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我们的问题——你太容易满足，我太不容易满足。
婚倒是离了，肖乔却没有想好要怎样和父母说这件事。肖乔找了个清静的地方，呆呆地坐了好久。能诉说心事的朋友只有柳青，肖乔拿出手机拨通了她的电话：“青，我离婚了。”
“什么？离婚了？”电话那头的柳青惊叫着，“你和周斌好好的，怎么会离婚呢？你不会开玩笑吧。”
“开玩笑？我不开玩笑。”肖乔没精打采地说，“你见过有人把离婚拿来开玩笑的吗？”
“你俩干吗离婚呀？”柳青问。
“还能有什么原因，过不下去了呗。”肖乔懒懒地说，“过不下去了就离，难不成还要勉强维持着？”
“怎么就突然过不下去了？以前你们也会吵架，可每次不都又和好了吗？”柳青絮叨着，“再说了，夫妻俩吵个架什么的也正常，不至于一吵架就要离婚吧。”“这次不是吵架的事。”肖乔闷闷地说。“那是什么事？”柳青很奇怪。
“一句两句的也说不清楚。”肖乔无精打采地说。
“你在哪儿？要不要我过来。”
“你过来吧。”肖乔也正想找人聊聊，不知怎么的，她的心里空落落的。一直对外闪烁其词的婚姻，就在今天上午一下子就真的不存在了，恢复了单身的肖乔却高兴不起来。肖乔看着手里绿色的离婚证，开始怀疑她和周斌曾有的感情。她和他之间有过幸福的憧憬，结婚两年，没有等来说好的幸福，却一下子就散了。
柳青按肖乔说的地址迅速赶到，下车时她小心地挪动着笨重的身子。肖乔见状，忙过来扶着柳青下了车。
“你看你这肚子真够大的，要生了吧？”肖乔问。
“嗯，医生说下个月孩子就要出来了。”柳青说，“你快给我说说你俩怎么回事？怎么一下子就离了呢？”
“青，你说说，结婚后的生活是不是和我们之前想象的生活不太一样？”肖乔答非所问，喃喃地说，“婚姻这道门，入门之前看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进去之前以为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人，一定会生活得很幸福，比所有的人都幸福。可是入门后呢，却发现那里面的生活太琐碎、太平淡了，与我们之前想象的完全不相同。进了那道门，我们要用青春为婚姻生活的烦琐埋单。当初那个说要疼我们、爱我们的男人，不再对我们温言软语。他们动不动就要求我们要这样，我们要那样。我们有所要求，男人便会指责我们有太多的贪念，说我们给他们太多压力。难道嫁作人妇后，我们就没有权利要求、没有权利憧憬了吗？男人们无能，无法实现之前的承诺，又有什么权利来指责我们？”
柳青也不说话，静静地听着肖乔发泄心中的不满。
“我要早知道我和周斌这么快就散了，当初就不该拿结婚证。有证和无证有多大的区别？无证的，吵架了、不高兴了就一拍两散。可是这有证的，吵架了，斗气了不也这样吗？你看我和周斌，红本本换绿本本，干脆得很。我约了他，他出来，然后就去办离婚手续，就这么简单。谁也不肯挽留谁，谁也不说一句留恋的话。”肖乔说，“有人说风情万种的女人是打火机。现在这样的女人越来越多，稍不注意，婚姻就被打火机点着了。青，我的鸡肋婚姻也被打火机点着了。”
“我看你就像个打火机。”柳青说，“先前，我还担心别人的婚姻要被你点着，别人家后院会因你而起火。怎么着，你没让别人家着火，自家倒被别人点着了？听你这话的意思，周斌在外面有女人了？不会吧，你他都不够应付的，他还敢在外面拈花惹草？”
“就是，我没想到我家的后院倒先着火了。”肖乔轻笑，“周斌他找了个短发妹，还不要脸地带回来，对那女人说我是他妹妹。”
“不会吧，他胆子这么大？”柳青瞪大了眼，“周斌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吧？你俩到底怎么了？”
肖乔沉默着，不说话。
“你倒是说话呀，你要急死我呀。”柳青叫道，“你要不说，我就打电话问周斌，你有哪点对不起他，他干吗要对你这样？”
柳青掏出手机准备拨打周斌的号码，肖乔制止道：“你别这样！”
“那你就给我说。”柳青说，“我们那么多年的朋友，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和纪灏发的短信被周斌看了，他很生气。”肖乔轻叹，“我知道自己做得不对，那段时间我都没有出去见纪灏。可是周斌却天天出去泡吧，不醉不归。他那样我也忍了，可他还带个妞回来侮辱我。我当然不能忍了，我给了他一耳光，我和他扯平了，我们俩谁也不欠谁的。”
“你呀，让我说你什么好呢。”柳青说，“你当初就不该和纪灏交往，我劝过你，说你们不合适。可是你说喜欢和他在一起，他是你的情感备胎，你还说你会注意分寸。这下好了，为了个备胎把婚也离了，值得吗？”
