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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少年独闯上海滩(4)

黄金荣过去主要是安排喽罗破假案,这次得到这个差使不敢怠慢,如果能破此大案,自己在法租界便没有敌手了。于是,先命丁顺华、程子卿放出眼线,以摸清“黑风”的去向。经过两个星期的打探,终于找到了线索。原来,“黑风”等人得了大批金银珠宝后,知道这次案情重大,决定先分了钱财一面隐蔽,一面享受一番。“黑风”带了大部分珍宝潜至苏州,躲入了相好家以避风头。黄金荣摸清虚实后,带着巡捕直奔苏州。晚上,黄金荣纵身跃上矮墙,悄悄来到窗下,用手指戳破窗纸往里偷看,只见一个30多岁的大汉正搂着个粉头在嬉闹喝酒,程子卿随后翻入时闹出了点响声,只见大汉呼地一声把灯吹灭。顿时,屋内一片漆黑,黄金荣正要起身封门,只见一个黑影已将大门撞开,轻轻一提身子,蹿上了矮墙。黄金荣一看,不敢怠慢,也蹿上了矮墙并立即向黑影扑去,这一扑整个身子重重地压在黑影上,虽然黑影再度挣脱,但已经伤折了脚,无法飞奔,眼看黄金荣已经追近,黑影慌乱之中,跃人河中,企图泅水逃跑,黄金荣这时顾不得其他,也跳人河中,但黄金荣不识水性,水中一较量眼看已落下风,正好丁、程两人赶到,这样才制服了“黑风”。大案一破,江南传知。黄金荣回到上海,受到法租界当局的嘉奖。

黄金荣充分利用其包打听的身份,以简制繁,以静制动,逐渐在法租界建立了庞大的明的、暗的网络,在法租界站稳了脚跟。其长媳李志清回忆说:“想想也是好笑,我们老太爷一辈子不会打枪,绝少出手打人,而且一生一世不会说法国话,但是他却在法捕房做了三四十年的总探长。职位升到无法再升,法国人还要拉牢他,于是只好又破规矩,把法国人自家才可以得的荣誉职务让出来。”其全部秘密就是利用黑社会势力,亦官亦盗,拓展势力,形成了一个独立的王国。

入赘林家的上门女婿

黄金荣每日的例行公事是上午到公馆马路巡视,然后折往小东门十六铺一带。沿途丁顺华、程子卿及徒弟们前呼后拥,吆五喝六,十分威风。在小东门巡捕房小坐片刻,处理各种事情。公事结束如有余暇,便到南市的妓院、赌场里痛快地“白相”一番。

晚清时期的十六铺小东门、大东门地区,浦江畔,码头林立,商号鳞次,每日熙熙攘攘、车水马龙。由于上海道尹惧怕外国人,自动放弃了这块寸金之地的管理权,法租界势力日益侵入这一地区。他们先是设立码头,然后将巡捕派往此地。黄金荣也奉命巡逻维持治安。那一带是繁华冶游之地。如里咸瓜街、外咸瓜街、悦来街、新街、典当弄等一带,形成近百户妓院,清一色的宁波堂子。游客也多是上海、宁波帮的中坚,如虞洽卿、朱葆三、叶澄衷、金廷荪、庄松甫等,均是这里的常客。祖籍余姚的黄金荣也喜欢到此寻欢作乐,不久,黄金荣即与阿桂姐同居了。

小东门外到东昌渡口有一条黄浦江的支流,河上有座石桥,人称“陆家石桥”。桥北属法租界,而桥南是南市,因此处是租界和华界交接之地,妓院和私娼充斥其间。阿桂姐是上海人,约二十四五岁,她有个丈夫叫马阿龙,以及两个儿子,由于丈夫患病,为生活所迫而沦为私娼,还找了两个私娼合作。但卖身的血汗钱首先遭到流氓、警捕的敲诈,于是,阿桂姐欲找个靠山,以为“驱魔神”,这样,又黑又麻然而却是巡捕身份的单身汉黄金荣便成了阿桂姐的非正式丈夫。黄金荣常以阿桂姐处为家宿夜,阿桂姐门口的小流氓果然不敢随意骚扰了。阿桂姐则在生活上尽心照料黄金荣。黄金荣白天当差,阿桂姐便每日叫跟班的“小南京”送饭到巡捕房。这个“小南京”叫金九龄,年龄十五六岁,原是流浪汉,后供阿桂姐差遣。后来黄金荣得势,收其为门徒。黄金荣与阿桂姐前后姘居约两年,尝到了家庭的温馨。虽像有了个家,但毕竟阿桂姐的丈夫尚在,而且开“私门口”的阿桂姐地位也太低。于是,黄金荣久之生厌,遂离开“陆家石桥”而另觅新欢,又看中了妓院女老板林桂生。

