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时，滇军万人军藤县，陈部兵之在西江者三万，众寡之较，胜在彼；顺逆之较，胜在我。滇、桂各军遂以狮子搏兔之势，攻梧州，克之。粤军旅长卓仁机驻封川、德庆间，首举兵应之，军威益振。于是滇军以全力趋左岸，桂军趋右岸。达肇庆，遇林虎而战。其时互有胜负，未几，虎败陷重围，以凤与滇将交游，知滇军编制大概，得以诡道逸去。滇军旅长范石生所谓欲与飞将军相见，盖此时也。滇军自开战后，不问遇敌与否，日必行四十里，电掣风驰，沿江而东，军迫三水。陈氏闻耗，泣数行下，令叶举等增援，欲固广三路线，达西南镇，而土崩瓦解势已不可收拾。败军退至石围塘，不复能成行列，溃卒时呜乱枪，恣意劫夺，比户骚然。其时海军方面，亦协同威胁。陈氏见大势已去，于一月十五复诡词赴惠州，邦人耻之。其部曲沿东江溃退，滇、粤、桂军遂下广州。沈军夙谙地势，追踪而至，军于西北两江要地，驻兵白云山及石井兵工厂。而联军战事，于此一告成功焉。
（第五章）元首旋节
联军既克广州，大局形势，云蒸霞蔚，有瞳瞳晓日之观。孙公因任胡汉民为广东省长，并令摄行政事。时余尚在港，相约与偕。魏君邦平亦于前两夕至，部署江防事宜，秩序稍定，民心渐安。至省之翌日，偕访诸将，审察形势，召集军事会议于以太花园，互商追蹑敌踪及分任卫戍、部署政务诸事。高级官吏咸莅，融泄一堂，披肝沥胆，群以邦人仰望，促胡君就省长职。正讨论间，忽闻枪炮之声。断续自西北作，若相距甚迩者。众异之，余佯为未闻。移时，粤军司令邹鲁得报，李易标以兵攻观音山，而统将沈鸿英所部则以无端被邹部攻击为言，谓不得已而与抗。鸿英斥之，且谓我辈上官方事会议，勿论事理如何，敢擅开衅端，即为不直，因下令制止，违者治罪。言次声色俱厉，严正殊常。而令下之后，李易标攻击益猛，观音山遂不克守。余以事变诡幻，乱机已朕，颇以为虑，席散与胡君汉民商定镇抚潮梅之策。二十五日亭午，胡君履省长任，余以晚间航行至香港，遂暂与市民别矣。
以太花园会议后，统将杨希闵、沈鸿英复联衔约集二十六日之江防司令部会议，滇军第二旅司令部所在地也。届时省长胡汉民、总指挥魏邦平、总司令刘震寰皆与议。杨、沈未至，各遣代表列席。坐甫定，李易标先发言，诘责魏君排斥客军之非，疾言遽色，若深有谓而发者。辩论须臾，词气益厉，寻按枪击魏，会场大乱。胡、刘诸君几陷于危。旅长杨池生为之排解，以除其害。魏君则由滇军力护至农林试验场下榻焉。粤难未已，遽有此变，全市惊异。是役也，谋主为刘达庆、黄鸿猷。当魏君被窘，欣欣然以为自得，往还驰骋，须眉翕张。俄皆饮弹死。死刘、黄者非他，刘、黄之部曲也。多行不义必自毙，暴徒贪人可以知所戒矣！自时厥后，弱肉强食，纲纪荡然，逆焰嚣张，人民琐尾，五羊名城遂复陷于惨雨悲风之境，涣然呈无政府状态。
粤军旅长卓仁机默观情势，知乱机复萌，临机果断，首率其驻省部队移江门。他部皆从之。粤军主力于以集中四邑。桂军统将刘震寰则整军石龙，气势为之一振。孙公派程潜、古应芬、邹鲁诸君为大本营行营主任，行署设江门，计俟驻闽军之旋师，有以惩创之。时余已达潮汕，部署各军，激励诸将，先后通电严斥鸿英之妄。
