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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天下之道

战鹰等人昂然走出守将府,很快便发觉有人远远地跟在后面。魏撩顿觉不快,欲拔剑杀之,却听战锋言道:“他们听命于人,想必心中也是无奈。魏兄一代大侠,何必为这点小事污了宝剑!暂且放过他们吧!”

魏撩一想也是,不禁问道:“如今的当务之急是救出惊虹。战兄可有什么计划?”

战锋摇摇头,转身向战鹰望去,却见他浓眉深锁,满脸忧色,于是安慰道:“鹰儿,王翦虽说阴险,却也不是一个违诺之人。他既然答应了,想必不会伤害惊虹。你不要太过担心了!”

魏撩也在一旁说道:“王翦是一个聪明人。他把惊虹当作引你上钩的诱饵,自然不会害她。”

战鹰心中隐隐泛起一种不安的感觉,突然停住脚步,闭上双眼,黯然道:“不知为何,我突然对能否救出虹妹没有半点把握!”

战锋连忙道:“事不关己,关心则乱,鹰儿,你切莫乱了方寸。”

战鹰猛地睁开双目,透射出坚决无比的神光,沉声道:“无论是刀山火海,我一定要把她救出来。”

令三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打草惊蛇的后果竟是如此严重。自第二日起,潼关城内全城戒严,凡携带兵器者一律不准上街。到处都是巡逻的秦兵,盘查起来甚是严密。

守将府外被重兵重重把守,战鹰等人武功虽高,却再也无法悄然潜入。开始时,魏撩提议设法杀死几名秦兵,冒充他们混进去。可是他们很快发现,这个方法根本行不通。一是秦军核对口令的同时,还要附加十分复杂的手势,不明状况的人根本弄不清楚;二是每个巡逻小队由十名士兵组成,彼此之间相互认识,要想冒充实在不可能;三是秦军军纪甚严,一人触犯军纪,全队连坐重罚,即使是威胁利诱,也没有人敢冒此风险让他们进去。与此同时,三人居住的客栈被人严密监视,他们的任何举动皆有人立即回报。不过,对战鹰等人来说,要想摆脱他们倒也不是一件难事。

这一日,战鹰等人正在屋内商议下一步的行动,店家忽然敲门送来一卷系有黄色丝带的布帛,言明让战鹰收启。

三人心中大奇。战鹰将布帛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未时三刻,城东十里,清茶两盏,与君一晤”。落款是一方朱红的私印,赫然是“秦王政”三个篆字。

战锋大吃一惊,拿过来仔细一看,随即肯定道:“这的确是赢政的亲笔。没想到他居然会亲自来这里!”

魏撩沉吟道:“此约必有阴谋,我们须得小心。”

战鹰将布帛重新拿过,忽然仰天发出一阵长笑,傲然道:“赢政来得正好,我正可向他当面讨还惊虹?”

城东十里亭,一个身着黑色袍服的人端坐其中,面前的石桌上放着一个棋枰,上面却是未落一子。亭外站着十余名黑衣人,无不手持利剑、全神戒备,显然都是个中高手。

黑袍人端起一盏香茗,中指轻弹,将上面的一片浮叶弹开,缓缓地呷了一口。尽管天寒地冻,气温甚低,在亭中坐了将近半个时辰,他却不愠不火,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既不抬头望天,也不左顾右盼,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空空如也的棋盘,不知在想着什么。

“战鹰赴约来了!”远处突然响起一声清啸,接着一个声音在众人的耳边响起。

说话这人来得好快,说第一个字时还在百丈之外,一句话说完便已来到近前。众人只觉眼前倏然一花,一个白衣人已出现在面前。亭外的黑衣人立时如临大敌般地齐步向前,将手中的利剑指向这人。