南市一枝春街吉祥里有家烟花间,烟花间是一种既能嫖妓女,又能吸鸦片的低等妓院。这家烟花间的女老板便是后来成为黄金荣元配夫人的林桂生。

林桂生,上海本地人,又是清末民初上海青帮十姐妹之一。林桂生长得矮瘦,脸部扁平,终年不施脂粉,自幼便在江湖弟兄的环境中生长,对黑道之切口、路径和布局如数家珍。其父曾希望她能专心求学,将来能光宗耀祖,但看到女儿整日只喜舞枪弄棒,和那些豪爽泼辣的女子来往,便打消了这一念头。果然,林桂生不到20岁,便已加入“青帮十姐妹”,成为声震半个上海滩的青帮女强人了。

所谓的“青帮十姐妹”便是10个上海滩上出名的女流氓,她们结拜为异姓姊妹,肆无忌惮地为非作歹。这10人就是史锦绣、金刚钻阿金、阿桂姐、林桂生、洪老五、小脚阿娥、李宝英、陈宝姐、沈扣珠、丁宝英。

青帮十姐妹概况

史锦绣常州人,范开泰之妻,拜女流氓何氏为师傅。善于交际,性格豪爽,手段泼辣,人称“强盗锦绣”,为上海女流氓之首。

金钢钻阿金丈夫在三牌楼开万昌珠宝店。拜流氓尤正熙之妻为师,加入青帮。

阿桂姐南市陆家石桥私娼,后成为妓院鸨母,为黄金荣早年之姘妇。在黄金荣的帮助下,后为粪霸。

林桂生黄金荣之妻。

洪老五扬州人,父洪九豹子开私娼妓院,承父业,且从苏北等地贩卖女孩到上海妓院。

小脚阿娥宁波人,娼妓出身,精拳术,传为虞洽卿之姘妇。后开设妓院。

李宝英上海人,丈夫陈六甲,为地皮经纪人。加入青帮,专事“仙人跳”、“放白鸽”等勾当。

陈宝姐上海龙华人,姘夫祝宝山,两人狼狈为奸。

沈扣珠苏北人,到上海帮佣,后为私娼,与姘夫冯子宝合伙拐骗妇女为娼妓,后从事“贩猪崽”。

丁宝英苏州人,幼学评弹,后嫁珠宝商人童容春。与林桂生关系密切。设赌局害人。据说她后来在众位姐姐衰老后,自行建立了第二代青帮“十姐妹”。

林桂生在法租界和南市地界交汇的一枝春街开了家烟花间。烟花女清一色都是苏州女孩,是林桂生亲自到苏州挑选来的。因此,这家烟花间在这一地区算是相当出名的了。一次,林桂生从苏州选来个女孩长得端庄秀丽,且又灵活聪明。名字叫李志清。林桂生不忍心让她当妓女,便把志清领在身边,做了养女。黄金荣对这样一个有着强有力父亲背景的、工于心计的妓院老板兼青帮女流氓林桂生十分中意,美中不足的是梳着清汤挂面式短发的林桂生,不是个绝代美人。当然,黄金荣更不是美男子,他俩之邂逅,并非倾慕对方之容貌,而是志趣相投。

他们相处一段时间后,30多岁的黄金荣与林桂生结婚了。这时,法租界的华捕增加到了106人,黄金荣的市面也更大了。婚后,黄金荣住在八仙桥同孚里,同孚里为一楼一底的弄堂房子。过了十几年后,才入赘麦高包禄路林家老宅。

