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苇被问得哑口无言，韩石还真是这样的人。反正已经说出来了，她只好据理力争：“妈，相信你女儿的眼光，他和我同届，在东莞一家报社当见习记者，他是我们学校是出了名的才子……”
“东莞？还是见习？晓苇，不是妈说你，你怎么不考虑现实问题！妈妈不管你们以前怎么样，反正毕业了你得给我回二中工作。我不管你们交往有多深，以后都不要再联系了！”
“妈！我不跟你说了……”晓苇气得转身跑进房里，把门锁上，趴在床上默默地流泪。家里人会反对她早就意料到了，只是没想到妈妈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她多么渴望这时韩石能在身边支持她，给她安慰。她拿出手机拨通了韩石的电话，呜呜咽咽地讲叙刚才和妈妈的交谈内容。
韩石正从工业园坐车回广州，一路上为要不要放弃报社的工作去工业园上班而发愁，接了晓苇的电话听了她的哭诉，不知所措。工作还没定下来，感情又出了问题，让他有些心烦意乱。面对伤心的晓苇，他只能这么安慰：“晓苇，你再坚持一段时间，我的工作一安定下来马上去你们家！”
“我怕你还没来我就被逼婚了！”
“不会吧，你还没毕业呢。”
“要不，我去东莞找你，你帮我看看有什么好的学校……”
“我可能不在东莞发展了，我今天到F市面试，这里的生活环境我更喜欢。”
“什么？你又要跳了？这么重要的决定你要提前告诉我啊！”这个时候，房外响起敲门声，晓苇的妈妈叫她开门。
“我妈来了，下次再说。”晓苇很不情愿地结束了通话。
【8】
是坚守还是逃离！韩石在回报社的路上一直摇摆不定。他知道这个时候，他的决定可能影响以后几年甚至几十年的职业，留在报社意味着选择了充满挑战的新闻行业，意味着每日要奔波劳碌，将来有可能跳槽、换岗，成为名记、名编，也有可能名不见经传，留在地方报社靠码字换点柴米油盐过日子。如果去了F市，工作相对简单、轻松，生活安定平稳，也许难以出人头地，但过个舒适的小康日子没问题……韩石左思右想，觉得各有利弊，难以取舍。
回到报社，他到顶楼的宿舍放好东西，就到楼下的办公室去。要闻部办公室只有方记者一个人在写稿，其他人都回家了。韩石在座位上犹豫了很久，终于忍不住向方记者提出自己面临的就业抉择问题。
方记者听了他的叙说问道：“人事部有没跟你们提签什么样的合同？”
“没有啊？据说三个月见习完后才定，所以我们从来不敢问这事。”
“据我所知，从前年起新来的记者都是一年一签的劳动合同。”
“一年一签？那不是随时都有被炒的危险？”
“也不至于，只要进来了，基本上不会炒你。但是F市的工业园给你的事业编制会比这里稳定，毕竟它是市政府的直属机关。”
“那您觉得我更适合那份工作？”
“这个问题你心中已经有答案了，不然你也不会向我透露你要另攀高枝的消息，是吧？”
“方大哥……我是有些想去那边，又不知该怎么向报社的领导交代……”
“良禽择木而栖，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这没什么，我们理解你的选择，至于报社领导、人事部门嘛，你只是见习记者，并没签约，你要走，他们也没什么办法。”
“可我不知怎么跟领导说，开不了口……”
“这样吧，我明天帮你去说，你安心地奔你的前程去吧。”
方记者承诺愿意替他向报社领导解释他的不辞而别，韩石终于松了最后的一口气，他可以无牵无挂地结束在这个城市的一切了。
韩石韩回到房间，这时已是晚上八点多了，他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连夜收拾东西，把能带走的物品打包，悄悄搬下楼——决定要离开，他就一刻都不想停留。
值班室的大叔问他搬东西去哪儿，韩石随便编了个借口，说想搬到附近的亲戚那里住，大叔让他签了名就放行了。
韩石出了报社大门，长吁了一口气，打的直奔汽车站，坐车回广州，他要星夜逃离这个城市。坐在汽车上，回望逐渐远去的城市，心有像放下了一块压着的巨石，有酣畅淋漓的快感。这座城市对很多人来说是淘金之城，是欲望之地。这份职业，这个单位，对很多还在找工作的大学生来说，是好饭碗，是创业之道……而这些对他韩石来说，已经没有留恋的价值，他只是与这座城市擦肩而过的过客。
韩石回到学校，已是深夜，老钱、一楚和其他同学看到拎着大包小包回来的他，惊诧莫名。
一楚问：“韩石，你这是逃难啊？不是说在东莞过得有滋有味吗？”
