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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穆老道装神又弄鬼 玉真子夜探汉王府(1)

却说汉王李重瑞,时刻不忘复辟篡位。自从安禄山叛乱以来,大唐江山风雨飘摇,天下一片混乱。李重瑞认为机会已经来到,他抓紧做反叛的准备。

趁着朝廷自顾不暇,无人监视他的举动,便大量招兵买马,囤聚粮草,制造兵器,加筑城墙。

他有一个很信任的谋士,叫穆士奇,是一个游走江湖的道士。此人靠着见多世广,察言观色的本事,到处打卜算卦,招摇撞骗;并且巧舌如簧,还会一些幻术,很让李重瑞敬佩。

前年重阳节,穆道士因在安平府中混饭吃,靠三寸不烂之舌,哄得曹知府团团转,遂拿知心朋友对待他。谁知他得意忘形,凡心未灭,竟勾搭上了曹知府的七姨太。时间一久,穆道士怕被曹知府发现,便和七姨太商量私奔。不料风声走漏,曹知府派人捉拿他。他吓得落荒而逃,四处飘荡。后来他无处安身,便来到了上阳宫中挂单。正巧,李重瑞也带着大批的护卫亲随到上阳宫中烧香,卫兵们把那些游人和香客全都轰走,警跸森严,排场不小。

穆道士躲在一边,低声问一个小道童:“无量天尊,此人是谁?如此排场。”小道童道:“他就是汉王千岁爷,是当今皇上的叔父,前来朝拜三清。”穆道人偷瞧此人:胡须苍白,鼻梁塌陷,生就的断茬胡,招灾相。天庭窄削,地阁微翘,自以为是的禀性。穆道士便灵机一动,暗暗盘算,我下半辈子的衣食穿着就在此人身上了。

他拔腿出了上阳宫,抄小路到了汉水边。汉水来自于秦岭山中,是多条溪水汇集而成的河流。河面上有座上阳桥,是到上阳宫的必经之路。河边有一块突兀伸出的大石头,造型非常奇特,倚岸悬耸。他整理了一下道袍,盘腿坐在大石头上,然后双目微闭,左掌立于胸前,拂尘握于右手,嘴里面念念有词,单等汉王爷的车驾经过此处。

李重瑞烧完香,回驾城里,行到上阳桥上,他从车窗里向外观山景,突然看到河边大石上坐着一个老道,长须飘飘,道貌岸然,有几分神仙气概。再瞧奇石伸出河岸,激流飞瀑岸下,使人有头晕目眩的感觉,而那位老道却安然稳坐,纹丝不动。

他便令轿车停下来,命护卫宦官芈公公去把这个老道请过来,他要探个究竟。芈公公抬脚走到河边,大着嗓子高声喊道:“这位道长,我家王爷请你过来见礼。”就见老道回头看了他一眼,便将手中的拂尘向下一甩,嘴里面念念有词,随即将拂尘向上一提,一条金色鲤鱼顺着拂尘飞了上来。老道伸左手抓住鲤鱼,起身走下大石头,向车驾走来。

如此惊人的一幕,李重瑞看得目瞪口呆,世上竟有此异人也!汹涌湍急的河水飞流急下,大石头距河面高出数丈。老道既无鱼竿,又无钓钩,如何能钓上鱼来?此必是神仙无疑。李重瑞急忙走下车来,赔着笑脸迎向穆老道,然后躬身施礼道:“孤王李重瑞,今日得见老神仙,实乃三生有幸也!”

穆老道看了一眼手中的鲤鱼,自语道:“贫道乃出家之人,从不伤生害命,你从来处来,到去处去吧!”说完手一扬,将鱼丢回河中。他其实是怕鱼露了原形,被人识破。

他迎着王爷走过来,单掌立在胸前,躬身施礼道:“今日初见王爷大驾,就有鲤龙出波。奇哉,怪哉!无量寿福,此乃天意啊!王爷真乃福大命大之人,贫道有礼了!”

李重瑞也学着老道的样子,右掌立在胸前道:“本王途遇老神仙,不知如何称呼?”

“贫道乃龙虎山张真人座下大弟子。因天象示警,天狗星窜入紫微垣,届时帝星晦暗不明,天下大乱,已有新的帝星降落。仙师闪天目察看,已知帝星进入雍州地域。贫道奉师命,下山寻找真命天子者辅之!无量寿福。”穆道士的一番鬼话,说得李重瑞心如猫抓,想入非非。他听罢穆老道的自荐,心旌摇动,激动不已,忙道:“孤王想请仙师到王府去叙谈叙谈,不知尊驾能否移步?”

