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餐饭的时间并不长，可凉歌吃得心不在焉，所以分分钟都有种煎熬的感觉，即便菜系秀色可餐，她也吃得食不知味，索性放了筷子，在旁边静静坐着。
酒过三巡的两人仍无醉意，而且越喝越有兴致，凉歌纳闷，这大白天莫锦天就喝高了，等下谁开车？不过想到上次菜市场的情形，她又觉得自己担心多余了。
“来，咱俩不醉不归！”张默耀兴致高昂时，还不忘言语鼓吹。
凉歌在旁边呐呐看着，不好出声，不过看莫锦天没有要结束的意思，几轮酒下来，她才在旁边轻声提醒道：“莫先生，等下您还有公务要忙，别喝高了。”
她只想替他找个借口，没想到他却借着酒意不耐烦回答：“男人喝酒，女人别插嘴！”
满嘴酒意的他，看上去虽没那么冷傲，却一脸不悦，似是一句不对劲的话都会招来他的训斥。
凉歌咬了下唇，不再说话。
服务员不知添置了多少回酒，而且一瓶一瓶花样的包装，看上去价格不菲，张默耀很是大方，乐呵呵的吩咐服务员拿酒。
莫锦天也从刚开始的兴致勃勃喝到酩酊大醉，凉歌欲起身去拿开他面前的酒瓶，但想到自己所处的身份，又不好贸然前去，无奈之下，只好拨通了方浩的电话。
她站在走廊，用手捂住嘴，极小声的说明了情况。
挂掉电话后，凉歌去前台叫服务员送些蜂蜜水和牛奶进去，趁机把那些酒瓶给挪走。
估计张默耀也不胜酒力，没有继续再让服务员上酒，不过握住那酒杯，像是研究宝贝似的，自顾自地呵呵大笑，满口不住地说：“来，锦天，女人算什么……”
莫锦天即便醉了，但举手投足间并没有任何不得体，反而那股慵懒劲儿格外迷人。
只见他举过酒杯，与张默耀相碰，自嘲了句：“我莫锦天，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却留不住一个女人……”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难过，深黑的眸子倏紧，似乎那从心间翻转出的难过一下子齐聚在了眼帘。
凉歌惊惑，难道他也是为情所伤？
认识莫锦天这段日子里，从未见他流露过自己的情感，更没有像现在这样神伤落寞。
“是啊，你堂堂莫氏总裁，在冰城，谁人见了你不摇尾乞怜，不过女人那玩意儿，顶多如衣服，玩玩就算了，别太放心上了……”张默耀醉里醉气的接腔，发表他对女人的见解。
要不是因为张默耀酒喝多了，凉歌真想还他一句，为伟大的女性朋友辩驳一番，不过转而一想，他张默耀什么时候正经过，高中时候就是把妹高手，专挑漂亮的女生下手，自己班上的，别班的，均不放过。
不过那些女孩子也乐在其中，觉得他多金长相又过关，最重要的一点是，每天可以坐在那敞篷轿车上兜风，戴名贵的首饰，穿名牌的衣服……凉歌不禁想到有天放学被他堵在门口的情形，也就是那一次，她认识了韩少伟，而且还帮她逃脱张默耀为难。
他所谓的为难不过就是想让凉歌做他的女朋友，还大言不惭的说，只要凉歌答应，三年高中四年大学的学费均由他出，还说毕业后，帮她寻一份好工作……这样的说法听起来无比诱人，不过凉歌当时轻笑着问他：“你这句话已经倒背如流了吧？”
那当中的讽刺意味，他张默耀自然明白，所以当时像吃了闷葫芦似的憋了好半天，才出口威胁她，说，不答应做他女朋友，别想轻轻松松毕业。
其实这样的言语，在当时的凉歌心里，的确令她恐慌，因为张默耀在学校是出了名的富二代，谁要是不如他意，准会找各种理由制服对方。
凉歌收敛起一贯的冷漠，好言相劝：“如果你君子一点，会有更多人喜欢你。”
