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谁谁,让人把公子要用的被褥都用炭火烘一烘,这天老下雨,被子都有潮气了,别让公子沾上。还有,烘完了别马上收起来,得把炭火气给散一散。”
“谁谁谁,把公子那些什么纱什么绸什么缎的衣服都收起来,公子喜欢穿舒服的,现在天又冷了,把那些棉纱做的衣裳拿出来,也用炭火去去潮气,再用茉香跟茶香一道熏一熏,公子喜欢清爽味儿。”
“谁谁谁……”
一道道干脆利落的吩咐有条不紊地布置下去,声音隐隐约约传了进来,楚清欢听着听着也不禁露出一丝笑意。
不由便想起当初第一次相遇时,那孩子在客栈大堂里说的那一大段话时也是这般说话不带喘气的样子,可见这小管家的气派并非一日可练就,再听外面应声之人无不恭敬有加,确实有威严得紧。
“宝儿这孩子,都是让我给宠坏了。”严子桓也摇头笑叹,“脾气架子都大得很,连钟平他们也都得听他的,什么时候我得让他收敛着些。”
“收敛什么呢,我倒觉得挺好。”楚清欢不以为意地端起药碗,试了试温度,准备给他喂药。
一口一个公子,小小的人儿,满心满眼里都只有他家公子,如此全心全意,又有什么可责怪的。
“你别动,你别动……”勺子还未拿起,一道小小的人影就扑了进来,冲着她就喊,“你放下你放下,我来我来……”
楚清欢不免好笑,将药碗放了回去,宝儿已挤到她与严子桓中间,端起药来尝了尝,点头,舀起一勺递到严子桓唇边,“公子,药不烫了,趁热喝吧。”
那药极苦,宝儿尝完一口却象是没味觉一般,连眉毛都不皱一下,而且还毫不避讳地将自己尝过药的勺子给严子桓用,似乎那是极自然极正常的事。
严子桓有些歉疚地望了楚清欢一眼,楚清欢倒不觉得什么,乐得轻松地坐到一边。
自打严子桓醒来,宝儿事事亲为,从不肯让楚清欢沾手,不了解的人也许会以为他是占有欲太强,不肯让她与严子桓接近,她却看得出来,他这是习惯了。
习惯于将严子桓当作他的全部。
到了现在,他对严子桓的感情已不再是知恩图报那样简单,而是将他当作了他最亲近的人,看重的程度甚至超过了对他自己。
这样的一个孩子啊……
药刚喂了一口,宝儿的眉头却在这时皱了起来,将碗一搁,就去拉严子桓的胳膊,“公子,不是我说你,这天这么冷,火盆又不能放得太近,你这胳膊怎么能放在外头?”
“我不冷……”
“谁说不冷!”宝儿眼一瞪,摸了把他的手,“看看,都冷成这样了,还说不冷……快放被子里去。”
严子桓无奈,由着他将被子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下巴尖尖,依旧以往多年来的经验,在这种问题上不依从他,受折磨的往往是自己的耳朵。
果然,等宝儿重新拿起药碗,红润润的嘴唇一张一合间便吐出一连串的话,“公子,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不晓得爱惜自己的身子,幸亏你还有我,要不然谁能知你冷热……”
“别指望谁嫁给你能象我这样贴心贴肺的,有些女人一点都不懂得疼惜人,连自个儿的身体都顾不好,还能照顾好别人?还不得让我经常提点着……”
前一句还在数落着严子桓,后一句则分明是意有所指了。
就差没被点名的楚清欢亦开始无奈,小小年纪怎么就象个小老头似的,唠叨起来没完没了,还不忘抓着机会说她几句。
严子桓却看着她笑了。
“老远就听到宝儿的抱怨,是不是子桓又做了不让你满意的事了?”随着一道清亮悦耳之声传来,一名身着白袍锦带的男子走了进来,玉面星眸,容貌气质皆为上佳,言语举止之间更是熟稔。
“傅公子。”宝儿见着来人先是眉眼儿一弯,随后又噘嘴道,“我哪敢抱怨,又不是我做主子。”
“得了便宜还卖乖。”严子桓伸出手来敲了下他的额头,看了男子一眼,却不与他招呼,对楚清欢道,“楚楚,这就是傅一白。”
是夜,兰香殿。
红浪止,粗喘娇吟亦渐渐平息,叶兰雅扯过锦被覆于身上,美目斜瞟着喘息未定的萧天成,红唇一撇,“陛下今夜倒是主动,不用我在长福宫前苦苦等候了。”
“说的什么话,朕最近不事务繁杂么。”萧天成靠坐起来,抓过一个软垫垫在腰后,方重重出了口气,闭着眼睛疲累至极的模样。
叶兰雅唇边露出一丝讽刺意味,“看陛下的样子,最近确实累得紧,瞧这鬓发,都有些白了。倒不知哪些事务让陛下如此费心,不如说出来与我听听,说不定我还能为陛下为忧。”
萧天成恍若未听到她的话,兀自闭目休息,她也不急,只是冷眼看着他。
“让朕最为费心的事,其实你也清楚,又何必故意绕圈子。”良久,萧天成缓缓睁开眼睛,瞥着她的眼神深沉得看不清。
“哦?”叶兰雅似笑非笑地挑眉,“我还当真不知。”
萧天成看她一眼,转而看向帐顶,道:“你也别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些日子,你每晚都到长福宫来找朕,为了是什么,还要朕明说?”
叶兰雅按着胸前的被子坐起,半倚在他身上,“既然陛下知道,为何又总是避着我不见呢?”
萧天成沉默不语。
“陛下,你知道,我要的不多,只要楚清欢的一颗项上人头。”叶兰雅叹了口气,依偎着他更紧了些,“我明白,太子受了伤,陛下心疼,这是人之常情,但是陛下答应我的事,总归是要给我个结果的,是么?”
萧天成沉沉地看着她,她此时安静地枕着他的肩膊,象一只听话的猫,他却知道这并不是真正的她。
她能让一国之君为之沉沦误国,也敢只身入他文晋,献上自己的身体与可抵半个国库的财宝,只为换取一个人的性命,这样的心性,不可谓不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