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事实往往比想像的还要残酷,就在黄城守军欢呼援军到来之际,出现在援军后方的淮南王王旗令所有人不得不信,他们的援军不仅无法给予他们任何援助,而且被淮南王反抄,两面夹击,自顾不暇。
旌旗摇曳,遍布山野,杏底黑边的王旗上,一个醒目的“渊”字气势磅礴,呼之欲出。
银色盔甲如望不到尽头的汪洋大海,一波接一波地往山下涌,无休无止,一个浪头打过来,前方那片土黄色就被淹没,吞噬,浪潮过后,只剩下一堆白骨残骸。
而城门外的骑兵营,则是这大海之中的蛟龙,左击右突,首尾呼应,分成三批分别冲入黄城援军与南城门,所经之处势如破竹,无人可挡。
南城门被难民们彻底占领,他们抢夺了武器,用前所未有的团结与决心拼出了一条血路,与骑兵营的带领下一起抢占了城头,冲入府衙,夺取粮库。
不出一日,黄城守军全数缴械投降,皇帝派来的援军折损大半,陈将军被逼到绝处,自尽而亡,余下的一小半最后也都归降于夏侯渊的铁血刀锋之下。
当一切尘埃落定,身着将军铠甲的石坚清河与杨书怀等人却发现,他们的主子不见了。
此刻的夏侯渊纵着墨骓奔驰于各条街巷,搜寻着黄城的各个角落,双唇紧抿成一线,面容虽仍坚毅,然而眸中却已失了冷峻。
他不可能听错,一定是她,何况墨骓的反应也验证了他没有错。
可是,他不过稍稍晚了那么一小刻功夫,这女人怎么就不见了?
是对他的误会太深,以致还在生气?那冒险让两个孩子给他送信如何解释?之前在城门外的表现又如何解释?
是出了意外?他在南城门处仔细留意过,并没有见她的身影。
已经不知道在黄城转了多少圈,不知道找了多长时间,直到石坚几人将他拦下,他才知道,他已错过了与她见面的机会。
心中怅然若失,久久地望着一处虚无之处,并未有景象入眼,眼前只有那个女子清冷的容颜。
初战告捷,大获全胜,也抵不过此刻心中的空落。
不由露出一丝苦笑,早在他故意说出那些话时,不已料到会有如此后果?
如今,又在悔什么?
悔?他一怔,为这个心头突然冒出来的字眼。
他在后悔?
唇边那丝苦笑便深了起来,他做事何曾后悔过?
可是现在,在急切地寻她而不得之后,他是真的后悔了,后悔不该用那样的方式,就算不想让她涉身战火,哪怕跟她直说呢?
那种迫切想要见到她的心情,一直被他刻意忽略,直到在城外突然听到她的声音,这才知道,原来她一直都在他脑海里徘徊,一直都在。
“主子?”石坚担忧地叫了一声。
他收回眸光,缓缓扫过眼前几双忧心忡忡的眼睛,调转了马头:“走吧。”
就在夏侯渊满城寻找之时,城外的山坡上,却有一人久久凝望着黄城,直到呐喊声渐息,一切归于平静之后,她才转身。
“楚楚,上车吧。”严子桓掀着车帘,一手托腮,笑嘻嘻地看着她。
楚清欢头也不抬,走上山道:“你可以卷铺盖走人了。”
严子桓“啊”了一声,连忙让宝儿扶他下了车来,也不怕山路脏,提着衣摆追了上来:“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走在楚清欢身边的非玉有礼貌地代为解答:“青青姑娘的意思是,我们要与严公子在此分手,各走各道。”
“什么‘我们’?我跟楚楚才是‘我们’,你是多出来的那个好么?”严子桓一听不高兴了,紧着楚清欢的胳膊,温言软语,“楚楚啊,好好的,怎么说起这个?我们不是说好了一起北上的么?还有,你怎么能跟这个书呆一起走?这不公平。”
“我没说跟他一起走。”楚清欢止步。
严子桓欢喜:“那就是跟我一起……”
“我也没说跟你一起。”楚清欢正色道,“我的意思是,从现在开始,我们三个都不要再凑在一起,各自走各自的路。”
“为什么?”
“不为什么。”
“楚楚,”严子桓笑得花容月貌,“你一定是开玩笑吧。”
“你看我的样子象是开玩笑?”
严子桓不笑了。
“青青姑娘……”
楚清欢大步走开:“我再说一遍,不要再跟着我。”
身后一静,随即两个声音异口同声响起。
“楚楚,你这是过河拆桥。”
“青青姑娘,你这是过河拆桥。”
楚清欢脚步一顿,回过头来,这两个男人,可真是空前的一致啊。
空前一致的男人互相看了一眼,同时别开脸,跑了上来。
“楚楚,你看。”严子桓指着头顶,可怜兮兮地道,“天都快黑了,黄城你又不肯住,不如我们先去找个地方过夜,等明日再讨论这个问题好不好?”
非玉也道:“青青姑娘,这边附近没有可住的地方,不如到山坡对面去看看有没有村子,也好跟人家借宿一晚。”
“用得着这么麻烦?”楚清欢挑眉,“这山坡上这么多树,随便找棵树不就可以过夜了?或者找个山洞也可以。”
“……树?”
“山,山洞?”
跟在后头的宝儿钟平还有侍卫们脑子明显不够用了,一边绞尽脑汁地想象书生呼哧呼哧爬上树,然后双手双脚抱着树杈四肢发抖两眼紧闭不敢往下看的模样,一边使劲脑补花见花开人见人爱的公子撅着腚爬进山洞,顶着一脸花胡子抱着膝盖蹲在洞角里数蚂蚁。
多么的惨绝人寰。
“楚楚啊,”严大公子搓手,“这树看着还没长壮实,怕是要被压坏。”
书生也为难:“小可认为,山洞太小,怕是挤不下这么多人。”
“没关系,我身子轻,骨架也不大,这两个问题都不存在。”楚清欢悠悠开口,淡瞥着这两个难得从大局考虑的男人,“你们可以选择在树下,或者山洞外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