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之成看到他们这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就来气,挺直了腰板,厉声道:“你们真以为她一个人在外面能好好照顾自己吗?她一个小孩子,又单纯,别人说什么她都信,要是在外面……”
说到这里,孟之成有些哽咽,眼眶不知不觉地泛红,倔强了大半辈子,他向来都是强势硬派的作风,阮姝从没想过他也会有鼻头泛酸的一天,刚才同杜杼“偷欢”的余韵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外公,您注意着自个儿的身子……”杜杼见孟之成浮现这样的表情,喉头也一紧,沉声开口道,深眉微微蹙着。
“我不需要你们跟我眼前烦!给我去找诗落!要是你不去,我自己去也行!”孟之成气呼呼地说道,那架势完全就跟老小孩没什么差别,杜杼见他孟之成反应这么大,太阳穴突突地跳,将他扶到床枕上躺着,深呼一口气:“您放心,我现在就去找诗落,您别着急,不把诗落带回您面前,我也甭见您了,行吧?”
杜杼真没和孟之成计较的意思,但孟之成现在也只听得进这样的话,阮姝在他说完后还瞪了他一眼,哼,瞪什么瞪,又要讨厌我了?杜杼在心里很不爽地想着。
孟之成听了杜杼的话一径沉默着,阮晓黎出言劝了他几句,孟之成的脸色却依然不好。
“外公外婆,那我先走了。”
沉默尴尬的气氛维持许久之后,杜杼终于再次开口,手插进裤兜,脸上倒没其他表情,他瞧了阮姝一眼,转身迈开长腿走出病房,高大颀长的背影倏地消失,然而就在他正走向走廊尽头的时候,蹬蹬的脚步声响起,再一回头,他的胳膊便被冰凉的手指捏住。
杜杼挑眉望向来人,问:“还有事?”
“他没别的意思,你别置气。”
杜杼见眼前人绷紧的神色,嘴角忽而舒展出一丝笑意,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在你心里,我就这么小气?会跟长辈生气?”
两人的面颊近在咫尺,姿势暧昧,阮姝只觉得他一定是故意这样的,想到阮晓黎随时有可能出现,她不禁心口发紧,后退了两步,皱眉仰面望着他。
“刚才同我妈讲了,我和你一起去找诗落。”
阮姝一脸疏然地开口,杜杼微微愣住,眼中暖意更甚,比外面温柔和煦的日光还要让人心头愉悦。
杜杼二话不说地就将她给拉到面前去,手扣住她的肩膀,笑容满面地强迫她往前面走去,阮姝才没那么不要脸,拼命反抗却依然无果,心跳砰砰砰地都快跳出胸膛了,脸颊也火辣辣的燥热不已,生怕阮晓黎和孟之成会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好在杜杼也算是将孟之成的话给放在心里了,没再毛手毛脚地和阮姝调情,开车直奔铁路派出所。
阮姝不明所以,启唇问出自己心里的疑惑:“难道她离开B市了?”
杜杼轻嗯一声,“B市又不大,从昨晚到现在都没线索,不排除她跑去其他地方的可能性,先去看看有没有她的记录。”
阮姝点头表示同意,结果两人抵达铁路派出所之后,杜杼利用职务之便查询一番,并没有孟诗落乘坐火车的记录。
“现在又去哪?”阮姝坐在副驾驶座上,扭头望着外面渐渐黑下去的天色,已到黄昏时刻,天尽头的晚霞正一点点鲸吞如火的骄阳,她语气中有些失落,又有些黯然。
“汽车站。”杜杼沉沉开口,一气呵成地启动引擎踩上油门往前冲,阮姝也福至心灵般恍然大悟。
坐汽车不需要身份证。
汽车站离铁路派出所不远,但晚高峰车流不断,将近半小时后他们才到达B市长途汽车站,元旦假期出行人数骤增,汽车站人潮涌动熙熙攘攘,杜杼趁机一把拥住阮姝的肩膀,将她半搂在怀里往前行。
阮姝对他这种习惯性吃豆腐已经无力吐槽了,人群中汗味和乱七八糟的味道夹杂在一处,她的鼻翼间却只充斥着他胸膛独有的气味。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幸福感在这一刻忽然飙升到顶点。明明春天还没来,她怎么就到了发情期?脑子里忽然蹦出以前看的一篇学术论文,大意是动物的生活受到季节性自然环境的制约,它们需要特定发情期和产仔期相适应,而人类由于拥有改变自然环境的能力,不必过多当心自然因素的影响,所以在任何时期发情、生产,均可。
她不知不觉地就将那一段给呢喃着背出来了,再加上面上高深莫测若有所思的神情,杜杼忍不住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嘟囔什么呢?”