老钱帮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大声嚷嚷：“你别告诉我，又不干了？你这是存心砸我们应届生的饭碗。都像你这样挑肥拣瘦，以后谁还敢请我们学校的学生啊！”
韩石放下行李，有气无力地瘫倒在床上，喘着气说：“唉，一言难尽，一言难尽！”
【9】
几天之后，工业园管委会的茵姐派单位的司机潘大哥开一辆欧德赛商务车来学校接他。这件事在毕业班里引起不小的轰动。在大家的眼中当前的就业形势是买方市场，学生作为卖方，从来不敢有让单位亲自派车迎接的奢望。
韩石在大家羡慕的注目礼中把从东莞带回来的大包小包搬上车，这次他把自己那台笨重的台式电脑也带上了。一楚笑他：“韩石，连这台可以淘汰掉的烂电脑都带过去，看来这次死心塌地了吧！”韩石很享受这种被人羡慕的感觉，由此内心对管委会和茵姐产生了由衷的感激之情，他们想得太周到了，甚至有点求贤若渴的意味。
一路上，韩石向司机潘大哥了解单位的情况。潘大哥很热心，告诉他这是一个好单位，福利待遇都不错，人与人之间容易相处，工作压力也不大。单位里不少人是合同编制，而他进去之后就可以享受事业编制，因此发展的机会更多……韩石听了满心欢喜。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路程就到了单位。茵姐和行政部的其他同事已经为他准备好了办公桌、文具和电脑，显示器是17寸液晶屏，比他现在用的那台大屁股的老式显示器强多了。茵姐把部门的成员逐一介绍给他认识，又带他到各个部门转了一圈，认识单位里的同事。不少同事开玩笑说：“茵姐，你给我们招了个小帅哥回来啊！”“小韩，你是我们茵姐力排众议，从中大、暨大众多名校学生中挑出来的，下次喝酒要多敬她几杯啊！”韩石听着新同事友善的玩笑，心里美滋滋的。
走访完各部门后，茵姐对韩石说：“单位暂时没有独立的宿舍，企业服务部的小惠她们那套三室一厅腾出了一间空房，想委屈你一下，暂时住到她们那里去，怎么样？”
和女孩同住！韩石不知怎么回答。茵姐见此便说：“不会住很久，我们一有空余的宿舍，就安排给你住。”
“不是这个意思，我……我是怕她们为难。”
“噢！这个放心，我已经和她们谈过了，她们都表示欢迎帅哥加盟。”
“只怕我不够帅呀……”
“怎么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啊！”茵姐笑着把宿舍的钥匙交给他。
下午，他就跟着潘大哥的车把行李拉回“女生宿舍”。那市区里的一幢五层的旧楼，楼龄估计在十年左右，潘大哥说，单位里的部分外地的年轻同事就住这里，不过，这几年陆续买了房搬走了，单位就把房子给了合同工住。潘大哥告诉他：你也不会住太久，工作两年就可以自己买房了。
两年？韩石想都不敢想，如果按广州的房价，毕业出来两三年根本不敢奢望。
宿舍在四楼，韩石开了门进去，室内摆设简单、整洁，散发着淡淡的香水味。一进门是一间单间，然后是厅和阳台，厅另一边是两间卧室和厨房。潘大哥帮他把东西搬进门口的单间，里面的床和书桌都是新买的。看到这一切，韩石有些感动。
放完东西韩石就回到单位上班了。行政部有六七个同事，茵姐主管全面，下面有负责文秘的程姐，据说已经调走了；负责工资、档案、工会工作的是珍姐，她年龄稍大些；负责保卫、资产、后勤、车辆的海哥，军转干部，牛高马大；负责文印、后勤服务之类杂务的小媚，是个20岁左右的小女生，还有一个就是司机潘大哥。
茵姐说，韩石主要负责文秘岗工作，原先做这岗位的程姐已经调走了，现在暂时由她和珍姐负责，所以他必须尽快接手。
韩石对行政文秘工作并不陌生，但要马上就接手开展工作，还是有一定难度。为此，他把单位相关的文件、各类文字材料拿出来仔细研读，全面掌握管委会的情况。又把以前的文秘材料的电子文档用U盘拷贝了一份，带回宿舍学习。
【10】
韩石傍晚下班后回到宿舍，屋里的三个女孩已经回来了。
韩石和她们打了个招呼，得到她们冷冰冰的回应。韩石意识到，自己的“入侵”引起了她们的敌意。他经过客厅时偷偷打量了三个女孩，三个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很青春，穿着休闲装或薄薄的睡衣。同在一个屋檐下，是男人都会想入非非。只是，韩石没心思去想太多，摆在他面前的是如何不负众望，尽快进入角色，做出点成绩来抓住这份不错的工作。为了不进一步激化矛盾，他除了悄悄上了趟卫生间、洗澡、洗衣服之外，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尽量避免干扰她们的生活。
