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那个学生很厉害啊，把你那点精气神儿都给霸占了啊！灵魂没了，哈哈，被她摄去了吧？哈哈，得了，不追究你那点破事儿了，说点正经的。宫常，我的案子有进展了，你们这里地下出版、印刷网点很复杂。我那天晚上约了一个地下出版商，公关了一夜他才肯说出内幕。经过这几天的暗访调查我已经掌握了很多证据。你现在要是方便，我就拿给你看看。”
说真的，我对这些根本不感兴趣，可又不好回绝，就应承着说：“好的，你过来吧。”
秦沛的调查笔记做得很仔细，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了本市地下出版的流程、环节、网络。我着实吓了一跳，真没想到，地下出版竟然形成了如此规模，撰写、策划、出版、发行都是有组织、有规划的，这显然是团伙性质的。
我一边看，秦沛一边解释说：“在你们市，这样的团伙不是一两个，是很多。而且几乎所有的团伙之间都有着密切的合作和分工，他们按图书的种类进行划分，互相不争夺市场，各有各的领域，简直就是集团化运作。每个团伙都养着一大批写手，专门为他们码出需要的文字。但在‘出版物’上并不署这些写手的名字，而是盗用知名作家或者名人的署名。”
在秦沛的指点下，果然在记录本里看见几页“黑写手”名单，名单里不仅仅有这些写手的联系方式，还有他们经常盗用的作家名字。在名单的最后一页，一个熟悉的名字赫然纸上。
天啊，我该早就想到的，安君，安君，你这混蛋竟然真的参与其中了。我忙问秦沛：“有这个人？有这个叫安君的人？”
“有啊，他就是我要挖出来的文贼。就是他盗用我委托人署名的。我已经向公安机关报案了，估计这时候他已经在公安局里了。怎么，你认识他？”
“认识。认识。他是、他是、他是我的学生。”我心慌地说。
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心慌，不知道，一点也不知道。似乎我该有过预感的，前几天藤子不是告诉我说，安君的摩托车就是靠写黑稿赚来的吗？怎么那时候我就没有警觉呢？事情越发巧合了，怎么所有的事情都在我身边发生着？地球怎么这么小啊！如果真的是那个安君，那么藤子，我的藤子，她现在是不是已经知道安君出事了呢？那她是不是很着急呢？
“丫丫，这个安君的情况有多糟糕？情节严重吗？”
“就目前我所掌握的情况来看，的确很糟糕，他不仅盗用了我委托人的名号，还写了很多淫秽小说，也都非法出版了，影响非常坏。我看，最后不但要没收非法所得，还要赔偿我委托人的经济损失和精神损失费，并且要负法律责任，估计得判刑。”秦沛不了解我和安君到底是什么关系，所以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显得很小心很谨慎。
靠，这小王八蛋，怎么这么混啊？我心里骂着，嘴上却没有再说一句话。我不想说什么了，我在想该不该帮助安君，我有没有办法能够帮上他，挽救他。
36
李丝办事很有效率，很快就与方怡协商好了。他一大早就打电话给我说：“搞定了。起初方怡还有点犹豫，可后来我说这是宫老师您的意思，她就答应了。她还真挺勇敢的。不过她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我不无担心地问。
“她说，呵呵，她说必须是您亲自摄影她才同意脱。”李丝犹豫着说。
“哦，怎么会是这样？那我再考虑考虑。”我矜持起来。
“还考虑什么啊？您就答应了吧，这又不是什么坏事儿。怎么，怎么您还没人家小姑娘爽快啊！呵呵！”李丝紧逼着。
“嗯——既然这样，那好吧！那我就试试。你去帮我借个摄影棚，顺便找个灯光师和化妆师，最好全都是女的，毕竟方怡是个小女孩儿，我怕男的多了她到时候放不开。”最终我还是应承了下来。
