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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英雄壮志多歧路

这几日来周道梁和张旭一直被关押在太守府里。那怪人将军也没有为难他们,只是派人看管,不许他们离开太守府。

周道梁的这副身躯原本健硕,虽然之前守城时要害受创,但自从他穿越之后,重获生机,在太守府里也已经痊愈。他是个耐不住寂寞的性子,几次尝试偷偷溜出去,翻墙跳跃,辗转腾挪,体内竟仿佛有用不完的劲一般,虽是每次都被侍卫阻截,但也让他意识到自己的身手不错,只不过换了灵魂的他,完全不知道如何使出来罢了。

张旭见周道梁接二连三被侍卫扭送回柴房,也只是哈哈一乐,道:“周老弟,你身手不错啊。”

周道梁以为这是挖苦,便不理他,自顾自地想着下一次逃走的时候,一定要先踩踩点,再不能翻过墙就落入侍卫人堆里。

张旭见他不做声,眼珠一转,道:“周老弟,你说,这娘将军将我们关在这里到底是图个啥?你我只是两个平头老百姓,难不成他还怕我们干什么坏事吗?”

周道梁听他这么说,心里却想到这几日一直见不到踪影的燕菲菲,忍不住道:“张哥,燕菲菲。太守府也就这么大地盘,怎么就消失了一般?”

“管那么多干什么,城破之时,大家只是萍水相逢而已,”张旭哂道,“我看啊,你就是个情种,男子汉大丈夫,心里老是想着女人。”他下一句就是“能做成什么大事”,话到嘴边,他想了想,却未说出口。

周道梁心想,自己毕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这里的女人地位低下,远非前世可比。若在这个时代表现得跟前世一样,难免被人瞧不起。

他便道:“我哪里是那种只知儿女私情的人,只是。张哥,既然我们对娘将军没有威胁,他又不放我们,那就一定是对我们有所利用。”

周道梁想到了前世看的小说电影里面常出现的词,炮灰。他穿越的这个不知名身体,本来不就是个守城的炮灰吗?

他又想到自己进入这个身体,却不知道自己在这个身体里本来的身份,之前境遇怎样,又是如何被拉壮丁去守城的。

话又说回来,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还真是死绝了,一点记忆都不给自己留下,连自己本来是谁都不知道。

周道梁叹了口气。

张旭见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哪知他心中在想如此匪夷所思之事,还道是周道梁担心自己命运未卜,便努力开导他。

两个人正说着,柴房门外突然来了人,点名要带周道梁去娘将军那里,说张将军有要事吩咐周道梁去办。

又是那间书房。

周道梁看着站在窗边,欣赏雪景的娘将军,心想这个人一定是觉得自己是个军人,缺少文化,所以每次都要穿着儒衫来书房说话,现在还要看着风景装深沉。

“娘将军,你。”周道梁一张嘴,发现自己说顺了口,赶忙改口道:“那个不是。将军,您找我?”说着,他学张旭摆了一张谄媚的笑脸。

“你刚刚喊我什么?”将军的粗嗓门一下子就毁了这书房雪景营造的气氛。

周道梁摸摸鼻子:“没什么。”

“哈哈哈,你倒是坦白。旁人绝不敢在我面前这样喊我,只怕背地里却把我骂得体无完肤。

你记好了,我乃萧国武毅将军,张克。”张克顿了顿,将手背在身后,转回身看着周道梁,柔声道:“我看你这身行头,混得也不怎么样。我现在正是用人之时,有人说你身手不错,流落乡野未免可惜。你就留在我身边做个侍卫吧。”

周道梁奇道,这张克要用我?他怎么就对我这么放心安排我做侍卫?哪有这么好的事情。这换了谁也不放心啊。何况燕菲菲又被他潜规则了,我怎么可能跟这样的人办事。

“张将军,不知燕菲菲她。”

“哦,她很好。你不用担心。”张克面露悦色,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可言说的美妙。

周道梁看在眼里,感到一阵恶心,他突然明白,或许是燕菲菲为了报答救命之恩,对张克吹了枕边风,好让他有个安身之所。只不过这报恩的代价,却是燕菲菲的处子之身。

他又转念想到自己的前女友说不定也跟别的男人在一起风流快活,心里一阵没来由的烦躁。

张克道,“你不愿留在我身边?我的侍卫可不是这么好当的。”

周道梁断然道:“我不稀罕。”

张克自己平时少对人和颜悦色,今日给他面子,这毛头小子却如此不识相,便怒气陡生,冷然道:“你当真不愿意?”