“让他进来吧!”黑袍人头也不抬地说道。

黑衣人们闻听,无不楞了一下,随即向一旁退开。白衣人毫不在意地从剑林中穿过,洒然走入亭中。

“小民见过大王。”白衣人拱手道。

“你便是战鹰?”黑袍人终于抬起头来,缓声问道。

白衣人正是赴约而来的战鹰,见秦王对自己竟然不加防备,心中略感惊异。临行前,战锋曾经告诉他,秦王是个疑心很重、动辄暴怒的人,可是今日所见,却是完全不同。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面对威摄天下的大秦之王,心中不禁充满好奇。只见秦王赢政年约三十左右,第一眼看去,只觉五官很不协调,相貌甚是丑陋。可是再看第二眼,立时看出对方的与众不同来。饱满的天庭,浓粗的眉毛,黑亮的双目,硕大的鼻翼,垂肩的双耳,细长的唇线,宽厚的胸膛,这些相貌特征单个看并无特别之处,可是组合到一张面孔上,却有一种别具一格的霸气。

与此同时,秦王也在细细观察着战鹰。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容貌俊秀,身材伟岸,举止之间隐现一种与众不同的绝世风采,尤其是那种与生俱来的孤傲之气,更是让人心折。不禁心中暗道:如此人材,若不能收归己用,实在可惜!

“今日大王相约,不知有何要事?”战鹰不卑不亢地问道。

“别无他意,寡人只是想与你下上一盘棋。”秦王放下手中的香茗,缓声道。

战鹰心知对方之举必有深意,却不推辞,举步走到秦王的对面坐下。

秦王言道:“既是下棋,自然少不了赌注。我们不妨以此作赌,赌注是输者必须答应对方一个条件。”

“正合我意!”战鹰此行目的正是惊虹,如此正中下怀,立时颌首言道。

“我执黑,先下。”秦王先声夺人地掂起一粒黑子,放在棋枰的正中央。战鹰也不争执,随手应了一手。

起初之间,两人互有攻守,略有停顿,到后来却是越下越快、棋落如雨。不过盏茶的功夫,此局便已接近尾声。秦王棋风甚健,一招一式咄咄逼人。战鹰却截然相反,落子之间飘逸而灵动,不带一丝烟火之气。

当双方走到一百一十八目时,黑棋已成一条大龙,昂首摆尾,势压全局,显然胜算极大。而白棋却被分割成数片,苦苦挣扎,似无回天之力。正在这时,战鹰忽然推枰而起,朗声笑道:“我赢了。”

秦王眼见自己此局必胜,顿觉不解,抬首问道:“战鹰,你明明此局已输,何必故作姿态!”

战鹰双眉一挑,朗声道:“大王可是不信?”

秦王听战鹰说得如此肯定,不禁略显迟疑,低头在棋盘上细细看了几遍,仍觉黑子必胜,不禁怒道:“战鹰,你究竟是何用意?”

听到秦王的怒声,亭外突然闪进两个黑衣人,一左一右挡在秦王身旁。

战鹰注目一看,只见左边这人身材削瘦,面色阴沉,一双冷目泛着阵阵寒光;右边这人身材略高,可是动作表情竟与左边这人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两人剑拔弩张,杀气极盛,显为秦王的近身侍卫。

战鹰不禁恍然大悟。看这二人的身形气度,竟然具有绝顶高手的风范,即使与天剑魏撩相比,也不过是稍逊半筹。若是二人同上,恐怕自己也没有把握在数招之内胜之。单从先前自己进来之时,竟然未能在众多护卫中发现这二人,便可看出他们的实力。难怪秦王如此大胆,敢与自己当面对奕。原来有如此高明的侍卫护驾。

想到这里,战鹰微微一笑道:“大王息怒。让我们将此局下完,便可看出分晓。”

秦王果非凡俗之辈,很快平静下来,示意二人退到一旁。战鹰重新坐下,随手掂起一粒白子,放在棋盘上。

秦王定睛向棋盘上看去,顿时神情大变。只见白子所落之处,恰似点睛之笔,把左右两侧原本孤立无援的白棋连接起来。刹那之间,整个棋局的形势发生改变。

“这不可能!”秦王惊呼道。思索了好半天,终于在棋盘上下了一子。战鹰面带微笑,不假思索地随手应了一子。

秦王不由大惊失色。只见棋盘上的那条黑龙居然被数片白子分割蚕食,几呈挣扎之势,方才胜券在握的大好局面转眼之间竟然完全逆转。

两人又下了几子,局势更显明朗,黑龙竟被分割成数段,再难首尾呼应,眼见败局已定。

秦王仍不甘心,举起一粒黑子欲下,良久之后却始终无法决断。终于,他放下棋子,颓然道:“寡人输了!”

