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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一连几天邢影都没来上课了。电话不接,短信不回,就连南荣哲对她也是音讯全无。

不知怎么地,对于邢影的突然失踪,我觉得就像是在我的小小世界里投下了一枚决胜性的原子弹一般,一下子就摧毁了我所有的理智与平静。我不能再平心静气地听老师讲完一道完整的数学题。我不能再对着自己喜欢吃的砂锅居吃的满头大汗但却欲罢不能。我觉得我甚至都不能集中精神走完回家的路。

我知道我完了,完在我又一次心里装下了一个人,而上一次装的人是,赵紫菀。

我知道自己不可以再坐以待毙了。我要见到邢影,我要知道她现在过的好不好。所以我迫不及待地来到了邢影家的楼下。我依着记忆里的印象来到了邢影家的门前。可在抬手敲门的时候我还是犹豫了一下,我有点不确定邢影见到我时会是高兴还是反感。可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见一见邢影,我在心里告诉自己。

门开了。

虽然我的脑海里想过无数种我们再次见面时的场景,可眼前的邢影还是着实吓了我一跳。她不再是那个笑容满面春风得意的蝴蝶少女,而是换成了穿着有些发黄的月白色睡衣,脸色苍白,头发像枯草一样披在肩膀上的孱弱病人。见到我时,邢影显得有些错恶。她不冷不热地对我说:“你怎么来了?”

我不知道怎样接话一时僵在原地。邢影也没难为我,见我没说话,她有气无力地说,进来坐吧。

说实话长这么大,我从来没有看见过那么混乱的屋子——喝空的啤酒瓶胡乱地散在客厅铺满瓜子皮的地板上。茶几上烟灰缸里塞满了还没有抽完的烟头。被阳光晒得退了色的窗帘几乎挡住了所有太阳的光亮,空气被捂得有一股子发霉柚子的味道。不得不说眼前的一切让我对人生有点怀疑。

我跟在邢影的身后,当我走进她的卧室的时候,我又一次对人生充满了迷惑。在我的印象里,我一直以为女生的卧室都会是那种被粉红色包围起来的童话城堡。粉红色的窗帘,粉红色的床单,粉红色的毛绒玩偶铺满粉红色的地毯。

我当然不是凭空瞎猜,而是我记得赵紫菀的卧室就是那样的。

然而,眼前的一切却和我记忆中的千差万别。

白色的墙壁上零星地贴着几张明星的海报,有的边角甚至已经呈现脱落的状态。蓝色的被单已经被洗刷得成了酱紫色。透过脏兮兮的玻璃窗照射进来的阳光里翻腾着发亮的灰尘。

“坐呀。”邢影从课桌下抽出一张椅子然后爬进被窝里后对我说。

我看着眼前的一切有点不知所措地坐下来。“你这几天怎么没去上课呀?”

邢影看着我,在不怎么干净的空气里笑起来,“没怎么,前两天堕胎这两天修养一下。”

我听到邢影的回答,刚刚端起桌子上的水杯差点没掉在地上。我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邢影更加灿烂地笑起来,可在苍白的脸颊的映衬下却显得孤独而落寞。“我说我前两天做了个人流。怎么了?你没听说过女生做人流吗?”

说实话,我被邢影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吓住了。如果这些话出现在电影里的那些浓妆艳抹的小姐嘴里,或许我会当个笑话听听或者莞尔一笑。可这句话出现在一个高中女生口中,并且还是我非常在乎的一个高中女生口中,我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人抽了一闷棍似的。

“谁的孩子?”我嘴唇颤抖地问邢影,我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目的问出这个问题,或许我只是出于单纯地,想知道。

“就是那天胡同里你看见的那个,留着长头发穿夹克的人的,他叫阿龙,他的。”邢影冷冷地说道。

其实那天我看到邢影和那个男生在一起的时候,我就隐隐约约预感到了什么。可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故事的结局竟是这么的糟糕与疼痛。

“所以那天你和他是谈你怀孕的事?”我有些怯懦地问道。

“是,虽然我们已经分手了,可我实在没有钱去做人流。可没想到……”说到这,邢影一脸的不屑,目光里充斥着一种玩世不恭的桀敖,“男人都一个味儿。”

我被邢影的表现弄得有些尴尬,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其实,”邢影看了看仿佛雕塑泥石般的我接着说道,“真的没什么。我的生命已经残破不堪了。命运还能把我怎样呢?呵呵,不论什么,我都能承受。”说着邢影笑了,笑的样子像是一朵雨中凋零的空谷山茶。

“难怪那次你说我们幸福,原来你……”

“呵呵,没想到那天的醉话你还记得。”邢影一直保持着微笑的面容,可是我却越看越心疼,“我从小就没有爸爸,母亲还是一酒吧坐台的。她经常领一些陌生的男人回家,然后通宵达旦地喝酒纵乐。高兴了还好,不高兴就打我。其实这些我都习惯了。”说到这,邢影停了一下,把目光投向了窗外乌蒙蒙的天空。

我看着邢影毫无血色的侧脸,眼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邢影,如果可以,可不可以让我照顾你?”

邢影显然没想到我会说这样的话,乌黑的眼珠陡然间像是发亮的墨汁般漆黑光泽。“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可不可以试着在一起,”我在邢影的床前跪下来,握着她骨节有些发白的手指,“让我照顾你吧。”

邢影伸出手捧着我的脸,眼神里似乎飘过了星星点点的雪花,可沉默了一会儿,她还是慢慢地把嘴唇靠近我的脸,脸庞上写满了幸福的注脚,然后温柔而缓慢地吻在了我的额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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