“无所谓值得不值得吧。没有他，我和周斌迟早也会离的。我们俩在一起老吵架，离婚也就是早晚的事。”肖乔说，“婚姻质量分为四个等级：满意、还行、将就、不再将就。我和周斌刚结婚时是满意状态，结婚不久就变成了还行，后来频繁的吵架婚姻质量也只能算将就了，再后来我们俩互不退让，也就变成了现在的不再将就。”
“你有纪灏，所以你和周斌吵架时才无所顾忌。就因为有这个所谓的备胎，所以你才不再将就，你才这样干脆地离了婚。”柳青说，“可是那个叫纪灏的，你了解他吗？你除了知道他家很有钱，你还知道他的其他情况吗？”
“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肖乔摇了摇头，“这么久了，我对他的家庭一无所知。我俩在一起，他舍得花钱去那些高级的餐厅，也舍得为我买贵重的礼物。可是，他从来没有邀请过我去他家。”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柳青问，“你和周斌离了，难道你想和他在一起？”
“我现在没有退路了，我只能试试。”肖乔说，“我喜欢和纪灏在一起，他也喜欢和我在一起。我现在离了，我和他之间应该没什么障碍了。”
“你说得倒是轻巧。”柳青撇撇嘴，“你也不知道他结过婚没有？就算他没有结婚，他会不会在乎你有过一次婚姻？这些你都考虑过了吗？”
“他要是爱我，应该不会在乎这些。”肖乔心里没底，咬了咬唇轻声说，“我没有看到过他和别的女人纠扯不清，我俩在一起时也没见别的女人给他打电话，催他回家什么的，他应该没结婚吧。”
“我劝你还是慎重点。”柳青语重心长，“别轻易把自己交给他，好好想清楚，也好好地看看他这个人对你是真心还是逢场作戏？”
“嗯，我知道。”肖乔点头。
“你父母知道你们离婚了吗？”柳青问。
“不知道。”肖乔说，“我爸妈知道后肯定得唠叨我，烦死了。”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家的父母听到自家的孩子离婚了会高兴？”柳青说，“你离婚后总得回家住吧，想瞒你也瞒不了呀。你不像我，我父亲离我远，他不知道秦杰已经离开了，他不知道我现在的生活，要他知道了还不定得多难过呢。”
柳青的声音有些哽咽，肖乔忙说：“我会跟我父母好好说的。你也别难过，你父亲离得远不会知道的。你呀，要多笑笑，肚子里的宝宝能感受到哦，要是老是想不开心的事，宝宝会受影响的。”
两人分手后，肖乔怏怏地回了家。进了家门，肖乔正想溜进自己的房间，却被她妈截住。肖乔妈叫道：“你干吗，自己有家不回去住，整日在娘家腻着算什么事？”
“这就是我家呀，你要我去哪里？”肖乔嬉皮笑脸地硬着头皮说道。
“你少在这跟我转移话题，那天半夜你回来，我和你爸就犯嘀咕。以前周斌也出差，怎么不见你回娘家住？这次你一住就是大半个月，而且也不见你俩通电话。你说，你俩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没什么事。”肖乔吞吞吐吐。
“没什么事？”肖乔妈疑惑道，“你少在这跟你妈装，没什么事你俩能十天半月不通电话？往常可不是这样的，你俩那电话打得可够勤的，好的时候好得肉麻；生气的时候，你俩在电话里也要吼上几嗓子。现在这是怎么了？”
“现在，现在我俩没话可说。”肖乔赌气道。
“这话是怎么说的？你俩没话可说？没话说就找话说呗，难不成你回娘家，你俩就有话说了。”肖乔妈大声说，“你老实给妈说，你俩是不是又吵架了，而且这次吵得比以前都厉害？”
“是吵架了。”肖乔说，“不过，您放心，以后我们不会再吵了。”
“不会再吵了？”肖乔妈越发地不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你俩不会再吵了？是他向你保证以后不会再吵了，还是你向他保证以后不会再吵了？”
“妈，都不是。”肖乔很是烦躁，索性摊开了说：“我和周斌离婚了，我们再不会为那些婆婆妈妈、鸡毛蒜皮的事情吵架了。”
“离婚了？”肖乔妈不敢相信，“你俩说离就离了？也不给我们说一声，他爸妈知道这事不？”
“他爸妈不知道。”肖乔说，“估计这会儿该知道了吧。”
肖乔妈大怒：“你个死丫头，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跟父母商量一下，你就自己做主了？”
“嗯，我做主了。”肖乔说，“我的婚姻当然我做主了，合得来就在一起，合不来就分开呗。”
“我打死你这个说话没轻没重的丫头。”肖乔妈老泪纵横，手高高扬起。