穆老道心内窃喜,嘴上却说:“王府乃尊贵之地,贫道乃山野之人,岂可践踏尊府!”李重瑞一听老道推辞,便急眼了。他忙给芈公公使了个眼色,芈公公会意,从车中端来一个大盘,上面放着十个金元宝,端到了穆老道跟前。

穆老道眼见大元宝一个个闪着金光,肚里暗喜,嘴里却说道:“贫道乃出家之人,两袖清风,一尘不染,视钱财如粪土,请王爷收起来吧!”李重瑞见他推辞不受,更加着急道:“仙师是瞧不起孤王,还是嫌礼薄?芈公公,把孤王的那柄玉如意一起送与仙师。”

芈公公名叫芈三胜,他见此道人刚才露了一手“隔空抓物”的本事,怀疑他会旁门左道,担心对汉王不利,便想试一下他会不会武功。他取来玉如意放在盘子上,两臂运气,将盘子递到穆老道面前,嘴里说道:“请仙师笑纳。”

穆老道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跌去,险些栽倒,幸亏旁边的卫士扶了他一把。

穆老道一见如此厚重的礼物,真是喜出望外,也顾不得思索刚才跌跤的原因,忙道:“使不得,使不得,谢谢王爷的厚赐。”一边说着推辞的话,一边伸手接过了金元宝和玉如意。

李重瑞满脸堆笑,一副谦恭礼下的样子,激动地道:“孤王到上阳宫进香,祷告太上老君爷助孤王完成心愿。没想到祖师爷果显神灵,半途巧遇仙师,此乃天赐仙师于我也!这点礼物,不成敬意,就算孤王的一点心意。日后请教仙师的地方还多,孤王宫中的东西任随仙师取用。就请仙师不辞辛劳,移驾王府,共商大计。”

穆老道假装沉思了一下道:“恭敬不如从命,贫道奉师命下山,原本就是结缘。有缘者将是贫道所助之人。天意如此,贫道岂可拗天行事,那就打扰了。”李重瑞一听他答应了,忙命芈公公扶穆道人上车。

芈三胜试出了他不会武功,便放心地扶穆老道上了后面的轿车。汉王如获至宝,满心欢喜地载着穆老道回到汉中王府。

汉王有座行宫,坐落在武侯台上。武侯台在城外风景秀丽的马梁山上,山上树木茂盛,山下泉水叮咚,四季常青。李重瑞搬至行宫居住,把王宫让给了太上皇。他用了穆老道的“囚龙迫其就范之计”,一切都在他的安排计划中进行。

今晚,他秘密地请了几十个亲信到行宫里聚会,商量准备起事。穆老道是李重瑞须庾不离的军师。他来王府已经两年了,熟知李重瑞的禀性:谋而不断,心存狐疑,志大才疏,刚愎自用。且篡位谋逆之心日灼,却又怀首鼠两端之心。他时常心内暗自思量,如李重瑞反叛成功,自己就是开国功臣。后半世将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名正言顺地娶上几房妻室,强如去偷别人的老婆。再者,靠打卦卖卜过活,邪门巫术骗钱,终有江郎才尽的时候,还不如赌上一把,胜则好,不胜则溜之大吉,仍旧四处漂泊,骗人为生。所以,他极力鼓动李重瑞反叛。

穆老道见众人俱已落座吃茶,便站起身来,手拈胡须说道:“当今天下大乱,正是王爷起兵之时。贫道夜推术数,李隆基、李亨的大限已到。贫道奉仙师尊令,辅佐真命天子君临天下。贫道在雍州大地上寻找数年,终于洞悉天机,知道汉王爷正是应命之人,特来风云际会。在座的都是星宿下凡,命中注定咱们会聚在一起。奉天倡义,改朝换代,就请王爷把咱们的计划告诉诸位后,再听听诸位的建议。”

李重瑞已年逾花甲,因酒色过度,显得面色苍白,脚步虚浮。他站起身来向前走了几步,在大厅的中央站住,环视了一下四周说道:“本王这次举义已准备了很长时间,可谓是兵强马壮,物资充裕啊!另外,本王给大燕皇帝写了一封信,求得他们的支援。昨天也已派雷将军前往洛阳,不日就能得到回音。