先是联军方入省，孙公本拟莅粤，闻变中止。滇军诸将以粤为首义之区，关系大局至巨，非孙公来粤主持，微特无进步，且益纠纷，群议公派代表恭迎帅节。粤、桂各军，亦同时专使奉迎。其时鸿英尚表示崇戴之忱，而部署军事乃益诡秘，并集主力于江村、石井、燕塘间，引满待发，在沪民党要人，以陈部蝟集东江，沈部复横行畿辅，深虑之，顾欲图完满解决，仍非孙公迅速莅粤不为功，环请孙公戒行，公从之。二月十六日（应为二月十五日），帅节发上海，内政部长谭延恺、秘书长杨庶堪及幂僚多人从。二月二十更一日抵广州，驻节滇军总司令部。人民望公如岁，至之日，万人空巷，欢声达数里，孙公抚劳有加焉。各军慑于孙公德威，自是稍稍检束，而人民始获旦夕之安。孙公莅粤，即召集军事会议，复发令部署各军，令沈部移诸西江北岸，滇军移驻北江粤汉、广三两路线。沈氏以开拔费三十万为请，表示先撤退广州市内之桂军，乃复任李易标为广东第五军军长，使驻白云山及西村一带，作高屋建瓴之势，隐然威临广州东北隅。滇军统将及孙科先后促其撤兵。沈皆以西南护法宜和平统一为词，表绝对服从帅座之意，实则与吴佩孚暗通情款。三月中旬，吴氏由赣密输步枪千杆、弹药五十万。未几，北京伪政府下令，以沈督理粤事，并任该部军官多人以要职。帅府洞见情伪，自不能不深加考虑，孙公因约沈氏晤谈于永翔军舰，观其诚否？未至。旋飏言移驻西江，示无异志，求开拔费十万，自谓与吴氏信使往还，不过私人情感，无与于军事，闻者莫能信也。至三月下旬，为势颇呈和缓，撤李易标部队，自观音山移于石井，又佯令古日光移军西江，求管领广三铁路，得陇望蜀之妄念，至此而益彰。孙公以贪污之徒，未可理喻，乃令朱总司令培德率全部移省会，协同镇慑，大本营亦移驻河南焉！
（第六章）沈军肇乱及败窜
（第一节）广州附近之战及追击
其一联合军之作战
帅府之不能无疑虑于鸿英也，已如前述。因密令滇、粤、桂各军为之备。鸿英亦有盘马弯弓之势。四月上旬，吴佩孚遣间至港，阴为怂恿，鸿英约晤于新街。间者促鸿英就职，鸿英从之，召沈荣光、李易标、李根潭、古日光诸将秘密会议。适得岑春煊电及汇款，众益为动，欲决一战。鸿英以时机已至，遂于十四日发表就职宣言，举就职事与帅府商榷，妄言和平统一，求帅座下野。复为部署一切，令粤汉路局备机关车六辆、货车、客车八十辆待用，战机四伏。而十四、十五等日，广州市内已发生恐皇情状。沈军开始集全力于石井方面，并令沈荣光部增加第一线。会十六日为滇军公祭墓地之期，鸿英欲有以乘之，遂于是日拂晓，向在北郊之滇军开始攻击。滇军虽有警戒，未及周备，仓猝应战。
十六日之战况自四月十日沈军密议后，在前线之李易标部，碁同布于白云山西村间，伺机待发。其后方部队则逐次增加于兵工厂、新街一带，严密部署。十五日贸然为挑战之举。李易标部队，即于是日开始运动。其任左翼之沈荣光部队，则横断自云山脉，便李易标部之进出。昧爽接近观音山及农林试验场一带，距数百米达地区，开始猛攻。滇军警急接战，数陷于危。总司令部受三面围困，观音山中间地区复被隔断。敌迫夷门，杨总戎希闵亲率卫士与敌搏战。各军将士知沈军已变，咸本其作战精神，实地经验，敏捷沉着，出而应敌。军长蒋光亮、范石生皆亲出督战，躬冒矢石，官佐士兵创病无不出。已而大队悉至，皆殊死战不可败，始得为整整齐齐之抵抗焉。时观音山方面，为范军驻守，地形坚固，制御得宜，敌不得逞。是日战斗，以午前八时为最烈，至午后则枪声断续，敌之火力渐衰，仅在原线相持。城西北隅未见敌踪，滇军第三师分兵以戒备之。先是帅府接沈军叛报，即遣李福林、卢师谛各以所部军东山，又派巩卫军王均一旅扼黄沙，计由两翼袭击敌人。大元帅孙公偕滇军总司令杨希闵，躬亲视察战线，激励士气，众益奋勉，大有灭此朝食之概。旋奉帅府部署如左：