“你这人怎么这么废话?”周道梁心里想的却是自己看上的女人,不论什么原因,都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好!”张克喝道,“你既然不愿意留在我身边,那就去南平国那里。”

“什么?”周道梁失声道。

“刺杀一个人。”

周道梁心里一惊,这不是要他送死吗?

“我不去!”

张克看着他,玩味儿地笑了笑:“你恐怕还不明白,你的命早就不是你做主了。”

周道梁愤恨地看着他,以为他要以燕菲菲来威胁他,心想,若是果真如此,自己可千万不能就范。

张克看他愤怒的样子,自己越来越得意:“知道我为什么只让你一个人来吗?”

“。。”

“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做,不去,你的张大哥还在我手上。”

周道梁心里咯噔一下,道:“我和张旭非亲非故,只不过萍水相逢一路人而已,关他什么事。”

“哦?当真?那你是不管他的死活了?”

周道梁心道,如果认准和张旭不熟。这样说不定张克便能放了张旭。但又转念一想,若是他拿我去威胁张旭,以张大哥的古道热肠,必会答允前去刺杀。

张大哥刺杀成功倒还罢了,如若失败,多半是回不来了,接下来就轮到我。以张大哥的身手,恐怕凶多吉少。最后还是要我去送死。既是如此,不如自己去拼一把,总比在这里等死强。

周道梁想到这里,眉头皱了起来:又他娘的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他多么想学北宋的张伯端狂吼一句“我命不由天!”。可是势比人强,他不得不低头。

“为什么是我去?”周道梁道。

“你不去,留你何用?”

周道梁一阵无语,他是不指望能从张克这里套到什么消息了。

“好。杀谁?”

“南平荣亲王,唐麟柯。”

唐麟柯摆了摆手,让普通军卒打扮的随从退了下去。

他自从出师以来,每日行军不过二十里,并没有急着赶去临淝城的样子。因为他知道,他的大哥唐麒泽煞费心机地逼他率军出战,必会有所动作,甚至是假他人之手除掉他,然后把脏水往萧国身上一泼,自己坐享其成。

行军很慢,他在等刺客的到来。

按照他的猜测,刺客要来必是夜里,白日他照常率军赶路,指挥调令。到了晚上,由他的替身借送晚饭的机会进入他的中军大帐,两人调换之后,自己做轮班站岗的亲王近卫,而替身则假扮他在帐中休息即可。

唐麟柯脱下一身轻便的南平亲王近卫武士服,躺在军卒帐篷里的毡席上,侧身看着帐篷中火堆里那团不停耀动的火焰,心想,这都已经出发第九天了,刺客还未现身。若是到了战场上,自己周围都是侍卫,可就更难下手了。

他又想起那个从小照顾他的大哥。小时候,唐麟柯最不得父王喜爱,他的大哥唐麒泽却总是照拂他,将他的过错全都揽到自己身上。两个人关系一直很好。

可是他们兄弟俩关系越好,父王却越来越疏远他。勾心斗角的勾当,唐麟柯不是不懂,他实在不愿意相信手足同胞会做出这等龌龊之事。

直到父王立大哥为太子,他的一个亲近大臣气急败坏地告诉他,唐麒泽所作所为全是假象,他才接受了现实。

人就是这样,自己总是一厢情愿去相信自己愿意接受的东西,直到被现实狠狠教训了一通才后悔莫及。

唐麟柯知道他哥总是从不同的方面诱他惹唐英博生气。那年父亲还未登基为帝,陈国也没被灭。大哥诳他去唐英博卧房内,却提前将父亲爱不释手的水晶杯偷走。唐英博发现后大怒,以为是唐麟柯偷的东西。他大哥竟首先站出来自责管教弟弟无方,请求责罚。唐英博狠狠教训了大哥,却更欣赏大哥了。

