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沉静与伤怀

林久川在事务所里只是个新人，分配给他的经纪人是个不懂得看时机的小弟。刚收到快递包裹，一看是从尚影娱乐发过来的急件，就更是忽略了现场的状况。

“云珊，各位，非常感谢你们精心准备的一切。”他揽着怀中的花束，抬起手来亲昵的揉了揉云珊的刘海。

“久川，只要你喜欢就好了。”云珊见他这般怜爱的举动，壮着胆子牵过他的手。引着这温热的掌心，贴向自己无瑕的侧脸。

美若珠玉的瞳仁，像是盛满了一江春水，叫人经不住沉沦。

林久川见她曲解了自己的意思，又将另一只手也主动贴在了她的脸上。

“哇哦，亲一个，亲一个！”

小演员们又开始激动的起哄了，看这架势，两人似乎能成一对似的。只是林久川忽而噗嗤的笑了一声，两手轻轻的捏起云珊脸上粉嫩的肉。

一个原本暧昧不明的动作，霎时间变了味道。

“云珊，谢谢你能喜欢我，只是我已经心有所属了，很抱歉。”他说着，又低下头凑近她，脑袋轻轻的撞了一下她的前额。

“花和礼物我都收下了，大家对我的付出，我都会铭记在心……”俊朗的笑容上，是最真挚的感激。

我已经心有所属了……

即便伊然夏站在人群的外围，她也能清楚的听到这一句发自肺腑的倾述。她甚至不用动脑筋猜测，都知道他心里藏着的人是谁。只是伊然夏并没有想到，他会毫不避嫌的将自己的心思说出来。

“久川啊，这个寄包裹的姑娘叫顾之琳，你认识吗？”

经纪人捧着个包裹像烫手的山芋一样，丝毫没有留心到人群中的云珊，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之色。

顾之琳，不是在鸣天音乐公司试镜的那个女人吗？

她和久川也认识？

他们之间，又是怎样的关系……

短促的时间，并没有留给云珊多余的想象空间。

“不好意思，各位。”云珊只看到林久川脸上明显掠过的欣喜之色，下一秒，他便飞也似的冲出了人群。“顾小姐寄了什么东西？”他关切的望着经纪人小哥，看他从盒子里一一掏出物件。

“咖啡杯、苦丁茶、砂糖……真奇了怪了，这算是怎么个意思？”

经纪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除了一张简单写有“生日快乐”字样的贺卡以外，这三件毫不相称，又毫无关联的东西怎么也联想不到寄件人的心思为何。

“久川，这些都是小琳送的？”

林久川的视线，还定格在顾之琳娟秀的字迹上，全然不知伊然夏已经好奇的走到了他的身旁。

“嗯……苦尽甘来，忆苦思甜。”

指腹划过咖啡杯圆滑的口径，只是在幻想中描摹出咖啡的浓香，就能让他满足的扬起笑脸。“她还记得。”

“我所做的一切，她都记得。”他紧攥着手里的一小包苦丁茶，目光又扫过多出来的砂糖。虽是微量，却并不适合他。

“俪俪……”

“有！”

见他突然正经的叫住自己，伊然夏一个激灵直起腰杆。这小子，该不会想起来找她要礼物了吧……

伊然夏正腹诽着，手心里就多了一份冰凉。

她低眸看着掌心间的咖啡杯，茫然的抬头想要问他这是怎么个意思。只是一溜烟的功夫，眼前的男人就消失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内。

……

这两天剧组的拍摄工作，几乎都是在远郊进行的。等到林久川抵达高级公寓的小区内，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一时的头脑发热，牵引着他走到这里。可真正踏上了这一方土地，林久川才发觉自己有多么的冲动。

他甚至根本不知道顾之琳住在哪一个房间，哪一层楼。

抬头仰望着万家灯火，就像漫天的繁星一样迷了他的眼。

林久川索性先进了公寓的大厅，在靠近大厅最角落的公寓平面版图前驻足。面对着整整三十层的公寓示意图，他心底的希望也消失殆尽了。

“天泓，别……会被人看到的。”