（一）令滇军防御广州，伺机转攻。
（二）令李福林军之全部，朱培德军之一部，实行增援。
（三）令在江门粤军如左移动：
第一师开拔晋省；
周之贞部开拔晋省；
海防舰队开三水，协助朱培德、蒋光亮军队作战；
令第三师开赴肇庆，遮断西江桂军之来援。
（四）令刘震寰以全力进出粤汉铁路，威胁沈军之侧背。
致江门命令，由飞机传达。
由猎德墟登陆之李福林军，守备西北隅之滇军第二师廖行超部，及次第增援各部队，均在原地彻夜整顿，准备次日之进击。枕戈待旦，孑斗之声相闻。
十七日之战况是日之战，东部方面于平明时重开战斗，交换炮火，势颇猛烈。午前七时，骤雨沛然，逢迎敌军，枪声渐息，战斗中止。沙河观音山方面之沈军，退据白云山南麓。午后雨霁云消，战斗复起。滇军乘敌疲惫，开始追击，沈军依据白云山腹部一带高地，顽强抵抗。在石龙之刘军奉命后，率队由广九铁路于正午达石牌，与李福林军协同驱逐铁路附近之敌，向龙眼洞方面前进。沈军是时犹据有瘦狗岭，燕塘、白云山南麓一带阵地，刘、李两军亟奋勇向瘦狗岭攻击。苦战久之不相下。其时白云山阵地，正面滇军方与沈军对峙，以俟补充弹药。粤汉路线方面亦尚未有接触。比韦冠英以援军至，联合作战军乃决定攻击前进之策，沈军则据西村北侧高地以俟。本晚均未有动作也。
十八日之战况白云山东南地区之战斗，我军渐占胜利。刘军于是日午前十一时占领瘦狗岭，李福林军复远道迂回出银锭塘方面，向白云山转进，滇军第一第二两师及第三师主力攻击白云山阵地，业已奏功。沈军至此，虽犹为强硬之抵抗，然白云山南麓重要阵地业为滇军所有。联合作战军遂向白云山第一层阵地扫射驱逐。白云山各阵地，向日多筑有工事，故攻击不易。我军肉搏相持，滇军勇敢直前，前仆后继，尸骸枕籍，气贯云霄，将士用命，寝食俱忘。旅长杨廷培攻击敌阵，三失而三复之，遂达山巅。我军无不一以当百，诸将勇奋，出入弹雨枪林不少却。在东方各军如李福林、卢师谛、刘玉山等部，由刘总司令震寰任总指挥，在南方作战各军统由杨总司令希闵总指挥之，并力同心，三面围击，而沈军不可支矣！沈军自开战以来，以第一线与总预备队相距稍远，使用迟缓，未及增援，以致前线不持，逐次败退。而在粤汉铁路联合作战军，复以优势向三元里西村之敌开始攻击，沈军增援相持，仅俄顷即克之。我军全线遂堂堂正正长驱追击。飞机队复翱翔霄汉，侦察敌军，施放炸弹。敌至此殆有疲于奔命之势，军心惶恐，众志颓靡，无能为矣！
十九日之战况战至本日，沈军士气已衰，能力已薄，既弃白云山阵地，兵工厂亦不能守，而全线阵地遂为我军所有，省垣附近无复敌踪。
沈军之叛也骤，其进犯也猛，我军仓猝应战，以忠勇之气与悍敌相周旋，战斗经过殊形激烈。故彼我两军之损伤，我军以滇军为最，敌军则以李易标部为最。据当时报告及调查，两军兵力及死伤，其二联合军之追击开战以来，沈军方面渐次陷于不利，至十九日全线不支，向后溃退。鸿英虽令总预备队由铁道增援，因时机已失，第一线各部队已无斗志，激厉阻止，均无效果。续到部队，既不能恢复前线之士气，影响所及，随之颓靡。仅得派出后卫，于江村、石井间，掩护退却。部队通过铁桥，极呈混乱之状，或车行，或徒步，纷纷败窜。沈军计划，原定于新街附近选择阵地，构成第二作战线，以乱军劫掠村市，商团围攻之，故新街遂亦不守。
联合军自十九日起，即开始追击，在江村桥南与沈军后卫接触，后渡流溪川而北达新街焉。三水方面滇军第四师主力为巩卫军一部，于十八日之夜，占领三水。此时帅座颁全军追击令，示潖江为第一目标。