“没问题，这些全包在我身上了。”李丝很爽快地说。
放下电话，我找出我那些摄影宝贝，耐心擦拭起来。边擦边构思拍摄创意，想象着各种角度和姿势，想着想着思想就有了滑坡，先是脸红了一下，然后是下身有了明显的变化。
下午李丝又打电话来说一切都已准备就绪，明天就可以开工了。我说：“今晚把方怡请出来，我们三个一起吃晚饭，把我们的拍摄创意碰一下，顺便也给她调节一下心态。”
“应该，应该。那我这就约她。”李丝显得十分殷勤，这让我多少有了点想法，当然仅仅是一点点，并未真的往深了想。
在饭店包间里，我和方怡相互对视了几秒钟，然后相互都感觉到了自己的脸色羞红。意识到自己脸红了的时候，我立刻把视线转移到了菜谱上。
“来，我们来盅醉虾，再来条醋鲤鱼。”我指着菜谱对服务生说。
李丝和方怡也分别点了菜，然后我们喝茶，谈话也开始进入主题。
“紧张吗？”我看着脸色依然有点羞红的方怡问。
“紧张。脸都红了。”方怡一语双关娇滴滴地回答。
“紧张也是必然的，不过你需要调节一下自己的情绪和心态。有些事情不要想得太多太复杂，你要理所当然、理直气壮地来面对它。你只把它当做艺术就好了，因为它本身也就只是艺术，艺术没有性别，艺术只有高雅。这是一件很高雅的事情，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都有机会做到的。你要把握这个机会，充分地把自己的美展示出来，表现出来。把自己的青春永恒在艺术里，定格在作品里了，让自己的青春无悔，这是多么美好和高尚的事情啊！”我孜孜不倦、谆谆教导地说。说得极其高尚，极其伟大，极其虚伪。
“是啊，宫老师说得太好了，我就说嘛方怡，这是好事儿，不是谁都有勇气来面对的好事儿，你是勇敢的，是值得尊重和赞赏的。知道为什么不是每个人都能成功吗？那是因为不是每个人都能坦然面对一切，也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接受一切。你做到了，所以注定你会成功的。”李丝也给她打气。
“有你们的鼓励和支持，我有了些信心。不过，我真的担心自己的身体条件不够，反而弄巧成拙。”方怡不太自信地说，声音仍然是娇滴滴的。
“够，怎么不够了，你的身——身材很棒的。”我差点说走嘴，赶忙把“身体”改成了“身材”。别小看这一字之差，意思可就大相径庭，微妙得很了。
“其实关键的不是身材如何，重要的是构图创意，宫老师您说对吗？”李丝问。
“是的，李丝说的是有道理的。来，你们看看我画的这几幅草图，这就是我的几个构图思路。”说完我把昨晚连夜绘制的图纸拿出来展开给他们看。“其实，摄影很多时候讲究的是捕捉，比如一个微笑，一个动作，偶然的有时候才是艺术的。”
这时候酒、菜都上齐了，李丝倡议说：“来！我们把酒满上，共同举杯先干一杯再探讨吧！”
这顿饭，我们三个都喝了很多酒，方怡的酒量让我感到几分惊讶。她不但能喝，而且喝得还比较快，比较有激情。李丝在喝酒的过程中还是显得很殷勤，后来，我喝多了，模糊中看见他握住方怡的手，久久没有放开。
第二天在借来的摄影棚里，我们开始了人体艺术拍摄。李丝请来的化妆师和灯光师确实很专业，整个拍摄过程都很顺利。只是起初方怡很紧张，有点放不开，造型摆得也很死板，姿体显得机械生硬，毫无艺术感觉，我便不停地安慰她，开导她。被谢绝在摄影棚外的李丝显然是听到了我们的话，便朝里面大喊：“方怡别紧张！方怡自信点！方怡你是最棒的！”李丝的话传进来把我们都逗乐了，方怡也笑了，这一笑还真就起到了放松的效果。很快方怡就进入状态找到了感觉。