林久川正手足无措的不知道何去何从为好，一声柔媚的女声便从转角处传来。惊诧回眸之际，一幕撩人心魄的画面跃然呈现在他的眼前。

只见一个男人将怀中的女人压在不显眼的墙角里。虽有大衣的遮挡，还是能从两人扭动的身躯缝隙间，隐约看到。

男人的大手，正紧扣着女人的双肩，将她完全禁锢在自己的双臂与墙角间。反观那个化作一汪温泉的女人，嘴上虽然还在抵抗，可双手还是环着他的脖子。

任由男人的亲吻，以及他手上的小动作。

“宝贝儿，看来我今晚就住这儿好了。”男人挑衅的笑着，也不顾这夜里是否会有人注意到，这不起眼的犄角旮旯。

“唔……你混-蛋！”女人扭捏着身子，避开他的亲吻，这么一个转头，林久川才算是真正看清了她的面容。

其实早在他听到她第一句话的时候，他就知道她是谁。只是内心的恐慌，还在一遍遍的提醒着他。

这不是真的……

“上次MV我落选了，这一次，你可要说话算话啊！”顾之琳惩罚性的拍了拍男人的胸膛。

“是啦，我的宝贝儿，我怎么会亏待你呢？”宦天泓邪笑着，又警惕似的四下张望了一阵。林久川惊愕的背过身去，这才避开了他的视线。

环顾着周围既没人，也在监控的死角，宦天泓胆子更大了。

他将大衣往顾之琳的腰间一捆，自己身上的长款外套也将二人间的缝隙完全遮挡。

“天泓，你刚才不是已经……我知道了，不要在这里……我们回去吧。”

接下来的事情，哪怕林久川没有亲眼目睹，也能从不间断偶有听到的声响，以及男女细微的喘息声分辨出来，他们在做怎样疯狂而令人惊颤的事……

“天泓……”

林久川感觉自己的耳膜，好似被什么东西震了一下。无限的刺痛，通过大脑皮层渐渐麻痹了他的身心。

他现在就连离开这里的力气都不剩了，只能像个濒临崩溃的疯子，颤抖着身子站在原地，听着那些让他近乎迷失自我的你侬我侬。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还是回去了。”

直到虚幻的时空回归平静，林久川才从神游的状态恢复过来。

“你先休息一会儿吧，我走了。”宦天泓餍足的放开了怀中的女子，幽幽的整理着自己的衣衫。

清脆的脚步声渐渐靠近，更是刺激着林久川紧绷的脑神经。一眼望去，他所在的这条过道，是直通远处大厅正门的走廊。

他该藏到哪里去……

越来越逼近的脚步，近乎让他血液逆流直上。

“叮——”

一声鸣响，唤回林久川茫然失措的思绪。他慌忙避开从电梯内出来的一对小情侣，拼命的按着关门的按钮。

直到电梯门合拢的一瞬间，他心头的重负才算是找到了安息之所。

止不住颤抖的身子，紧靠着冰冷的电梯壁。

他从未有过如此紧张到害怕的时候，心里像是一时间少了什么重要的东西，空的令他失去了重心。

“叮——”

就在林久川自以为危险告一段落的时候，电梯门，又应声打开了……

心跳的节律，仿佛也因为这一声电梯的鸣响，改变了跳动的频率。林久川怔怔然看着眼前站着的男人缓缓走进电梯，他斜眼瞥了一眼面色苍白的林久川，略微蹙了一下眉头，又转过脸去，按了通往负一层地下停车场的按钮。

他悠哉的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盒香烟，阔气的姿态，似是完全不顾公共场所禁止吸烟这一规矩。

宦天泓虽说是尚影娱乐的总裁，但平日里只顾着处理公司内部的事物，除了一些当红而家喻户晓的明星外，他几乎不会去主动接触其他入不了眼的小角色。

自知自己没有被宦天泓认出来，林久川这才松了口气，佯装路人一般，只是盯着电梯提示的楼层数。

一层楼的距离，短暂的只能用个位数的秒针计数，可这几秒钟的时间，于林久川而言，却是无比难熬而漫长的。

直到他看着宦天泓驾着轿车离开地下停车场，直到稀薄的空气中，终于不再留有烟草的味道。

林久川复杂的情绪还是没有半点缓解。

他撑着疲惫的身子，重新回到电梯内。纵使前一阵子剧组强化的熬夜拍摄，他也不曾感到如此力不从心的乏意。

果然不论一个人拥有再怎么精壮的身体，也始终扛不住内心的脆弱。

“叮——”

又是一阵短暂的停息，电梯平稳的回到了大厅所在的楼层。林久川轻叹了一口气，正抬眸想要离开，却迎上了另一个人的面容。

“怎么，既然都已经走到这里了，不打算喝一杯茶再走吗？”顾之琳揶揄着看向他，继而按下了19层楼的按钮，看着电梯门重新缓缓合拢。

“你刚才都看到了吧？”

话语间，她的手指已经攀上了他的额前。温热的指腹，轻轻擦拭着他残余的汗珠，“瞧你紧张成这副模样……不会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画面吧？”

她的口吻，还像是一个在和朋友开玩笑的故人。只是他冷漠的表情上，全是沉静与伤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