过了一会儿,秦王抬眼望着战鹰,沉声道:“战鹰,你果然非同一般!可否告诉寡人,你为何会赢?”

战鹰朗然道:“大王太过急功近利,若是稳扎稳打,或许在下赢得不会这么轻松。”

“你的意思是无论怎样,你都会赢?”秦王心头一惊,沉声问道。

“不错!”战鹰神采飞扬地说道:“并非在下的棋力远胜大王,只是天下如棋,世事如棋,何种心境便会生出何种棋局,因此从一开始大王便注定会输给在下。”

“这是为何?”秦王追问道。

战鹰微微一笑,指着棋盘言道:“请大王再将棋局仔细瞧瞧。”

秦王低头俯视棋局,片刻之后,突然大惊失色,颤声道:“为何会是这样?”

战鹰轻笑道:“此局恰巧印照了如今的天下大势。大王的黑龙正如目前的秦国,霸气十足,如日中天。那些白子好似其他六国,实力虽小,却不容轻视,一旦联合起来,秦国便会首尾难应,必败无疑。”

秦王站起身来,缓缓走到亭边,背负双手,沉声道:“你是在威胁我?”

“在下只是说出心中所想而已。”战鹰毫不示弱地说道。

“如今大秦雄霸天下,征战六国,可是却苦了普天之下千万无辜的百姓!”战鹰站起身来,朗声道。

秦王猛地回转身来,眼中射出两道冷厉的寒光,冷声道:“战鹰,你可否相助寡人一统天下?”

“道不同不相为谋,请恕在下实难从命。”战鹰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你如此顶撞于我,不怕我对付你的惊虹么?”秦王大怒道,忍不住一掌拍在石桌上,立时将棋子击得四处乱飞。眼见秦王发怒,两名近卫同时拔出剑来,随时准备出招。

“大王不要忘了我们先前的赌约!”战鹰站起身来,退后一步,不慌不忙地说道。

“你!”秦王顿时梗住,指着战鹰说不出话来。

战鹰趁热打铁地说道:“君无戏言,请大王遵守赌约,将惊虹放回。”

“哈,哈,哈!”秦王突然发出一连串笑声,脸上泛起僵硬的笑容。

笑声倏收,秦王大声道:“战鹰啊战鹰,寡人继位十五载以来,你是第一个胆敢如此说话的人!”心中同时忖道:要想收服战鹰这样的高手,硬来不是办法,若是实在无法收为己用,须得设法除之。

心念一转,秦王又道:“将惊虹还给你却也无防,不过你要答应寡人一个条件!”

战鹰双眉一扬,朗声道:“大王请讲。”

“只要你答应永远不与大秦为敌,我便将惊虹放回!”秦王一字一句地说道。

战鹰略一沉吟,当即说道:“在下身为赵国子民,当要维护赵国百姓的安危。只要秦国不入侵赵国,我便不与你为敌。”

“好!好!好!”秦王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猛然回转身去,冲着亭外大声喊道:“将惊虹带来!”

眼见两名黑衣人听命而去,战鹰抱拳谢道:“多谢大王成全!最后,在下还有几句话奉送大王。”

秦王却不转身,冷然道:“你说吧!”

战鹰朗声道:“天下之道,贵在君心。大王威在七国,名震八方,若能以德服人,以心待民,定当四海归心,天下太平。若是施以****,荼毒百姓,最后必定会走向灭国之途。”

片刻之后,惊虹被黑衣人带来。战鹰不再多言,身形一闪,瞬时间已逸出亭外,携着惊虹飘然而去。

秦王回过身来,望着战鹰二人离去的方向,眼中射出复杂难明的目光,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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