慕楚克教育她与人为善，即便再生气的事，也不可失了本身的气质。
还有一点，即使再害怕，她也淡定劝说，而不是低眉顺眼的说祈求之类的话。
除非错在她。
凉歌以为这样，张默耀至少会识趣离开，没想到他不依不饶，硬是抓住她的手把她往楼梯口拽。
凉歌不从，两人一路僵持，几次险些跌倒，张默耀根本不顾及她的感受，一个劲儿地把她往校门口拽，人人畏惧这个目无师长的富二代，即便看到这情形，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何况那些撞见的同学，纷纷退后让道，更有甚者还鞠躬一百八十度，这种尊贵的大礼，凉歌敢保证，他们对自己的爹妈都没有这么尊崇过。
这样的情势，让凉歌心下无助，眼圈里全是晶莹的泪水。
就在她有些绝望时，韩少伟突然挡住了张默耀的去路，板着脸，很是生气的说了句：“张默耀，放开她！”
凉歌猛然抬头，看着一身校服，帅气的脸上满是正气的少年，凉歌的心像是绿化带里盛开的娇艳小花，红透了双颊，无助的眼神里增添了一抹别样的光彩。
或许就是当年的那份安全感，才会让凉歌在四年的交往里，那么的死心塌地。
韩少伟的家境好过凉歌常年拮据的家庭，但在张默耀眼里，同贫困家庭没两样，所以根本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洋洋得意道：“怎么？你还打算跟我抢人？”
他一边说着，一把把凉歌的肩头紧了紧，一副据为己有的霸道劲儿。
凉歌因为难受，浓眉拧在一起，面色极其难受。
其实那一刻她心里也在害怕，韩少伟会跟他打起来，没想到他紧接着的回答，足以惊愣凉歌心神。
“放开我女朋友。”他语气极轻，但字句却极其有分量。
张默耀不信，看了眼凉歌，问她：“他说得是真的？”
看他脸上的惊异，凉歌便知道他已经弱掉气势，即便心底还有疙瘩在，她还是轻轻点头配合。
张默耀见此，脸色十分不好看，但也不好继续放肆，松开紧扣凉歌肩膀的手，指着韩少伟，形同挑衅的说：“好小子，你给劳资记着，抢了我喜欢的人，以后有你的好日子过！”
说完，张默耀便脱下外头，风风火火离开。
想到这段记忆，凉歌不胜唏嘘，所以刚刚他开门见山便提到韩少伟，她心里还是有小会儿的惊怕，生怕他旧事重提，不禁让她下不了台，还会惹得莫锦天不悦。
看着喝得醉醺醺的张默耀，她只暗暗祈祷，希望他早就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来，凉歌，咱俩喝一杯！”正当凉歌思绪怅惘时，张默耀移了好几个位置，拖着酒瓶，举着酒杯过来，对凉歌邀饮到。
凉歌有些出乎意料，局促拒绝：“我不会喝酒。”
虽然是三年同窗，可是称呼起了却有些生腻，凉歌直接跳过了他的名字，了当回绝。
醉酒的缘故，张默耀不依不饶，“咱俩高中毕业就没见过了，几年不见，你出落得越发漂亮了，这打扮虽素淡了点，可你姿容出众，还是当年我记挂的样子……”
听他越说越离谱，凉歌眉头皱的极紧，下意识朝莫锦天看去。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希望在莫锦天身上寻觅到一份帮助，好似当年的那份急切，虽然在短暂的思绪后，她又情不自禁的想到了韩少伟，可是那张眉清目秀，笑起来尤觉得全世界都光亮起来的脸越发模糊，最后，便被心底一阵近似哀叹的声音取代。
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幸福，也说过各自过各自的好生活，她又何必对那段记忆念念不忘。
