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会有这种事……”坎罗听完青青的话，长松口气，心头却忍不住阵阵揪起。
他站起身来，围着厚重的檀木桌，喃喃自语：“如果真是这样，那就解释得通了！”
他看向垂泪的青青，坚定道：“我们再去找展卫！”
“我不要！”青青叫道：“我不想看见他！”
坎罗微笑着抚着她顺长的头发，说道：“被学生信任，这是好事。你已经打开了他的心门，接下来，他是否能运用天纹，全看你的态度了。”
青青用力摇头，坎罗脸色一板。
“难道你想离开自己的学生？”他怒道：“既然这样，那你干脆自己辞了算了！”
“我不要！”青青几乎是下意识叫了出来。她想了想，犹豫不定：“我，我……”
坎罗的双手搭上了她的香肩，他笑道：“既然想做，就一定做到最好。展卫是你的学生，人是狠了点，但也不至于抛弃他啊！你想想，他既然连这么重要的事都肯告诉你，就说明他肯信任你。你为什么不愿意给他一次机会，听他讲讲自己的过去呢？”
青青刚要应好，一想到展卫的眼神，又用力摇了起来：“他太可怕了！”
“固然是可怕，可他的遭遇也令人同情。他在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很可能杀死自己的父母。帮学生走出难关，克服心理，这也是老师的职责之一。你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帮他迈出这一步。”
坎罗叹了口气：“不过，我也不勉强你。你不愿去，也情有可原。只是，我的草案怕是很难通过了。”
普通人任教资格的草案？
青青眼睛一亮：“我去！”
“这才对嘛！”坎罗笑着说。
两人来到检查室，青青立即一反之前的大无畏，缩在了他身后。坎罗苦笑着摇摇头，一步踏入。
暗，无尽的黑暗。恍若踏入沼泽，连身体也被这黑暗侵蚀得冰冷起来。
他拉开窗帘，阳光照射进来，为展卫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
“我听青青说起你的遭遇了。”他严肃道：“现在，我想提一个问题。”
展卫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把头低了下去。
“那个珠子，是什么样的？”
展卫犹豫着。
“那个珠子，很有可能是杀死你父母的真正原因！”坎罗说道。
展卫的声音终于响起，他淡淡地道：“不可能的。”
“你知道不可能？没有说出来怎么知道不可能？”坎罗挨着他坐下。
展卫的语气依然冰冷：“是我杀的人，我很清楚。”
“你骗人！”青青叫道：“刚才你还说不是你！”
展卫看了她一眼，目光中闪烁着浓浓的自嘲：“你有证据么？”
青青愣住，坎罗也愣住。
“我杀的人，我很清楚。所以……这件事，不用再说了。”他从床上坐起，穿起衣服，打开了检查室的门，又停了下来，侧过半张脸，用左眼淡淡地看着她。
“老师，你很害怕？”
他的话语回荡在空气中，身影却渐行渐远。青青望着他的背影，怔怔出神。
坎罗叹了口气，愤愤地砸着床板：“线索又断了，可恶！”
青青坐在旁边看着他，表情复杂。
当青青再次看见他时，他坐在宿舍门边，嘴里咬着半根草茎，迎着夕阳，无聊地挥动着手上的木刀。而在他身前，却躺满了被他打倒在地的学生。
她看见了他，他也看见了她，目光交汇中，他吐出口中的草茎，拖着长长的木刀，渐行渐远，在夕阳下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
老师，你很害怕？
她急忙追上去，展卫似乎知道她的举动，停了下来。她一个急刹车，在距离他很远的地方停下，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
“害怕，就不要跟过来了。”他说着，重新迈起脚步，迈向夕阳。
青青没有再追。她知道自己的能力，二阶天纹玄术者，不是她一个普通人可以追得上的。
你很害怕？
害怕，就不要跟过来了。
语气与平日一样，冷漠，淡然，没有半分情感。她仿佛看到，两人好不容易拉近的影子，却被一道无形的墙所阻，无论如何也不能靠近半分。
她颓然坐下。
第二天，空旷无人的教室里，她的声音依然高亢嘹亮。眼睛却时不时看向展卫，在那里，一双眼睛被头发盖住，只留下脑后的马尾轻轻跃动。
一下课，她连忙叫住展卫：“等一等。”
展卫默然不语，脚下却走得飞快。只是转眼间，他的身影已在她面前消失。
“展卫又变回来了。”坎罗看着手上的投诉状，叹道：“和王进班上十名学生在府外打架，重伤九人，一人几乎丧命。青青，你是不是该对我有个解释？”
青青默然不语。
“草案怕是很难通过了。今次的玄术大赛，恐怕也没有更多的说服力。你不如回去休息几天，这段时间一直上课，难为你了。”
青青犹豫着，点了点头。她推开房门，那背影竟是如此落寞。坎罗坐在厚重的檀木桌前，深深叹了口气。
展卫，到底在想什么？
被他视作头号刺头的展卫，此时正坐在树林里，直勾勾地盯着前方。柳雪姬被他看得发毛，不安地抬起了头：“你看什么？”
“削刀。”展卫说。
“你这样打，一百把刀也会折断的。”柳雪姬干脆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对他说道。
展卫点点头：“我知道。”
柳雪姬费解道：“你不是有天纹吗？用天纹战斗，不是比木刀更好？”
展卫摇头：“我不会玄术。”
“不会玄术？”柳雪姬吃了一惊：“你怎么通过检查的？青青小姐放水了？”
展卫继续摇头：“没有。”
柳雪姬无奈地拾起了手上的工作：“真不知道你们这些人在想什么。”
她顺手撩过齐耳的长发，露出从未对外人露过的半张脸。展卫看着她，一时竟有些入神。
柳雪姬放弃地丢下了手中未成型的木刀：“你又在看什么？”
展卫说：“你的脸。”
“我的脸有什么好看的？”柳雪姬下意识地揉搓着半张面孔，脸上不禁浮起一丝红晕。
“很好看。”展卫说。
他疑惑起来：“你为什么不让大家看你的真面目？”
柳雪姬叹了口气：“我会露，别人会看吗？”
展卫默然。自从入学测试那天的惊鸿一瞥后，在同室的肖风口中，柳雪姬俨然已是天下第一魔女的形象。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展卫：“你为什么老是缠着我？我的木刀很好用吗？”
展卫摇摇头：“一样，很脆。”
柳雪姬撇撇嘴：“你这么用，无论什么刀都很脆的。”
展卫想了想，平淡的脸上首次浮现出了艰涩的笑容：“可以找你再做。”
“呸！又占我便宜！”柳雪姬啐了他一口，不说话了，脸上的红晕却更盛。展卫看看头顶，突然起身，抓住一片飘落的枫叶，递到她面前。
“送给你。”他说。
柳雪姬莫名其妙：“为什么送我？有什么理由么？”
展卫笑笑：“它很像你的脸。”
“呸！”柳雪姬继续啐，却伸手接过了他递来的枫叶，塞进怀里。
不过，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展卫没说，柳雪姬也没问。迎着漫天飘落的红叶，二人坐在林间，静静的，享受着难得的平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