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歌唱我的时代，
歌唱当代各种伟大成就，
歌唱工程师们坚固灵巧的杰作，
我们的现代奇迹，（远胜古代那笨拙沉重的七个，）
旧世界东方的苏伊士运河，
新世界无所不能的铁路绵延伸展，
大海里铺架了滔滔不绝的纤纤电缆，
然而首先且听声音，那永久的声音，与你的共同呼声，哦，灵魂，
过去！过去！过去！
过去——那幽暗难解的追溯！
拥挤的港湾深渊——沉睡的人们和影影绰绰的岁月！
过去——无穷无尽宏伟卓越的过去！
因为所谓现在，除了是衍生于过去的产物，到底还能是什么？
（就像一个射弹，制成、推送、运行一段线路，依旧向前，
同样作为现在，完全靠过去制成并推送。）
2
走向印度，哦，灵魂！
解开亚洲的神话，那原始的寓言。
不单只是你，世间高傲的真理，
也不单只是你，你那现代科学的事实，
而是古旧的神话和寓言，亚洲的、非洲的寓言，
速射远传的心灵光束，释放了的梦想，
深潜的圣典、传说，
诗人大胆的妙想情节，饱经岁月的宗教，
哦，圣殿比披满初升的太阳光芒的百合花还要绚丽灿烂！
哦，寓言，鄙弃已知，避开对已知的固守，攀向天堂！
高耸入云、令人惊叹的尖尖楼塔，红赛玫瑰，闪烁着金光！
众多的塔是不朽的寓言，常人的梦想让它们变成形体！
我也欢迎你们，与欢迎诸类完全一样！
我也对你们欣喜地歌唱。
走向印度！
且看，灵魂，难道你不曾眼见上帝当初的意图？
连作网络，地球无处不可通达，
种族、邻居联姻，互相紧密结合，
横渡大洋，把遥远拉近，
大陆连为一体。
我欲放歌新的膜拜，
船长们、航海家们、探险家们，向你们致敬，
工程师们、建筑师们、机械师们，向你们致敬，
你们不只是因为贸易，或因为运输，
而是以上帝的名义，是因为你的缘故，哦，灵魂。
3
走向印度！
且看，灵魂，两个画面展现给你，
从一个画面，我见苏伊士运河开掘、开通，
我见汽船列队行进，女王欧也妮的前队打头，
从甲板上看到新奇的陆景，纯洁的天空，遥远处平铺的沙滩，
我飞快地经过如画的团体，聚在一起的工人，
经过疏浚水道的巨型机械。
从再一个画面，不同的画面，（然而是展现给你的画面，概无差别，都是给你的画面，哦，灵魂，）
我见在我自己的大陆，太平洋铁路翻越每一处阻隔，
我见连绵的车厢沿着普拉特河蜿蜒行进，满载货物与乘客，
我听到机车奔跑吼叫，还有刺耳的汽笛，
我听到回声在世界上最华丽的风景中荡响，
我横跨拉勒米平原，只见奇形怪状的岩石、独峰，
我见数不清的燕草、野洋葱，荒凉、无色的鼠尾草荒漠，
我见大山或在我远眺的视野里，或拔地而起，直压头顶，我见温德河和沃萨奇山脉，
我见莫纽蒙特和伊格尔内斯特，我经过海角，攀上内华达山脉，
我扫视尊贵的埃尔克山，并绕山脚盘行，
我见洪堡山岭，我穿峡跨河，
我见塔霍湖清澈的湖水，我见森林里参天的松树，
或是横穿大沙漠、盐碱平原，我看见风光旖旎、水草丰茂如海市蜃楼，
看遍这多这一切，用平行铁轨的精细的线条绘制，
连通三四千英里的陆上旅行，
把东海和西海连起，
欧洲和亚洲有了通途。
（啊，热那亚人，你的梦！你的梦！
你在坟墓长眠若干世纪之后，
你缔建的海岸证实了你的梦。）
4
走向印度！
许多船长的拼搏，许多死去的水手的故事，
它们潜入我的思绪，蔓延到我的情绪，
就像在高不可及的天空飘浮的大块小块的云。
沿着历史的长河，顺斜坡之势，
犹如一条小溪潺潺流淌，忽而没入地下，忽而又向地面升出，
不停歇的思考，不一样的思路——且看，灵魂，它们升起，升向你，升向你的眼界，
策划，再航行，探险远征，
瓦斯科·达·伽玛又一次扬帆前进，
再一次获得知识，海员的指南针，
大陆发现了，国家缔建了，美国诞生了，
关于宽广的目标，人类加入了长久的摸索期，
美国，世界优美的湖终于建成。
5
哦，巨大的优美的湖，在空间游动，
到处覆盖着肉眼可见的力和美，
光亮、白昼与拥挤复杂的心灵的昏暗相互交替，
上有太阳、月亮、不可计数的群星的盛大游行，语言难述，
下有层层叠叠的水草、动物、山川、树木，
带有神妙莫测的目标，潜在的预测式的意图，
现在好像我的思考首先开始拓展你。