“啊！”趁她走神，醉气熏天的张默耀伸出一只手触碰在她白皙嫩滑的脸蛋上，像是不小心被针刺了一眼，惊吓的叫了一声。
“张先生，请您自重！”凉歌随即站起来，与烂醉如泥的张默耀保持距离。
“呵呵，凉歌，看你这副打扮，估计那小子对你不咋样吧，还不如跟了我，从此吃好穿好，装什么白莲花嘛！”张默耀见自己扑了个空，忍不住嘲弄她。
凉歌死咬住唇，任凭那言语里的冷嘲热讽，她见莫锦天面无表情地坐着，似醉非醉的样子，她心底惶恐，立即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走过去关切道：“莫先生，喝点蜂蜜水，能醒酒。”
不知道是她害怕张默耀不依不饶，还是心疼莫锦天醉酒后的难受样子，她竟亲手把蜂蜜水端在他嘴边，只等他张口。
这样的情形落在张默耀眼底后，他忍不住在旁边取笑：“你以为这样锦天就会看上你？山鸡变凤凰的事情多了去，不过非你慕凉歌可以！”
凉歌充耳不闻那些言语里的奚落，因为从未滋生过嫁入豪门的想法，这些话自然也刺激不到她任何情绪。
莫锦天还算配合，张嘴喝了一口，不过就一口之后，他便摆头不愿继续，还很厌弃的吐掉了嘴里的残余。
或许他是真醉了，所以才会目标不准的吐在了凉歌的浅色外套上。
她蹙了蹙眉，可见他浓眉紧拧，一副难受的表情，她心下一软，不予计较，用纸巾擦掉他嘴角的污秽。
正当凉歌纳闷方浩怎么还不到时，包厢的门敲响，服务员走进来，甜美一声：“张总，莫先生的助理找你。”
或许是极力想要逃离这酒味萦绕的地儿，凉歌抢口喊到：“方助理！”
她这一声极其激动，似是看到亲人一般。
不过来人在进来那一幕，让她有些不确定的怔愣。
这人那是白天见过的方浩，两人虽身着同样的西装，但凉歌还是分辨得出。
“张总。”男子微微欠身，对张默耀行了个礼，方才转过眼神，先是别样的眼神盯了眼凉歌，而后才走到酩酊大醉的莫锦天身边，将他扛出了酒气刺鼻的包厢。
张默耀喝了不少酒，即便有继续折腾的心，也只好眼巴巴看着一行人离开，若不是服务员一路搀扶他，不知要踉跄多少回。
凉歌像快速逃离是非之地一般，在旁边帮扶莫锦天，不曾回头看一眼，连客气的样子都懒得做。
张默耀这样的人，她最好不要再见到。
“他醉成这个样子，只有坐后座，不然等下吐得到处都是。”凉歌看了眼情形，对陌生男人提议。
“那你照顾好boss。”说完，陌生男子把莫锦天放入了后座，随后便启动车子。
如果她猜得没错，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就是莫锦天口中的白助理。
凉歌没有多做在意，把目光放在醉的不省人事的莫锦天身上，真搞不懂他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担心他又要呕吐，她手里拿着中午的食盒，时刻准备着。
想到李嫂精心熬制的鸡汤，他一口都没喝也就算了，这会儿还成了接替秽物的用具，想想都觉得浪费且辜负了李嫂的一番心意。
“他一向都喝这么多酒吗？”车开到中途，凉歌见莫锦天已经睡着，忍不住对驾驶座上的陌生男人开口问询。
“boss酒量一向不错，但再大的应酬，他会适度，今天醉成这样，的确有些意外。”男人的声音沉沉稳稳，脸色不冷不暖，像一杯温度适宜的白开水，听起来特别暖心。
凉歌又开始佩服起莫锦天挑人的眼光，有这么个答言温和的助理，他也少****不少心吧。
想到不苟言笑的方浩，凉歌不禁觉得那是莫锦天故意而为，故意挑来政治她。
不过想到方浩最后还是同意了她的想法，她心头便觉得没多大差异。
