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使果然进入归黎。
战争时期，天使不可能吹吹打打，尤其归黎，基本上还是在敌人势力控制范围内。
他们作客商打扮，可能是在途中遇见了羌人，凭借着自己的马快逃了过来，丢盔失甲，狼狈不堪。
一进城，他们就住进了归黎最好的秋月楼。梳妆打扮以后，人也精神抖擞，鲜衣怒马，气势与来时完全不同。
有两员军士在前带路，举着巨大的“回避”“肃静”牌子，后面跟着的，是二十多个盛装骑士，骑着名马，手持金刀。
排场极大。
“土鸡变凤凰了！”他们一进城，韩起就知道了消息，也不理会，随便他们去。
但是路上看到他们排场如此之大，悄然而笑。
“来了，在天启挨了他们一顿好打，现在是收利息的时候了。”项先月说。
“你要的利息是什么？”韩起不明白这个人精到底要什么东西。
“汉唐的江山。”项先月的样子，非常严肃。但是看起来却让人忍不住笑，因为他根本就是一个可以让人发笑的人，尤其是在说着这根本就不着边际的话的时候，更加让人想笑。
“这，这利息未免太高了吧？就是给你，你怎么收呀？”韩起说，有点不相信这个人说的话。
“汉唐江山这么大的东西，当然一次性是收不回的，我要慢慢收。”项先月说。
“你要这个东西干什么呢？你莫不是想当皇帝？”韩起说，“不管怎么说，像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像一个要天下的人，倒像一个唱戏的。”
“我本来就没有想要他，”项先月说，“只是，我想将这个东西送人。”
“送给谁？”
“不重要。”
“为什么？”韩起问。
“因为我不再相信天启，我认为，不管是谁，都不可能会有比天启这般更加腐败，更加邪恶的人来治理江山了。随便送给谁，都比现在好。”
这家伙和天启，有多大的仇？偏偏，这家伙否认他和天启有仇，刚才还说被打了一顿，转背却忘了这件事情：
“和天启的每一个人，我都没有仇恨，但是作为一个整体，我和他们不共戴天。”
他说得那样入神，韩起恨不得将他的嘴巴给封起来，说话太不靠谱了。
“我在天启认识很多出名的人，实际上，他们也并不是不可爱，就是我最讨厌的人，也总有可爱的地方。但是他们集合了起来，就是我的死敌，不死不休的死敌。”项先月说。
“为什么会这样呢？”韩起问。
“因为天启已经烂了，根部已经腐蚀了，就如在一个粪坑中，你原本是香的，但是到了那里面，都会变得臭的。”
“天启为什么会成了这个样子？”韩起追问。
“因为在那里有太多的不受约束的权利了，权利不受约束，就会如洪水猛兽般的危害世人。汉唐大部分的权利都集中在天启，所以，天启已经烂得没有办法救活了。”
“这下我懂了。”韩起说。
项先月非常意外的看着韩起，问：“你懂了什么？”
“我懂了，你就是一个神经！”
这下轮到项先月发愣了，这家伙和自己是一个德性，说话全然让人摸不清头脑。
“你想想，我们和六皇子是朋友，他好歹也是皇室的人，你却跑到这里来，要我们去砸掉天启，你是不是有病？”
“就是因为六皇子在这里，砸掉天启还有一线希望。”
“为什么？”
“因为天启所有的权力，现在需要一个主人，而主人，却有变数，六皇子也是选择之一，目前失势的势力，对于六皇子也不失是一种选择。”
“六皇子能治疗那烂透了的天启吗？”韩起问。
“不能，”项先月直截了当的说，“但是，六皇子在，就会有个缓冲的地带。我们就可以站在这个地带上，将天启砸烂。”
“这下我可是真的明白了，其实你讲得太多了。”韩起站起身来，看着项先月说，“你真的很啰嗦的，假如我是你，我就会直接说：我是来投奔你们的，就算你赶我，我也不走。”
“孺子可教！现在，我们一起去见天使，见天使时候，你的跟我恭敬点。”这家伙，脸皮真的够厚的。
“天使到了，请六皇子，柳韩二将军接旨。”早有传令兵，将大家集合在县衙门内。
天使狐假虎威，有宦官大声宣读圣旨。
“六皇子白玠放铁入羌，本有罪，但在幽州奋起抗敌，救民于水火，解朝廷之大患，功过相抵，不与奖赏，幽州守备大计，归于六皇子统一指挥。柳颂秋将军破敌有功，赖六皇子举荐，袭破虏侯，韩起将军破敌有功，赖六皇子举荐，假幽州守备使，封何代息为御使，总督幽州军队。幽州军民，当戮力同心，项先月丧权辱国，向羌人屈膝，陷六皇子与敌，不战而降，斩其人头悬于幽州，有通敌投降者引以为鉴。”
项先月看着那颗头颅，一脸的嘲讽，“想不到天启真的斩杀了我项某人的头颅呀。”他抬起了头，对着天使说，“我项某人有何罪？”
那宣读圣旨的宦官，着实吓了一跳，说：“你，你？你怎么没有死？”
而赵大人，却面无表情。
“我怎么会死？”项先月笑了，笑得很愉快，“我注定是天启的祸害，这么容易死那能叫祸害吗？赵大人天下名士，文采风流冠绝天下，今天贵为天使，得多在归黎盘亘几日呀，项某虽是粗人，但是仰慕得紧。”
赵大人看了一下六皇子和项先月，好像是在盘算着这两个人现在是谁说了算数，不知道该和谁说话。