从亚洲的花园降临人间，光芒四射，
亚当和夏娃现身，紧接着是他们繁盛的子子孙孙，
游荡、渴望、好奇，有着不安于现状的探索，
疑问、困惑、无形，焦躁不安，内心永不快乐，
那忧伤的、不休不止的叠句，不满足的灵魂为了什么？还有，哦，遍处嘲弄的生活到哪里去？
啊，谁会安抚这些焦躁的孩子？
谁会说出这多不安于现状的探索的理由？
谁会讲出冷漠无情的地球的奥秘？
谁会让它与我们合体？这独立于我们的、如此不自然的大自然是什么？
这个地球对于我们的感情意味着什么？（可憎的地球，没有一次悸动回应我们的脉搏，
冷漠的地球，坟墓的寓所。）
然而灵魂，第一个目标一定要认准，并予以实施，
也许即便是现在，时机已经成熟。
待大海全部穿渡，（它们似乎已经被穿渡，）
待伟大的航海家和工程师成就了他们的业绩，
继尊贵的发明家、科学家，继化学家、地质学家、人种学家之后，
最终会有诗人降临，名副其实的诗人，
上帝真正的儿子会降临，唱他的歌。
到那时，哦，航海家们，哦，科学家们和发明家们，将会得到证实的，不仅仅是你们的行为，
所有这些孩子们的忧虑重重的心将获得安抚，
所有的感情将完全得到回应，秘密说给众人听，
所有这些分隔、鸿沟，将得到填充、拉近，连在一起，
整体地球，这个冷漠、无情、无声的地球将完全获得充分的理由，
神授的三位一体在荣耀中实现，并凝结为诗人，上帝真正的儿子，
（他将真正穿越海峡，征服大山，
他将胸怀目标，把好望角再度探寻，）
自然与人将不再隔离分散，
上帝的真正的儿子必将把二者融合。
6
我在已然敞开的一年的门户放歌！
实现了目标的一年！
大洲、气候区、大洋联姻的一年！
（现在不是威尼斯总督与亚得里亚海的仪式性结合，）
哦，一年，我见这一年，地球幅员辽阔的大陆与海洋在收获着一切，在奉献着一切，
欧洲与亚洲、非洲接通，它们与新大陆连起，
不同的国度，不同的地貌在你的面前，手执节日的花环起舞翩翩，
就像新郎新娘手牵着手。
走向印度！
来自远处高加索的冰凉空气让人类的摇篮安详宁静，
幼发拉底河在奔流，过去再次被点亮。
且看，灵魂，追溯回顾在眼前浮现，
地球上古老，人口最密集、最富庶的土地，
恒河、印度河的支流和它们的许多丰裕富足，
（我今天在我的美国海岸漫步，请看，一切在这里继续，）
亚历山大在尚武的行军中突然逝去的故事，
一侧是中国，另一侧是波斯及阿拉伯，
南面是辽阔的大海还有孟加拉湾，
涌流的文学、恢弘的史诗、流派众多的宗教、种姓等级，
古老的梵天奥秘源源不断向前追溯，慈爱又当盛年的佛祖，
中部、南部的帝国和它们全部的领属、盟主，
帖木儿战争，奥朗则布的执政时期，
商人、统治者、探险家、穆斯林人、威尼斯人、拜占庭人、阿拉伯人、葡萄牙人，
开启先河的旅行家依旧著名，马可·波罗，摩尔人巴图他，
疑惑有待澄清，地图有待测绘认知，空白有待填补，
人类的脚不停步，人类的双手从不歇息，
哦，灵魂，你本身就不容挑战。
中世纪的航海家在我眼前站起，
1492年的世界同它觉醒的事业，
人性的特质在当时如浪涌起，像春天大地上的元气，
骑士制度的辉煌落日渐逐下沉。
你是谁，忧伤的幽魂？
形象巨大，高瞻远瞩，你自己就是一个远见，
威力无比的肢体，专注耀眼的双目，
你的每一次视野所及都在铺陈一个金色的世界，
用绚丽多彩给它着色。
作为主角表演者，
在一幕盛大的歌剧的场景，顺着舞台的脚灯独行，
我见大将军本人气盖群英，
（勇气、行动、信念的历史典型，）
你看他率领他的小船队从巴罗斯起航，
看他的航行，他的归程，他伟大的名声，
他的不幸，他的中伤者，看他做了囚徒，锁链锁身，
你看他的沮丧、穷困、死亡。
（我好奇地站在时间的长河，注视英雄的奋斗里程，
迟延会不会长久？诽谤、穷困、死亡会不会苦不堪言？
被遗弃的种子会在地下静躺若干世纪？且看，到了上帝的成熟了的时机，
它在夜间苏醒，发芽开花，
还用价值与美，填满大地。）
7
哦，灵魂，真该走向本初的思考，
不只是陆地和海洋，是你自己明朗的新生，
雏鸟、花蕾稚嫩的成长，
直至列入苞蕾初绽的圣典的王国。
哦，灵魂，没有了压制，你与我，我与你，本为一体，
你周游世界的航行开始，