在镜头里欣赏方怡半裸、全裸、全裸披纱的曼妙身材，美幻绝伦的姿体语言时，我简直被眼前的尤物电到了。天啊，这分明就是天生的艺术坯子，那么美妙；那么优雅；那么飘逸；那么诗意，简直是浑然天成的艺术极品。每一个姿势都像一首张力十足的诗歌，意境朦胧。整个拍摄过程就是演绎艺术，享受艺术的过程，这样的艺术不仅仅让我一个人显得激动，就连化妆师和灯光师也啧啧称赞起来，精彩处还会鼓掌叫好。
在棚内拍摄完毕，我建议去拍些外景，大家都在兴头上自然愿意。于是开车去了藤子他们经常去的那片有着湖泊的草原，在湖边方怡显得比先前更加有信心了，把美演绎得淋漓尽致。她落落大方、轻松自如地更换着造型。那么坦然；那么自信；那么专心，连李丝也无须回避了，她已经完全陶醉在艺术的意境里。
在拍摄即将结束的时候，方怡挥了一下手娇滴滴地说：“宫老师，我们合影一张吧！”
“好啊好啊！你们来一张吧，我来按快门！”李丝凑上前来嚷道。
我正扭捏的时候，方怡走过来很大方地抓住我的手说：“来吧，宫老师。我们来一张。”此时方怡完全裸露的身体上披着一件浅蓝的薄纱巾，洁白的肉体隐约在薄纱巾里，在微风的吹拂下散发着青春的朦胧的诱惑。我们随着微风翩然起舞，薄纱巾下摆飘扬起来，李丝迅速按下快门，将这一瞬间的美丽定格成了永恒。
37
在大家共同努力下，方怡的诗集《昨日已死我化蝶》很快出笼了。无论从作品质量还是从书籍的编辑、装帧、印刷上来看，《昨日已死我化蝶》都是一本相当有品位的出版物。装帧雅致，设计合理，文图并茂，印刷精美，一切做得近乎完美，确实是件值得高兴的好事情。然而，有件事情却令我感觉十分地郁闷，十分地尴尬。不知道是装帧设计人员一时疏忽还是故意安排，我和方怡那张翩翩起舞的照片被虚幻处理后当做了封面，可虚幻的只是身体而头像依然清晰。我质问过李丝，他一脸无辜地说：
“这不是我的意思，我把所有的照片都给了设计人员，是他们选定的，他们说这张照片经过处理后再配上两只翩翩起舞的彩蝴蝶，是非常理想的封面，那样整体效果不但出来了，而且与书名相得益彰。我觉得他们说得挺有道理，就没太在意，也没和你商量就同意了。我忽略了您的感受，请您别生气。”
“这不是‘感受’的问题，李丝啊李丝你小子给我惹麻烦了，让我说你什么好呢？算了算了，我们还是抓紧按着推广方案进行宣传吧！”我无奈地说。我又能拿他怎么样呢？我又凭什么怎么样他呢？还是先把推广的事情做好吧！
因为前期就有了推广方案，所以媒体上地毯式的预热宣传很快就展开了。这绝对是个炒作的时代，媒体绝对是个优秀的作秀场。在极强的宣传攻势下，《昨日已死我化蝶》几乎成了这个城市的焦点。茶余饭后，几乎在任何的角落都会听到这样的议论：
“谁家女孩子啊？这么勇敢！”
“看报纸上的照片，嘿嘿，长得还真水灵。”
“到底是卖书还是在卖肉啊？”
“那叫艺术！”
“艺术个屁，简直就是不知廉耻。”
“呵呵，那叫作秀，现在时兴这个。”
“这书什么时候上市啊，到时候一定得买一本。”
几乎所有的议论都与诗歌无关，人们的焦点似乎都盯在了照片上。这让人多少有点郁闷和失望。不过，这又能怪谁呢？当艺术被简单地看做肉体，这肉体与诗歌同时出现时，显然本来就没有市场的诗歌就更加逊色了。何况我们又无法否认我们最初的策划动机。“人体艺术”说白了不就是肉体与欲望的结合展现吗？何况我们的受众不可能都是艺术家，我们的读者不可能都具备艺术家的思想和眼光。
在火候和温度达到了一定高度时，我向李丝发出“指令”：“是时候了，准备召开签名售书会，先在媒体上刊发活动通知。”
新华书店1号会议室签名售书的活动如期举行了。我们的主角方怡在主持人的介绍中出现：“让我们揭开神秘面纱，隆重请出《昨日已死我化蝶》的作者——她就是——方怡小姐。”主持人的话音一落，场内顿时热闹起来：
“作者原来叫方怡啊？”
“这个名字很陌生嘛！”
“呵呵，终于可以见到本人了。”
伴随着闪光灯的闪烁，方怡娇滴滴、羞答答地出场了，与会者顿时唏嘘起来。她今天打扮得很娇媚，不像诗人，有点像走红的影视明星。她向大家招手，她羞涩地微笑，她美丽娇柔。我和与会的众多艺术家、作家、诗人、艺术院校的学生一样，贪婪地用眼睛盯着她，似乎想洞穿些什么。