“这次李隆基到汉中来,给本王提供了一个极好的机会。本王打算分两步走:一是先把李隆基和他的人马困在王宫里,一个人都不许出宫门,切断他与外界的联系,然后逼他写下传位诏书,废掉李亨的皇位,立孤王为皇上,归还孤王的皇位。孤王若能兵不血刃地获得皇位,那是最好不过。如果太上皇不答应,孤王就准备走另一步棋。孤王已命人在王府地下埋了炸药,将他们数千人炸为粉碎,然后举兵杀向长安,夺取天下。孤王认为胜算极大,众爱卿以为如何?”李重瑞说得很激动,其他人却鼓不起劲来。因大家都没有必胜的把握,不敢贸然搭茬。

李重瑞对朱灿道:“朱爱卿,说说你的看法。”朱灿明白,安禄山的数十万大军都被郭子仪打败了,并被赶出了长安城,就李重瑞的这点人马也想打下长安城?简直是痴人说梦!但他没有说出口来,他知道李重瑞想皇位都快想疯了,别人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自己还是见机行事,随他的便吧!想到这里,他便满脸堆笑地说道:“王爷的办法很高明,末将一切听王爷的。”

李重瑞又转向侯氏三兄弟:“三位爱卿看法如何?”这侯氏三兄弟是李重瑞花重金买来的杀手。老大侯刚,老二侯烈,老三侯勇,均被委以亲军总管重任。他们的祖上是侯君集,因当年串通太子谋反,被唐太宗赐死,剥夺一切爵位和官职。念在开国功臣的分上,太宗皇帝保留了他凌烟阁上的画像,仍列为二十四功臣之一。

侯君集死后,其家属子女流落民间。到了侯刚的爷爷时,落脚在临洮府槐树庄。兄弟三人都有一身的本事,武功高强,西北有名。他们家世代仇视朝廷,子孙从不入仕做官。李重瑞闻听他们的大名,不惜花大价钱将他们请来。

他们只知道“士为知己者死”,其余皆不问。

侯刚听到王爷发问,便起身道:“在下兄弟三人听王爷吩咐,虽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其余有王府长史上官禁,汉中刺史王化年,王府中郎将许匄、康聚、叶谦等人,还有他的大儿子李茂,老二李复,老三李继和两个女婿。除了他的三儿子在那里急得直瞪眼,其余的人都只点点头,并不言语。穆道士见此情景,知道大家心存疑虑,对造反信心不足,便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他要给大家鼓足劲,提起信心来,非得露一手好看的把戏,要让大家相信李重瑞就是真命天子。

他站起身来,故弄玄虚地说道:“贫道昨晚推演天书,知道在今日四月初一申时,天庭群仙聚集,天门大开。贫道要借得天光来为王爷照亮道路,看王爷是否为真命天子,此时正是时候。”说着话,穆道士走到大厅门口,从怀里摸出几张黄表纸,随即点燃了黄表,嘴里面念念有词,人莫能懂也!少顷,又从头上拔下发簪,那是一把桃木剑。他向外画了几个圆圈,接着,左手并起二指,向空中划了几下,然后猛地向上一指,随后将桃木剑晃了三圈,指向空中。霎时间,大厅内的灯光全部熄灭,屋里面顿时漆黑一片。

众人正在惊异间,一道亮光自天外射来,越来越强,将大厅照得雪亮。突然,仙乐声起,一只金凤和一条青龙自天外飞来,盘旋在大厅上面游荡。大厅的正面墙上有一幅仙鹤图,图上的仙鹤忽然动了起来,引吭鸣叫,声音清脆悦耳,众人俱惊得目瞪口呆。

穆道士脚踏罡步,双眼微闭,嘴里念念有词。从乾位到兑位,步离位踏巽位,走震位度坤位。如此在地上转了两圈,然后又用右手二指指向了李重瑞,口中喝了一声:“疾。”就见李重瑞头戴毓金冠,身穿衮龙袍,足登忘忧鞋,手持单晶圭,正坐在中间的龙椅上,满面红光,意气风发,似有压倒一切的气势。

众人看得都惊倒在椅子上,大张着嘴说不出话来。穆老道大喝一声:“尔等还不朝拜真龙天子?”众人忙翻倒身子,趴在地上齐声高喊:“万岁,万岁,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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