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天下,还有哪个女子能如她这般大开大阖,名闻天下?
“你是如何知道我就是楚清欢,又是如何得知这些的?”楚清欢冷声问。
皇后蓦地回神,却不答话,接着道:“之后,你随夏侯渊回了淮南,中秋夜被他的侧妃算计,随你去淮南的几人都落了水,当晚死了两个,还有个侧妃的丫头。同晚,大邺承顺帝派人暗杀夏侯渊,淮南王府被毁,你与淮南王等人避在城郊民宅,淮南王不愿你涉入纷争,便故意使你产生误会逼你离开。你事后识破,决计北上替他开路,在黄城第一战中识破守将阴谋,为淮南王快速破城打下了基础……”
“之后,你们一路往北,攻破兆京。年末,你孤身去往边境,入了东庭军营,与之后赶来的夏侯渊同破东庭大军。其后,你又去了高越,出使东庭,在东庭答应和亲之后又回了兆京,与夏侯渊一同前往高越观礼……”她一口气说下来,中间再无耽搁,直至结束,才缓了一缓,轻轻一笑,“这些,我说的可都对?”
楚清欢抿唇不语,冷冷地直视着高座上的皇后,这里面的很多事,都是只有她与夏侯渊以及身边很亲近的人才能知道,外面的人最多只知道个大概,尤其是她在淮南时所经历的,便是跟于琰都没有提起过,皇后是如何知道得这么详细清楚?
于文筠与于琰靠拢过来,沉默地站在她两边。
尤其是于文筠,原先以为她很了解这位皇后,然而现在,她却发现,她此时面对的完全是个陌生人,刚才那些事很多她都不曾听说,一个久居深宫不问世事的女人却如数家珍,了如指掌,这未免,太可怕。
楚清欢缓缓举起手中匕首,锋刃直指皇后,声音清寒,“你,到底是谁?”
“我?”被她用刀指着,皇后反倒笑了,“我么,当然是莒卫的皇后,不过……”
她撑着扶手慢慢起身,居高临下望着楚清欢,一字一顿道:“我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你的母亲。”
还有什么能比这句话更让人震惊?
除了连眉毛都不抖动丝毫的文庆侯与波澜不惊的楚清欢,德政殿内的所有人,包括于文筠与于琰,都被这简单的四个字而惊得一时失了反应。
皇后唯一所生的女儿在出生不久之后便死于大火,哪来的另一个女儿?
“不相信?”皇后在上面看得分明,“你若非我女儿,为何我会对你之事如此了解?你三岁时被弃于路边,后被萧广拾得,你以为真是巧合?”
“人生哪来那么多巧合,不过是我事先得知萧广出行要路过那里,命人事先故意将你弃在路边,等着他来捡你而已……”她先是不屑般轻“嗤”了一声,之后又有些怅然,“你长得那般伶俐讨人喜爱,又怎么可能不被萧广喜欢……”
楚清欢微微眯了眸子:“你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问得好。”皇后抚掌,“要回答你这个问题,首先需得说说你的父亲是谁。”
在一片惊疑的目光中,她凤目一扫,道:“今日列席的诸位大人,可还记得十九年前被抄家灭门的楚国公?”
无人出声答话,却有不少人都轻轻点头,于文筠突然心头一跳,眸光在皇后脸上重重一落,又很快定住楚清欢侧脸,细细地将那轮廓五官描摹了一遍,脸色忽变。
对于当年的楚国公,安阳谁人不知?都道其谦谦君子,人美如玉,是莒卫第一美男子,为之倾倒的女子不计其数,其名声更是远扬于莒卫甚至他国。
只是当年不知为何竟藏了反心,被知情人告发,随后在其府里搜出谋逆书信数十封,她父皇大怒,下旨查抄楚国公府,全府上下两百余口人尽诛,但凡与其来往密切者也无一幸免,不是被罢官便是被流放,这是轰动一时的大案,她那时还小,宫中又忌讳提及此事,也是后来代理政事之后才得知。
尽管如此,楚国公之美名依然为人乐道,便是如此禁忌的宫中,也有人暗藏了楚国公年轻时的画像,被她无意之中看到,也不禁得叹上一声人中龙凤,由此印象深刻。
“都道楚国公是因意图谋反而被诛满门,可又有谁知道,这几百口性命的死,不过是因为皇帝的一份私心?”皇后冷笑,“本宫今日既然把话说开了,就不怕当年之事被世人知晓。在本宫成为皇后之前,便与楚国公情投意合,两情相悦。这里的几位老大人应该还记得,楚国公曾亲自登门向家父提过亲,家父本已应允,未想皇帝一道圣旨便将本宫与楚国公生生拆开,本宫若是不从,一家老小性命不保。”
“皇命,谁敢违抗皇命?”她眼中闪烁出一线晶莹,“本宫虽恨这道皇命,却不得不顾及父母兄妹,无奈入宫,但宫墙虽高,可阻得了两人相爱?不久之后,本宫就有了楚国公的孩子,皇帝很是高兴,然而出生之后却被他看出这孩子长得与他并不相像,反而更象楚国公。他疑心病本就重,又知道我们两人之前的感情,很快就查出这孩子并非是他的,当下发怒,给楚国公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斩杀两百多条人命,并累及十数家无辜官员。”
“纵使楚国公与我有私,他又何错之有?若非皇帝强行拆散,我们何至于如此不堪?他的家人与同僚又何其无辜?”她看着底下众人,蔑然道:“这就是你们的皇帝……公主,太子,这就是你们的好父皇。”
于文筠脸色发白,轻咬着下唇,对于当年楚国公与一名女子深爱之事,她不是没有耳闻,但万想不到事实竟是如此。
不敢相信,不愿相信,但,又不得不信几分。
只因为,身前这个女子,与那画像中人太过相像,除了神韵。
之前为何没发现,为何没发现?
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只觉得小指上那道伤口隐隐作疼得厉害,眼角却瞥见自己的弟弟朝前更进了一步,那姿态,不是防备,更象守护。
她几乎是立即便意识到自己错了,这一步,退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