第二天，韩石开始正式上班了，茵姐给他布置了一篇活动报道的写作任务，这对当过记者的他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他对照活动通知，再简单地了解了活动情况，很快就把信息报道写好了。茵姐又给他提供了一些单位工会的材料，让他写一篇报给市总工会的评选“职工之家”的文字材料。这对韩石来说，也不是难事，他用了一个下午，四千字的总结材料就新鲜出炉。
白天忙完了单位的事，晚上回到宿舍，他又把自己关起来看材料，把领导讲话稿、各年工作总结、各种宣传资料等仔细研读，凌晨一两点才睡觉。
茵姐对韩石的工作能力很满意，闲聊时告诉他：“小韩，当时研究是否录用你的时候，不少同事都担心你的简历有水分，你一个行政管理专业的学生又发表文章又出书，少见！大家都不敢相信，现在看来是货真价实啊。”
韩石谦虚地回答：“谢谢茵姐给我机会，我还刚接手，对涉及经济、企业的大材料一时还难以驾驭，还望茵姐多多指教。”
“噢！这个慢慢来，只要有心学，相信你很快就能接手文秘工作。我们新一期《园区报》马上要编稿了，你试做一期看看。”茵姐把已收集到的几十篇文章的电子版交给他。
韩石认真研究了前几期的报纸，有点像政府部门内部机关报，又像企业内刊，栏目由领导报道、园区动态、文艺副刊和文摘等内容组成，四开八版。最难的是文稿的修改，这些稿件是由单位各部门提供和园区企业员工的投稿，质量参差不齐，错字连篇、狗屁不通的也不在少数。韩石越看越好笑，这么大的工业园，收到的稿件质量实在令人不敢恭维，难怪茵姐要找“笔杆子”。
中午休息的时候，韩石接到瑶瑶从北京打来的电话。自从上次在广州和瑶瑶一别之后，瑶瑶偶尔会打电话来聊聊天。
“韩石，听说你又‘锯’人啦？这么大新闻怎么不见你通报一声？”
“嘿嘿！也就这几天的事，原本打算在F市站稳脚了才向各位老同学汇报，没想到你们消息这么灵通，都是做记者的料啊！”
“你别说，还真有一份报纸让我去，我正犹豫呢。”
“是吗，哪里的？”
“北京某部委属下的行业报。他们要我这几天给答复，我手头上还有其他几份OFFER，一时拿不定主意。”
“看，人大的就是不同，我们这些小学校的为找一个OFFER拼死拼活，你们伸伸手就是几个OFFER，真是同人不同命！”
“别说笑了，你帮我参考一下。一个是上学期在广州面试的石化，一个是省工商银行，一个是刚才说的那份某部委的行业报，其实还有一个，我们老家县政府办公厅，领导点头了，笔试入围了就行。”
韩石听了直汗颜！这其中随便一个对他来说都高不可攀。
“嘿，怎么不说话了？”
“瑶瑶，你让我怎么说？你的这几个OFFER实在太诱人了，放弃哪一个都让人痛惜。我是没法给你意见。”
“我如果去广州，那就只有工行和石化两个可选了。你觉得怎样？”
“广州好啊，我在那里读了四年书，特别喜欢。”
“那你怎么还到F市？上次听你说在广州考了海关的公务员，这不是挺好的单位吗？”
“瑶大小姐，不是我考了人家就会收留，我笔试分数不好，你不说我都忘了这回事了。”
“还可以继续考啊，广东省的公务员考试不是马上就要报名了吗？”
“看情况吧，我现在投奔F市，单位对我还挺好，就是同宿舍的三个女孩不好惹……”韩石把他和三个女孩同在一个屋檐下住的情况告诉了瑶瑶。这事他一直瞒着晓苇，但对瑶瑶，他忍不住说出来了。
瑶瑶听了乐呵呵地告诉他：“依我作为一个女孩的经验，你的苦日子开始了。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她们肯定会让你为 ‘入侵’付出代价。”
韩石故作害怕的样子说：“你别吓我，这是单位的安排，又不是我特意想住进去的，她们不会出损招吧？”
“呵呵！那得走着瞧。有空去看看根据朱德庸的《涩女郎》拍的电视剧，那里就有三女一男的同居生活，说不定会给你一点启示。”
通完话后，韩石心情一直不能平静，他在想瑶瑶为什么让他帮忙做抉择，为什么告诉他她可能选择广州，难道……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晓苇父母反对他俩交往的问题还没解决，这时再蹦出一个瑶瑶，晓苇知道了会“宰”了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