“我是boss的助理，白枫。”只听一阵温柔如清风的声音飘来。
果然猜得不错。
凉歌微笑，礼貌回答：“你好，我是锦园的……女佣，慕凉歌。”
她短暂的停顿了下，随即给自己找了个恰当的位置。
白枫笑笑，直接戳穿她言语里的隐瞒：“你不用刻意掩饰，我知道你的身份。”
凉歌心惊，有些口齿不清：“你知道？”
白枫唇边漾开一抹笑，故弄玄虚的说了句：“我们认识很久了。”
认识很久了？凉歌暗自纳闷，开始搜肠刮肚这个长相极其端正的男人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但想来想去，还是想不起来，连一小角的印象都没有，还说认识很久了……“可我不认识你啊……”凉歌无奈一声，不再浪费脑细胞了。
“其实不算是认识吧，我只是在很久以前，远远看过你一眼。”白枫把迷雾拨开，淡雅的回到。
凉歌这才停止好奇的思考，有种被捉弄的感觉。
“看得出来，你很喜欢boss。”白枫把话题转换到莫锦天身上，凉歌这才注意到坐在身旁的人。
她脸颊一红，忙做否认：“我哪有喜欢他……”
“刚从你紧张的眉宇之中便能看出几分。”他笑笑，一副很是了解的语气。
的确刚才的反应有些超常，那是因为想逃离那个透不过气的地儿，还有张默耀的纠缠，不过这些话她总不至于对莫锦天的助理吐槽吧，所以她只好保持沉默。
“小璐……小璐……”就在凉歌准备保持沉默的时候，旁边一阵情切的呼叫传来。
凉歌侧过脸庞，看向醉得胡言乱语的莫锦天，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小璐？想到张默耀刚刚问起的人，不就是此时莫锦天喊叫的名字吗？
结合刚才白枫的话，难不成莫锦天难得的酒醉，是因为口中叨念的人？
脑中盘旋的疑惑一连串驶来。
“不要走，我不许你离开我，不许你出国……”正当凉歌满脑问号时，一个强力的怀抱将她拥住，混合着浓浓的酒意，还有厚重的呼吸声。
不知被莫锦天一长串强制的语气吓到，还是那个突如其来的猛烈怀抱，让她整个人像个木头似的呆在他的怀抱里，僵硬得无法动弹。
“留下来，我一定会说服家人，给你一个未来。”紧接着，软绵若情话般的醇厚音符在凉歌耳际低吟，挠得她耳膜发痒，发烫，就连心也跟着乱了。
纵使知道那情话不是说给她，但她还是禁不住心神澎湃，感受着他语气里的温热，还有酒醉过后冰冷的脸庞。
那股冷热交替的感觉，像是撩拨凉歌心弦涌起潮汐的海水，时而温柔，时而猛烈……凉歌僵在他宽厚的怀抱里，不敢应声，生怕惊扰了他的美梦，直到他嘴里的声音慢慢含糊，最后彻底无声，她才如释负重。
这种极其亲密的姿势一直保持到锦园时，凉歌才有种解放了的感觉，但看到白枫脸上的尴尬时，她好不容易才平静下去的情绪又开始翻涌，脸蛋通红，默不作声的跟在后面。
“天呐，锦少爷这是怎么了！”刚到大厅，李嫂便迎上前，见莫锦天醉的不省人事，不禁大惊小怪起来。
见李嫂都这么大反应，凉歌便能确定莫锦天醉成这样肯定是头一回。
“先扶boss回房间吧。”白枫还算淡定，不疾不徐说到。
“哦，好！”李嫂慌忙在前面带路，而且开启的门是凉歌所住的卧室。
她正想开口说把莫锦天送到客卧，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锦园上上下下，大大小小，哪一样不是他莫锦天的，她有什么权利去要求。
而且分房睡的事情一直没让李嫂知道，这下要是看出端倪，或者反问她一句，还不知道怎么应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