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仇恨
太阳已经冒头。涨着大红脸开始一天的工作。庆安县郊外的县级公路旁的林荫里出现了一只大狗。喘着粗气，耷拉着舌头。
“速度是真快！可是身体真是受罪。体能消耗巨大，肌体酸疼不说，四只脚掌底那是火辣辣的痛。摩擦生热啊！”摩擦摩擦，在粗糙的公路上，结果就是四只爪子都长了水泡……现在走路放轻了脚步也还是钻心的疼。
安羽有一个错觉，仿佛人生的进程被按下了‘快进’按钮，纷至沓来的乱七八糟的事情让人无暇他顾，只能身不由己，走得一步算一步！他莫名想起香山精神病康复医院713号房墙壁上那句话【为什么是我】，此时进起了同病相怜的共鸣。
庆安县熟悉的一切就在眼前，离去不过一个夜晚，回来却忐忑不安。紧凑紧张的节奏让他有了转眼已是万年的感觉，所以才会有担心物似人非的忐忑。不过东流市走了一遭，他心里多了一份底气：迁移避难的拯救计划是可行的，最起码东流市就可以作为一个迁居地。
安羽迫不及待的在县城外围嗅着寻找着大黑他们的身影。
再次回到废弃的养猪场安羽非常希望还能看到小不点欢快的出来迎接自己，缠在脚下喊着“大哥哥”。
可是空旷的废墟上只有叽喳的鸟叫。“又回来了。”“又回来了。”……
看来安羽给它们的印象非常深刻。“嗷——”安羽还是按耐不住发出干嚎，不是宣告‘我胡汉三又回来了’，而是带着回忆以及愧疚的思念。
安羽沿着养猪场转了一圈，气味依稀还是当日匆促离开时的模样。安羽没进去屋里，就让那份安静埋进心底吧。
下一个地方是垃圾场，大黑他们要维持群体的生存，食物必不可少。而垃圾场就是稳定而庞大的供应点。
按照安羽的预测，白天那里应该人类的地盘；到了晚上，才是狗群过来觅食的最好时机。
然而，安羽还没靠近垃圾场，就发现了在外围放哨的狗，同时也被他们发现了。
“停下！这里现在是反抗者领地，报出你的姓名，过来做什么的？”放哨的都是新面孔，三只常见的本地土狗。
“我叫安羽，我找你们的首领大黑！”安羽说道。“人类难道没有过来（这里）驱赶？”
其中一个哨兵退了回去通报，另外两只依然警惕的守在岗位上。
“人类？我们已经把他们从这里赶走了！这里现在属于我们反抗者！”其中一个哨卫回答。
从一个‘赶’字，安羽明白这里一定发生了一场战斗。一场规模不小，尖牙利齿和钢铁器械的战斗。“情况怎么样？”安羽问出来以后，心里有几分紧张。战斗自然会出现伤亡，可是无论是狗群还是人类。安羽都不希望双方针尖对麦芒那样的尖锐矛盾和对峙，更不希望有人或者狗在战斗中死去。很正常，安羽的身体是属于狗的，不管他是否融入狗群的社会，在外人（狗）的眼中，他就是狗群的一份子。可是他的心还是存了人性向着人类的。要说得明白点的话，假设有一个人和一只狗同时掉进了水里，安羽一定先救人！毫不犹豫！
“我们咬死了一个，重伤了五个人类！太解恨了，我们要让人类知道，老狗也有几颗牙！”说到战绩，哨卫们都很激动，就差来一嗓子高歌赞颂。
人类该死吗？在狗的眼中，在庆安县的反抗者心里，与人类早已划清了界限，不共戴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可是安羽依然觉得失落迷惘。“狗呢？伤亡的有多少？”
哨卫们都没留心安羽用的是‘狗呢’，而不是‘我们呢’。其中一个回道：“作为诱饵的大兵死了，逃不过人类的机车。在伏击战中，另外伤了七名兄弟。有两个伤势很重……”说到战斗，说到牺牲和负伤，哨卫无不满眼的崇敬。“就应该这样干，他们都是好样的！我本来以为自己就只能一直被人类撵着跑知道被杀死……嗷呜——想不到只要我们团结起来，一样能够把人类赶得屁滚尿流！”高昂之处，哨卫还仰天长啸。
“首领说得对，我们不应该畏手畏脚自顾自的逃亡。团结起来战斗才有生存下去的希望！”另一个也接道。“加入我们吧！为了自己的生存，为了我们的生存，为了我们的后代的生存！”
看来大黑的确是一个合格的首领，不，应该说非常的出色。把分散零星的流浪狗集合起来，能够让他们斗志昂扬齐心一致，还能够带领他们取得战斗的胜利……这就是他们崇拜的首领！英明、神勇、及时把他们救离危难，带领他们英勇奋战。
安羽却心里感到了危机，当战斗深入狗心，当牺牲和受伤得到崇敬，自己的计划还有多少人会相信和支持？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说服他们的首领——大黑。
不过，垃圾场里出来迎接安羽的，却不是大黑。而是另一个熟悉的同类，癞皮。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呵呵……”癞皮的不屑非常明显。
安羽从心里涌起屈辱的怒火，怒火中夹杂着一丝黯然。
“听露露说——哦，就是以前跟着你东躲西藏的那条小-母-狗，你已经去了可以安居的地方了……换做是我，我就一定不会回来送死的！”癞皮索性露出嘲讽至极的嘴脸。
“……露露呢，她现在怎么样？”安羽没有心情去反驳，除非把他们都带到东流市看看庆安县以外的世界，不然他们只会认为所谓安居之地不过是安羽成为懦夫的借口。
癞皮低了低头，“她比你勇敢，她参与了一次战斗，死了。”
死了！安羽心里按耐不住的后悔和愤怒。“她只是一只篮球大的蝴蝶犬！你们怎么可以让她也走上战场！？这根本就是无谓的牺牲……”
“什么叫做无谓的牺牲？”癞皮打断了安羽的质问，“没有谁‘应该’牺牲！”他眼中的痛苦，是想起了自己的死去的手下小二。“本来我们也没安排她去作战……是她自己坚持一定要去。也许唯有死亡才可以减轻她失去孩子的痛苦！”
“……”安羽心中一痛，那个单纯娇憨的小不点，那个巨大无情的车轮，那一幕鲜血飞溅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直到现在，安羽除了自责，依然不知道自己该恨谁！真的应该恨人类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