黄、林联姻,使黄金荣的人生跨入了一个新的阶段。这是因为当时黄金荣虽是法租界的华捕,但还没有发迹,对于黄金荣这样一个毫无根底的人来说,很需要利用林桂生家的势力和背景,所以黄金荣是以入赘女婿的身份“高攀”林家的。黄金荣心粗气浮,凭蛮力、狠劲闯天下,要说素养与计谋,他还是十分钦佩林桂生的,他知道眼光犀利的林桂生是他称职的智囊和参谋。黄、林携手,在20多年夫妻生涯中,共同创下上海滩黑道第一号之地位,黄金荣始终对她言听计从,恭敬有加。当然,到了黄金荣地位稳固后,他又因林桂生相貌平平且日益老去,遂另觅新人而中途分手,各奔东西。但黄金荣终以此事为始,开始了他的不可终止的下坡路程。

四明公所事件中的黄金荣

上海四明公所俗称宁波会馆,它建于1797年,当时的旅沪宁波人为联络同乡,发达事业,展开“一文钱愿捐”活动,共同出资在北门外二十五保四图处购买了30多亩土地,设立公所、殡馆和义冢,公所内的庙祠成为旅沪宁波人拜祭祖先的地方,而高耸的正殿又是他们议事的活动场所。1849年该地被划入法租界,门前的道路称宁波路。1873年冬,法租界当局欲将此地辟筑马路,遭到旅沪宁波人的坚决抵制,租界当局派兵强行冲入公所,准备拆除公所,宁波同乡群起反抗,遭法兵镇压,被杀7人,旅沪宁波人奋起反抗,捣毁外国商行多处,法国领事始知中国人众怒难犯,暂作退让。第一次四明公所事件发生时,黄金荣只有5岁,且还没有迁到上海来,当然不会有什么记忆。当第二次四明公所事件爆发后,黄金荣同情并参与了宁波人的抗法行动。

1897年法租界前议再举,以埋葬尸体有碍观瞻为由,又计划强征四明公所之地,遭到公所董事的断然拒绝。次年,法国领事白藻泰竞藐视民意,于7月16日,派兵强行拆毁公所冢地的围墙,准备筑路,其目的在于拆除公所。四明公所董事严信厚、叶澄衷等人出面向法租界交涉,没有结果,公所已岌岌可危。这时年轻的买办商人虞洽卿挺身而出。

虞洽卿(1867-1945),浙江镇海人。名和德,以字行。15岁到上海当学徒,后升跑街。1894年起先后任德商鲁麟洋行、华俄道胜银行、荷兰银行买办,是旅沪宁波人中的后起之秀。他主张用罢市、罢工的方式,发动所有的宁波同乡,逼迫法国人放弃侵犯公所的计划。他联络宁波帮工人领袖沈洪赉率领30万宁波各业工人罢工。一时,上海轮船停航,黄包车停拉,外国人家中的佣工也全部休息,叶澄衷、方继善等宁波人所开的近千家店铺全部关门,这实际上是中国近代第一次带有政治色彩的罢工、罢市。

白藻泰闻知宁波人的对抗行动后,决定实行铁腕政策,他命令法国水兵登岸,并命令全体巡捕出动,准备镇压宁波人。这时,虞洽卿得到消息后,立即找到祖籍余姚的黄金荣,晓之以理,动之以同乡之情。已接到镇压命令的黄金荣有些左右为难。他是法租界的探目,其职责便是维护租界的安全,但要屠杀自己的同乡手足,实在也是有点难以下手。很难说黄金荣有多少民族、国家意识,但是乡土观念还是根深蒂固的,就在他的住处周围邻居,也有不少宁波同乡,向他们开枪,将来有何面目做人。何况虞洽卿现在已崭露头角,给个面子,将来好做朋友。于是黄金荣表示,他和他手下的弟兄一定中立,不开枪不对抗。

黄金荣等尽管消极对抗法租界的命令,但到7月17日,法国水兵等还是开枪打死了17名中国人。血案发生后,惊动了上海各界,英、美、德等国领事也出面调解,8月10日,上海道台与白藻泰达成协议,四明公所终于得到保存。从此,“阿德哥”声名大作,日益成为上海工商业的领军人物,30年后,公所西侧的繁华之地西藏路易名为虞洽卿路。而在这一事件中,黄金荣与虞洽卿结下的友谊,也延续了数十年,蒋介石便是虞洽卿介绍而投入黄门的。