“所以冬天发情也可以理解吧?”阮姝将自己心里的疑惑脱口而出,杜杼顿时愣住,随即弯弯唇角,手掌抚上她的后背。
“嗯。可以理解。”
阮姝一把将他的手给拍开,脸上浮现几抹红晕,似是尴尬,又似是娇嗔,看得杜杼心尖发痒发麻,情动不已。
阮姝却顾左右而言他,望向售票大厅的屏幕,上面显示着今日乘车列表,元旦虽有加班车,但大体去向和时间还是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孟诗落是下午四点半放学,从附中到汽车站大概一个小时,那么她很有可能搭乘五点半以后的班车。
五点半……阮姝思忖着,将目光转向后面屏幕下方。
“C市和D市,会是哪一个?”杜杼轻声开口问。阮姝眼神紧紧锁在前方,跳动的红色字体让她忽然灵光乍现般,回想起了之前的某个画面。
“怎么了?”见阮姝回过头来,神色中掺杂几丝慌乱,连忙伸手握住她冰凉的指尖。
“是D市,她去D市了!”阮姝用少有的激动语气说道,孟诗落一直喜欢玩网游,半月前她就向孟之成和阮晓黎打报告,说元旦想去D市参加玩家cosplay聚会,但被孟之成给坚定地否了,她又去求孟辛齐,自然也无果,阮姝只是偶然听到她同孟之成撒娇求情,当时并没放到心上,现在想起来不禁心惊肉跳。
杜杼听完阮姝简单的描述俊脸倏地阴沉下来,整个人身上散发着难掩的冷酷气息,两人立即买了去D市最近的一班汽车票。
阮姝看得出来杜杼气得不轻,那脸色黑得怖人,垂在一旁的双手正捏成拳状,骨节甚至微微泛白,周围坐着的乘客见他这样都敬而远之,悄声地议论着。
B市到D市的车程不过两个小时,阮姝却觉得十分漫长,车窗外夜景旖旎,她却根本没有心思心上,幽幽的夜色越来越浓,杜杼仍然保持着一副随时准备炸毛的姿态,阮姝不禁忧从中来,担心他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来。
她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心情了,高中的时候他最喜欢闹事儿,动不动就和别人干一架,每次挂彩后还一副拽拽的样子,似乎引以为荣,阮姝那时特别恨他那副表情,讨厌他任意妄为的性子,却总是被他不经意的温柔给俘获,明明她最憎恶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的人,却始终对他狠不下心来,她原本以为经过这么多年,他已经能控制住自己的心性,没料到他还是需要她在一旁看管着。
为什么一想到这里就会有种窃喜和满足的感觉?她不明所以,只觉得空荡荡的心口瞬间被填得满满的。
比起同省的B市,D市的经济状况并不理想,领导们每年给的投资份额也少之又少,这么多年过去,除了一家少旭集团,其余的小企业根本就没立足之地。
少旭集团涉及行业颇多,几乎垄断了整个D市的服务业,而前年注资入股的少旭游戏公司也在集团大股东们的支持下开发了一款风靡全省的网络游戏,少旭集团顿时成为整个D市人的骄傲,这次举办的大型游戏玩家聚会也在少旭集团名下的高级会所举行,然后杜杼带着阮姝想要闯进去的时候就被要请柬了。
请柬是半月前就快递到各个资深玩家手中的,没有请柬,根本进不去。
同门口那几个保安解释半天,他们依旧一副油盐不浸的模样,连一贯沉着冷静的阮姝都忍不住喘急气儿。
杜杼本就黑着个脸子,现在被挡在门外,眸中的怒气更是滔天漫地,眼里冷光忽生,本欲用刑警的身份来压他们,但妇女儿童失踪属于民事案件,他一个刑警没资格搀和,更何况他还有私人因素在内,更不能轻举妄动。
所幸他现在穿着便衣,又没在B市的辖区内,少时冲动热血的劲头一上来就止不住,他一手牵着阮姝,另一只胳膊直直地朝保安胸膛上撞去,脆生生的声音随即响起来,那保安后退了好几步,捂着胸口一副十分痛苦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