滇军第一、第二师主力并刘震寰、李福林、刘玉山、卢师谛各部，十九日在新街整顿。滇军第三师全部及其他各部队，均于二十二日由广州出发，开赴新街方面。沈军弃新街后，踌躇于源潭、银盏坳间，有所企图。于是联合军遂在军田集中，二十三日大部均达新街附近。
滇军总司令杨希闵任追击总指挥，于二十三日至战场。省城警备命杨廷培协同巩卫军任之。此时残存东江之陈军杨坤如等，乘石龙空虚，出而扰乱，广九铁路时为之阻，刘震寰派师长伍毓瑞驱逐之。
三水方面联合军占领芦苞，继续向清远前进。
战斗开始后，滇军及公安局征发市内之货物自动车及各种营业自动车数十辆，分配各军运输一切军需品及伤病兵。复征发烟草果子酒肉各种，以供各高等司令部之用。
弹药补充以有兵工厂及飞来庙制弹厂之制造，并各军原有之预备，尚能继续。卫生事宜各军仓猝举办，未臻完备，故重伤多送中外医院，轻伤则由本军疗治。沈军狼狈溃退，重伤将士悉遗弃于战场，联合军收容疗治之，亦仁者之师所当务也。市内公安局组织临时救伤输送队，服务战场，益以市卫生局竭力救济。故卫生勤务，较他种为完备。伤病兵治疗所因作战军追击，前进渐远，旋复随军设置。战场上之死伤，则有九善堂救护检埋队为之料理。联军夫役以战场上之输运，并后方联络线及交通，临时征集夫役数千名，戮力服务，咸称踊跃。
临时军费战事重开，需费浩繁。此次发生意外，滇军及各军奋勇决战，酬奖宜周。帅府遂颁发五万金以劳之。复令省长徐绍桢赴港召集侨商，并任省垣绅商之招致，踊跃输将。巨资骤集，更以各衙署慷慨捐廉，军需匮乏得以接济。
铁道输送粤汉铁路车辆原置极多，因多被沈军运往潖江以上，其留在军田、江村间者则仅少数，故运输多感不便。军士勇敢，在后方者，大率徒步。
兵站总监部之设置大本营以统一后方诸勤务目的，设兵站总监部于省垣，任罗翼群为总监。设经理、卫生、交通三局分任之。兵站部所设各机关如左：甲、黄沙停车场第一兵站部；乙、广州市内兵站病院；丙、小坪第一第二野战病院；丁、三水卫生队。兵站部设立后，需用虽巨，裨益于作战极多。复令两厂赶造枪弹，而作战之准备周矣！
联合军集中后，以沈军大部犹徘徊于军田、银盏坳间，预定于二十四日攻击前进。当尚未开始际，忽有机关车引少数车辆迎面冲来，察知为装甲车，满载北军，势颇猛烈。因未为之备，扰乱殊甚。刘震寰、刘玉山等部仓猝应战，势渐不支，滇军一部增加，亦颇陷不利。桂军之主力，是晚退回江村上流溪水左岸防守。其时滇军主力遂展开阵势，收容退却，准备转攻，以受第一线败退影响，顿生动摇，旋亦移转于流溪水以南地区，为攻势防御。沈军隔河为守，一意劫夺居民，并无攻击行动。以此二十五日至二十八日两军对峙，均作待机之姿势。鸿英则另派一部出清远方面，谋不利于粤军焉！
战事相持之会，在东江方面之杨坤如、练演雄部队，约五六千人，有蠢动之势。大本营得报，令两刘军主力移转石龙以讨伐之。遂于二十八、二十九两日，由粤汉、广九铁路遵命移动。
沈军之在流溪水北岸也，士气未复，地形错杂，既不克有所动作，即不得不再向后退，因移主力于新街、军田间。大本营令各军准备攻击。滇军将领察知沈军疲惫，兵力分裂，有机可乘，咸以迅速攻击请命于帅府。而军长范石生已首先动作，并次第得全军之同意。滇军全部遂于二十九日展开于新街附近，沈军以得北军三旅之援助，亦在军田南方高地布阵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