烟、赌、娼的后台

黄金荣的身份是巡捕房的包打听,是社会治安的维护者。然而在失序的法租界里黑白同道,猫鼠共穴。实际上,作为警察的黄金荣却成了烟、赌、娼的后台,流氓地痞的靠山。

黄金荣当上探员后,即令程子卿、丁顺华等收罗郑家木桥等处的惯窃老贼,在法租界各处设置眼线暗哨。

法租界的赌台,过去或遭到黑道的打劫,或受到巡捕房的冲击。自黄金荣担任探员后,黄便与赌台老板达成协议,黄金荣负责维持秩序,不准黑道敲诈赌台。而巡捕房方面,黄金荣与之约定:只捉“前和”,不碰“夜局”(黑社会暗语,日场叫“前和”,夜场称“夜局”)。白天,黄金荣让小喽罗等充当赌台的客人,如有巡捕见后捉人班房,不久即放出。而真正的大赌客则玩夜局,万无一失。这样,既能应付舆论,保持租界良好的“秩序”和“声誉”,赌业也照样繁荣。自然,赌台方面每月都要向黄金荣和捕房付出巨额的“保险金”。最得益的当然是黄金荣,他既得实惠,又赢得了好的名声。所以,法租界的赌台大多以黄金荣为后台老板。

抢鸦片是当时租界当局最头痛的事情之一。近代以来,上海便是中国毒品贸易和消费的第一大都市,甚至是全球最大的毒品中心。1909年,作为世界禁毒运动开端的万国禁烟会在上海最繁华的南京路汇中饭店举行,此后,鸦片在租界里一度成了违禁品,正因为如此,鸦片贸易从公开转入地下,毒品走私进一步猖獗起来。而地痞流氓也不甘心士商独占利润,而实行抢土,强行分肥。抢鸦片的方法主要有3种,即“挠钩”、“套箱”和“硬爬”。这“挠钩”,就是水上抢劫。土商在外国鸦片运至吴淞口后,为了逃避关卡的查禁,便利用黄浦江涨潮时分,将鸦片包抛入水中,鸦片顺着潮水而流向杨树浦,由接应人员在那里捞取。而抢土者则探准消息,派人预伏,烟土漂来,即用挠钩捞了逃逸。所谓“套箱”则是陆地行劫的办法。时土行多秘密设在新开河一带。商行运土,多放入煤油箱。抢劫者赶着马车采取突然袭击的方式,将预先准备好的木匣套上煤油箱,扔上马车飞驰而去。“硬爬”就是拦路抢劫,流氓事先派人埋伏于土商的必经之路,依仗人多势众突然袭击而得逞。

由于印度鸦片的价格高涨,抢土盛行,它成为流氓收益的主要手段之一。这样,流血事件层出不穷。走私的土商既不敢声张,又不能承受日积月累的巨大损失,于是只能悄悄托人请黄金荣破案。黄金荣要求土商吐出部分毒品利润,给予靠抢土为生的地痞流氓,流氓们得到了金钱,又有黄金荣的人情,自然不再铤而走险。黄金荣的中人不会白做,而法租界的治安则平静了许多。

敲竹杠也是黄金荣发财的一种方法。有时,黄金荣在法大马路商业区巡逻,事先让程子卿等派小流氓闹事捣乱,让商家无法做生意而又无奈。这时自己便出动,小流氓们见到他后大叫“黄老板来了”,即抱头鼠窜,黄金荣也会装模作样地严加训斥。旁人见了,认为黄金荣真有一套,其实都是预先安排的假戏文。有时,黄又运用另一种手腕,如对兴记咸货庄,黄先暗中遣人捣乱,一面又指使门徒去对店主说:“这事只要黄老板出来一压,保证太平无事。”店主无奈,只得请黄出场,果然不再有人来捣蛋了。久之,商店老板等因为黄金荣能降服流氓、维持治安而塞钱送礼,将黄作为“护身神”。到后来为了息事宁人,有的便向黄金荣递上拜师帖子,甘心做黄金荣的门徒。这样,每年黄金荣从商家处敲来的钱财也不下数万元。

辛亥革命以后,租界流氓大亨纷纷开设赌场,致使麻将、牌九等赌博流行。1915年许荣福在山西南路昼锦里设立赌场,次年,蔡鸿生在郑家木桥建成一个新赌场。黄金荣自然也不甘落后。他在这方面的敛钱手法有二,一是亲自设立公兴赌台;二是充当赌场的保护人,按月向缘宝、永安、华民、西园、同庆、荣生等索要开销,坐吃俸禄,规模小的赌场每月向他支付特别津贴40元,大型的则要达到5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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