而事实上，所有的洞穿都是徒劳。不是吗？除了想象，我们根本无法洞穿到半点我们需要的邪恶的甚至淫秽的东西。此刻的方怡端庄而又典雅，那一身得体的着装和那一脸的羞涩无法让我们把她与赤露的肉体联想到一起。
我早就说过，我这个人流氓心思太重，我无法做个君子，无法真正地纯洁起来。我卑微的甚至卑鄙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巡视着与会的另一群与有着我一样或者不一样思想的家伙们。
这些家伙眼睛依然贪婪，装出一副专注的样子，听着台上主持人的介绍。于是，掌声或者唏嘘声不断从他们中间传来。这时候，主持人的邀请声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
“下面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本书的策划人——宫常先生隆重登场。”
38
我被请到主席台上，我的座位紧挨着方怡。刚一落座，闪光灯就刷刷地忽闪起来了。我很绅士地向照相机和摄影机微笑着，手里还拿起一本《昨日已死我化蝶》朝下面挥了一下。
方怡另一侧挨着出版社的刘副社长，依次是市作家协会张秘书长和文联的马强。我的另一侧依次是方怡的老师我的同事原野和李丝。
大家都落座后，主持人宣布，活动议程第一项：来宾代表讲话。张秘书长和李副社长应邀简短地分别客气了几句，又对作品评论了几句。
第二项是今天的主角方怡致辞，她羞答答、娇滴滴地说：“尊敬的来宾，各位女士、先生们：感谢大家来参加今天的签名售书仪式……，首先请允许我向该书的策划人，敬爱的宫常老师说声谢谢，正是在他的帮助和鼓励下，才有了这本书的问世……”说完，站起身来，绕到主席台前，深深地给我鞠了一躬。她这么一客气，弄得我挺难为情，挺不好意思。
待她回到座位上时，我偷偷地拍了一下她的大腿，她便深情地望了我一秒种，心慌的我脸“刷”地就红了起来。这看似神鬼不知的一来一往，没能逃过摄影机歹毒的视线。也不知道摄影师是有意的，还是后期制作时编辑根本没注意这个细节，竟然在当天晚上播出的专题片里非常明显地播放了出来，我那微红的情绪一下子就传遍了整个城市。
签名售书活动正式开始的时候，整个会场有点混乱，因为是限量签售，大家都不甘两手空空。这是中国消费者的一大惯性，从众。越是稀少的就越是珍贵的；越是别人争着要的越是自己必须得到的。
拿到书得到签名的便开始炫耀起来：
“看，这字写得多娟秀。”
“这书还有香味呢！”
“嘿嘿，这还粘着一朵玫瑰花呢！真鲜艳，真好看，真香啊！”
这时候笑得很灿烂很妖媚的原野说：“宫老师，你真给我介绍了一名好学生。感谢你。”靠，感谢我什么啊？再说了，人家方怡写诗歌，出诗集，受欢迎和你原野有多大关系啊？
李丝也凑过来说：“效果真的不错，看来正式上市时一定会火爆。今天限量这500本肯定是不够用的了，得有不少买不到的。没剩多少本了，看后面还排着那么多人呢。”我笑笑没说话。我也没想到效果会这么好，我以为现在的诗歌没什么市场了呢。当然，今天这种效果可能和诗歌本身根本就没什么关系。
人真的可以一夜成名，方怡就是个实例。是的，方怡一夜成名了。活动当天晚上的电视节目在当地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第二天清晨满大街的报纸上又都印满了方怡的照片和她的微笑她的美丽。当然《昨日已死我化蝶》的封皮以及封皮上那张令我尴尬的照片也成了报纸上抢眼的“新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