肖乔爸从书房出来拉住了老伴，并对女儿呵斥道：“有你这么跟你妈说话的吗？越大越不会说话了。当初，你一毕业就说要结婚，你说嫁给周斌踏实，你会过得幸福。我和你妈为了你以后日子过得舒适一点，拿了十万元给你们装修房子。十万元，你当我和你妈攒点钱容易吗？你倒好，现在说离就离了，还冲你妈说你的婚姻你做主。既然你们能做主，当初你们结婚时干吗要向双方父母伸手？我看你和周斌就是一对浑蛋，你们俩都太自私！你们想结婚就结婚，想离婚就离婚，你们有没有考虑过双方父母的感受？”
肖乔没吭声，父亲说的话有道理。她和周斌都是自私的人，她和他都太爱自己了，两个太爱自己的人，是没法长相厮守的。很多时候，她和他顾虑的是自己的感受，没有想过对方，更没有想过父母的感受。肖乔原本以为，离不离婚是自己的事，与父母无关。可是，她看到父亲痛心疾首和母亲老泪纵横的样子，她才知道离婚有些轻率了。
肖乔爸扶着老伴坐下，说：“日子是她自己过，她不折腾不知道哪种生活更适合她。我们当父母的想管也管不了，你也别为她难过了。好在她还年轻，即便是做错了，她还能爬起来。”
肖乔妈哭道：“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我原本以为她结婚后会好好地过日子。我还想着趁自己身体好，帮她和周斌带带孩子，好让他们放开手脚去干自己的事业。可是，这个死丫头，就这样草草地把婚离了，我看她以后一个人要怎样过日子？”
“肖乔，你还不给你妈道歉，你看你把你妈气成什么样子了。”肖乔爸厉声呵斥道，“你妈还不都是因为担心你，怕你过得不幸福才难过的。”
“妈，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您就别伤心了。您看现在年轻人不都这样合得来就在一起，合不来就分开过。”肖乔蹲下身子，柔声劝道，“妈，以后我睁大眼睛找，给你找个又有钱又帅气的好女婿，这样您老在邻居面前不就有面子了吗？”
“我要什么面子？”肖乔妈哭着说，“我只要你幸福就够了。”
“我会幸福的。”肖乔说，“妈，您就别哭了，您这样哭得我心烦。”
“你心烦，你有什么可心烦的？”肖乔妈抹了抹眼泪，说，“瞧你这死丫头说的什么话，难不成你以前和周斌，你是闭着眼找他的？妈给你说，这结婚之前是应该睁大眼，可结婚之后就得睁只眼，闭只眼。你不能婚后还睁大着眼看对方，这样对方的毛病、缺点不都像放大镜似的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吗？肖乔，你听妈的话，你冷静想想，你和周斌，你们俩不就斗个嘴、吵吵架，怎么就不能在一起了？”
“妈，我明白你是为我好。可我和周斌不可能了。”肖乔一口回绝。她怎敢将真实的离婚理由告诉爸妈，既失面子又会被臭骂。
“唉！你们这一代人找工作、结婚都随随便便的，不高兴了就换单位，不高兴了就离婚，你们一点都不肯憋屈自己。”肖乔妈长叹一声，“你们呀，就是日子过得太顺了，什么都不知道珍惜。一吵架就提离婚，一说离婚就去办手续，你们也太冲动了。你看我和你爸我们这代人，我们也吵架，我们生气时也会嚷嚷着要离婚，可是我们离了吗？没有！我们冷静下来，会想对方的好、会想着老父老母、会想着孩子。可是你们，你们谁都不想，你们就图自己的感觉，就图自己心里舒坦。乔乔，你遇到事情难道就不能忍忍？你看我和你爸，让一让就过去了，忍一忍不就和谐了。”
“那是你们这代人，用忍让、委曲求全换来和谐。”肖乔嘀咕道，“可我们不行。他不让我，我凭什么要让着他？我们谁都不想憋屈自己，所以只能离了。”
“你看你这脾气，你就不能改改。”肖乔妈又急了，“你当结婚是办家家酒？你这个死丫头，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
“好啦，好啦。”肖乔爸见女儿灰头土脸的，心里不忍，便劝说着老伴，“婚是她自己要离的，今后的生活她自己得有打算。你就让她自己好好想想，她以后要怎么过。”
肖乔进了屋，躺在床上想着心事。爸后面的话提醒了她，以后她要怎么过？想着与周斌分手时，周斌对自己的讥讽和劝告，肖乔咬了咬牙，等着瞧，我一定会找个比你强的。和周斌的婚姻彻底结束了，她和纪灏会有一个明媚的开始吗？会有灿烂的未来吗？想起与纪灏在一起出入的那些高级场合，肖乔有些心驰神往，忘掉了不快。
肖乔再与纪灏约会时，将自己打扮得更漂亮，她希望能打动纪灏，促成纪灏早日向她求婚。可是，纪灏虽然迷恋自己，却一直不说“我爱你”或“嫁给我”之类甜蜜的令人心悸的话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