关于人，这是他思想的回归航行，
到达理性的早期乐园，
返回，返回智慧的诞生之初，回到单纯质朴的直觉洞悉，
再次与美妙的创世在一起，
8
哦，我们不能再等待，
我们也该登船，哦，灵魂，
我们也兴高采烈地出发，航向没有路径的大海，
行进在欣喜若狂的浪上，对未知的海岸无所畏惧，
身临海风的阵阵吹送，（你紧贴我，我紧贴你，哦，灵魂，）
自由地颂扬，唱我们的上帝的歌，
歌咏我们快活惬意的探险。
朗声大笑，频频亲吻，
（让别人背叛，让其他人为罪过、悔恨、羞辱哭泣吧，）
哦，灵魂，你让我欣慰，我让你欣慰。
啊，我们也相信上帝，胜过任何一位牧师，哦，灵魂，
但对上帝的神秘，我们不敢轻率行事。
哦，灵魂，你让我欣慰，我让你欣慰，
行船大海或遨游山林或梦醒夜间，
思考，关于时间、空间、死亡的无声思考，如江河涌流，
实实在在承载着我，像穿行在无穷无尽的地域，
我呼吸它们的空气，我倾听它们的细浪，我全身心沉浸其中，
让我沐浴在你的雨露里，哦，上帝，攀升朝着你，
我和我的灵魂在你的领地里排有座序。
哦，你超越万事万物，
无名无姓，有质有料，还有呼吸，
光芒之光芒，创造出的是宇宙重重，你为它们的中心，
你是更强力的中心，真、美、爱的中心，
你是道德、心灵之泉，——情感之源——你是储库，
（哦，我沉思的灵魂——哦，未获满足的渴仰——你不在那里等待？
完美的同伴，你有可能在那里的某个地方等待我们吗？）
你是脉搏——你是星星、太阳、星系的动力，
那有序、安全、和谐的环绕运行，
穿行于无形无迹、浩渺无垠的空间，
我能作何想，如何呼吸，又作何言语，如果单凭我自己，
不能起航奔向那些更高境界的宇宙？
我迅即敛身缩体，当我想到上帝，
想到我面对大自然和它的诸般奇迹，时间、空间、死亡，
但我转身呼叫你，哦，灵魂，你是真实的我，
且看，轻轻地你掌握了各个天体，
你与时间结伴，心满意足地笑对死亡，
填充、鼓满浩渺无垠的空间。
比星星和太阳更伟大，
哦，灵魂，你毋庸置疑，向前行进，
你的爱，我们的爱之外，什么爱会更博大扩张？
什么样的希冀、愿望超越你的、我们的希冀、愿望，哦，灵魂？
什么样的理想之梦？什么样的纯粹、完美、力量的规划？
什么样的意愿会心满意足地为了他人放弃一切？
为了他人承受一切痛苦？
向未来思谋吧，哦，灵魂，当你赢得时间，
穿渡全部大海，经受了海角的风雨，航行结束，
受到包围，你须应对，遇到了上帝，收成丰硕，目标实现，
充满了友谊，完整的关爱，长兄既已找到，
小弟满心喜悦，融入他的怀抱。
9
走向印度，走向更远更多的地方！
你的翅膀真的丰满，可以担当如此遥远的飞行吗？
哦，灵魂，你真的要实施那样的航行吗？
在那般水域你会自觉惬意享受？
接下来你能听见梵语和《吠陀经》吗？
那么放飞你的天资，任其挥洒。
走向你，你的海岸，你年代久远的极度难解的谜！
走向你，对你的领悟，你那些费神费思的问题！
你，散乱漫布着骷髅的残骸，活着的人从来无人抵达你。
走向印度，走向更远更多的地方！
哦，大地和天空的奥秘！
你们的奥秘，哦，大海的水域！哦，蜿蜒的溪流江河！
你们的奥秘，哦，森林，田地！你们的奥秘，我的国土上巍峨的山岳！
你们的奥秘，哦，大平原！还有你们，灰色的岩石！
哦，殷红的清晨！哦，云彩！哦，雨雪！
哦，白昼，黑夜，走向你们！
哦，太阳，月亮，还有你们，全部星辰！天狼星，木星！
走向你们！
起程，即刻起程！我血管里的热血已沸腾！
出发，哦，灵魂！立刻起锚！
割断缆索——拖出船——扬起每一片帆！
难道我们没有像树木一样在这里的土壤里矗立太久？
难道我们没有像走兽一样仅在这里吃喝爬卧得太久？
难道我们没有手执书本让自己懵懂迷乱得太久？
向前航行——目标只在深水域，
不要畏首畏尾，哦，灵魂，探索，我与你、你与我，本为一体，
因为我们在驶向海员尚未敢于涉足的地方，
我们将让航船，让我们自己和所有一切，探险。
哦，我勇敢的灵魂！
哦，远航，远航！
哦，大胆的享受但安全可靠！难道它们不都是上帝的海洋？
哦，远航，远航，远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