见一道紫色的身影从距离他大概十丈开外的树林中走了出来。那同样是个女子,却是年纪不大,比他应该大不了几岁。
余石看到那女子,微微一愣,旋即讪笑道:“紫儿妹子,你怎么来了?”
余石口中的紫儿妹子却是不肯买账,径直走到了余石二人身前,仰头先看了一眼那蓝衣姑娘,才看向余石,怒声道:“紫儿妹子这是你叫的吗?哼,也不看看自己的货色,就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此话一出,余石和蓝衣姑娘都变了颜色。余石脸色一白,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蓝衣姑娘神色一肃,呵斥道:“紫儿,怎么说话呢!快跟余师兄道歉!”
紫儿转向蓝衣姑娘,脸上不见丝毫愧色,依然理直气壮,甚至看着蓝衣姑娘的目光还有些鄙夷,口中冷冷说道:“道歉?凭什么啊?难道我说错了吗?不是我说,六师姐,你这也太大胆了一点吧!竟敢背着师父和这个废物私通,看我回去告诉了师父,师父会怎么惩罚你!”
蓝衣姑娘一阵羞怒,一张俏脸涨得通红,怒声反驳道:“紫儿,你在胡说些什么?什么私通?你一个小孩子,怎么说话这么难听?”
“难道不是吗?”紫儿仰着脑袋,大声质问:“如果不是,你和他干嘛要躲到这种地方来,要不是我及时发现,谁知道你们会做出什么不要脸的事情来!”
蓝衣姑娘更加羞怒,一急之下,甩手便是啪地一声,一巴掌重重地打在了紫儿脸上。紫儿和余石同时愣住,就连林中进退两难的尹相纶也震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