唐麟柯暗暗叹了口气。

他翻了个身,闭上眼睛准备入睡。

“啊——!”正在这时,从中军大帐内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呼。

“有刺客!”军营里顿时炸开了锅。一队队巡逻守卫都往中军大帐赶去。其中还夹杂着几个衣服没有穿好,或者佩刀丢在帐篷里的裨将。

荣亲王提前吩咐过的事,这刺客可千万不能放走了。

唐麟柯本身武艺高强,很快就赶到了大帐附近。眼见着众人涌向大帐,他却略一思忖,往大帐的东边冲过去。

刺客一击即走,必不会留在大帐内,更不可能往人群里闯。大帐的东侧是他扎营时防守相对薄弱的部分。刺客要逃,必走这里。

到了军营东部,只听前方几声半途辙止的哀嚎,唐麟柯心道刺客果真在前方。

他足下发劲,健步如飞。

借着月色,只见一道人影仗剑和一个拦路的牙将正在打斗。

这刺客被辕门拦住,正欲翻过,却被牙将拖住。刺客见这牙将甚是烦人,便和他战在一处。

只是牙将空有一身蛮劲,却不会什么武技。而刺客身法又极为灵活,牙将身上已经被刺客刺了好几剑,挂了多处彩。

唐麟柯赶到近处,屏住一口气,足见点地,顺手将腰间钢刀拽出,举过头顶,一个刚猛的沧浪拍岸一气呵成,向刺客劈去。

这刺客正架了牙将一刀,刚想回剑,只觉得侧面一股浑厚的刀气风雷之势劈来。

“咄!”唐麟柯刀劈到一半,大喝一身,手腕一抖,刀尖更加快了几分。这是他苦练的绝技。他心想此刀必中,取你性命。

这刺客也是了得,身子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往后一扭,脚跟一转,竟躲开了这致命的一刀,身子只有右臂被唐麟柯刀气所伤。

刺客一声娇呼,再也握不住剑,手臂一震,剑已落地。

然而唐麟柯这一刀威力虽猛,却灵动略逊。他的刀恰好挡住了牙将的身子。

刺客见机,双腿一弹,左手奋力抓住辕门顶,翻身逃去。

周道梁腰间别着张旭给他的匕首,摸着黑,在树林里赶路。

他心想,张克逼我来做刺客,杀什么南平荣亲王。可是我又没有杀人的能耐,他这不是逼我送死吗?要我死,干嘛这么麻烦,直接一刀了事啊。还假惺惺的临走时祝我好运,我呸!等不到唐麟柯遇刺的消息,你就杀了张旭,我再呸!这武将是不是脑子都缺根筋啊?

不过走了两三天,也没想出个头绪来,这亲王要怎么杀呢?他身边必是高手如云,想想就绝望。难不成自己化妆成一个侍卫混到他身边,然后就像荆轲刺秦王一样,宰了他?人家荆轲背后有整个燕国的支持。我呢?恐怕就一个张克支持,还是仅仅是口头上的。

周道梁正走着,突然前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难不成有狼?”周道梁暗暗心惊,来不及埋怨自己刚出虎穴又如狼口。

发现身侧一片较为低矮的灌木丛,他一矮身,龇牙咧嘴地忍着针扎一般的刺痛,躲进灌木里。这灌木的刺又多又密,如果是狼的话,必难以扑入。

只见树林里斑驳的月光下,一个矫健窈窕的身影正往他这飞奔而来,只不过这人似乎受了伤,脚步越来越迟缓。

最后,竟一个跟头倒在了周道梁藏身的灌木前。

“不是狼!”周道梁心头一松,长吁了一口气,翻身出来。

这倒地之人竟赫然是刺杀南平荣亲王唐麟柯的刺客!

这刺客面带黑纱,看不清面貌,只露出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和一对远黛一般的眉毛。

刺客摔倒之后又一阵晕眩,接着眼前出现了周道梁的面孔,见不认识,以为是追兵,便不由分说,下意识地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手腕一翻,袖口露出一个黑洞洞的管子,对着周道梁,拇指一扣掌心。

只见一道寒光急射而出,向周道梁胸口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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