“看来赵先生嫌幽州苦寒，不愿意多留，项某也不多留了，赵先生回去，劳烦给天启各位达人带去一句话。”
“将军要我带什么话？”
“你告诉天启那些大人们，假如迫得太紧，幽州可能就会是羌地的幽州了，从项某看来，幽州是羌是汉唐，这个是一样的。”
除了项先月以外，谁都没有说话。
“末将代六皇子以及柳韩二位将军谢我皇及太子大恩。”项先月大咧咧的说，“既然赵大人不原因在幽州多留几日，那么，即刻上路吧，请将我的话一定带给各位达人。”
赵大人心里气恼，但是却做声不得，一方面，他是天使来宣封，另外一方面，他也是来打探情况的，现在情况已经明了了……
“朝廷，总不会放心我们。”送走了天使，白慎说。
“别看他们加封了我们，但是，只要他们能缓过手来，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将我们给吃掉。”项先月结论说，“所以，不能被他们麻痹。”
“有了项将军坐镇幽州，想必幽州发生的事情，会有人替为隐瞒。”韩起分析说，“一个本该死的人，竟然活生生的跳了出来，这是那些权臣们必须要隐瞒的事情，想想也有趣。”
可以想象，因为这件事情，天启中的官风，有该堕落多少？
六皇子摇了摇头，身为皇子，他不得不接受这些事情。这是一种悲哀，自己家的江山，竟然到头来还要自己埋葬。
这个项先月，他算计的，是汉唐的江山。
多年的同事，他很清楚这个人要什么，也很清楚这个人的想法，理解这个人的做法。
齐国饿殍满地的时候，自己举棋不定，他敢于定下以齐铁换羌马，以马换粮，以救齐国百姓。为了自己突围，他敢于放下自己的声誉，卑躬屈膝投降，借口送柳将军尸骨投降而麻痹羌人，给自己创造突围机会。
而现在，他在天使面前，明显就是在告诉天启那些大人，自己才是幽州主事的。
而他，才从天启逃出来，幽州那些心怀鬼胎的大人们，一定会一边向太子隐瞒情况，一边想办法来幽州解决他。
而自己的压力，可能因此而减轻，在太子的眼中，他是幽州第一重要的人，而在那些大臣的眼中，项先月才是第一重要的事情。
这项先月用生命，在为白慎他们打掩护。
他看项先月的目光，有丝感激。这是一个不计毁誉得失的人。
项先月和韩起一起走了出去，明显看得出项先月用各种各样的办法，在培养着韩起，就韩起破呼延浩骑兵的阵法，也是项先月传授给白慎，韩起临时将它搬到了战场。
但是他传授的方法，多是通过打嘴炮的方法来完成。
“赵大人一定不敢直接回去向太子汇报幽州情况，他一定会先找那些权贵们商议。”韩起说。
“但是我在幽州的事情，他如何隐瞒呢？我等着看他们的笑话。”项先月说。
“假如我是赵大人，一定会在路上遇见羌人，一定会只剩下我自己和几信得过的亲卫逃脱，其他的人都英勇战死的。”韩起猜想。
这些达官显贵们，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的。假如没有出这样的事情，那才叫奇怪呢。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你现在差不多算是一只狐狸了，不过，你是小狐狸，并不是老狐狸，你只猜到一部分，没有想到全部，你说的大部分都对了，但是还有一点点错误。”
“哪里错了？”
“我本来不想告诉你，假如你有足够的代价，我也可以告诉你。”他买着关子说。
“你要什么代价？”韩起问他。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五星连珠的箭法。”
“我当时什么事情呢，这个是我老师的朋友教我的。”
“假如下次见到这个老人，你能不能求求情，别让他动手，一动手，我们都不是对手的。”
“他又不是喜欢动手的人，很和蔼的一个人，你怎么这么怕他呢？我保证他见了你肯定不会动手的。”
“假如我说我是老狐狸的话，那个人就是狐狸精了，既然你答应了，我就放心了。你过来，我悄悄的告诉你一件你想错了的事情。”项先月说。
韩起忍不住将脑袋伸了过来，项先月说：“天启，是有很多人想要我的头颅，但是，赵大人肯定不是其中的人。”
“为什么？”韩起不解的问。
“因为我和赵大人，是生死之交，当年方鼎一战，他是队副，别人都忘记了这件事情。”
“阴谋！”韩起跳了起来，说，“你们真是群阴谋家，假如我在天启的话，一定会被你们坑死的。”
顿了一下，韩起跺着脚说，“我得赶快去告诉白慎和柳颂秋，对于你将的话，千万一个字都不要信。不然，被你卖了还要帮你数钱。
项先月哈哈大笑。
“我要去帮赵大人的忙，你看你愿意去不？”项先月上了马，问。
“我去才怪！”韩起大声说，“你这老狐狸，你就一个人去拼命吧。”
“嘿嘿，不必，不必！”项先月也笑了说，“那我先去了。”
韩起也翻身上马，哈哈一笑说：“那我也去观战，说不定，我会给那个赵大人一刀，早就看不惯他的威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