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6章一曲终了（6）
云天大陆的夜空格外清澈，皎洁的弯月悬挂于天穹，星斗寥落夜幕如墨蓝的海面。。
竹影婆娑的幽静之地，有一个简洁的小院落，院中传悠扬、清冽的琴声。身姿优雅的柯儿，穿着一件白色衣裙，犹如仙子一般走过来。她怀中抱着一坛酒，朝不远处的一块石盘走去。
那块大石盘上，坐着几个老家伙。魁梧、彪悍的天目虎，穿着粗犷的兽皮衣，长着金黄虬髯，虽然额头上的天目瞎了，但是千年的霸气、豪迈还在，不管什么时候，他依旧可以开怀大笑。
玉麒麟那小老头，也已是修罗了，但这几年的战争，他都没有参加，他厌倦了厮杀，只盼望着宿命落下的那天，无论生存或是灭亡。
如今人界，只剩下他一头麒麟了。
青羽还是老样子，青袍，稀疏的胡渣子，温和的笑容，一点也没有冥皇的威严。
他们三个都是经历毁灭战争的传奇，已无惧任何事，眼下难得宁静。这么好的夜晚，自当畅饮。
“柯儿，来来。”天目虎接过柯儿怀中的酒，并她叫住，转脸对其余两位说道：“你们看我家柯儿，这等姿色与气质，天下何人能配她？”
柯儿露出一抹羞涩的笑容，但还是大放地站在几位老家伙面前。
“要我说，全天下只有两个家伙有资格。”玉麒麟说道：“第一，青城小子，等他归来时，天下就是他的了。”
“别听那小子吹牛，十年出来，他就真比我们强了？”天目虎笑道，话虽这么说，但还是能听出他的自豪和期待。
不止他，所有人都期待叶青城归来，要么灭亡要么胜利，他回来了，一切都有了答案。
青羽好奇地说道：“我猜第二个小子，是姜城主的弟子，肖十三？”
“不错，这两个小子都是天下最好的俊杰。”玉麒麟说道：“他们都有优劣，青城是云天的弟子，十三是姜恒的弟子，背景一样的。但是，青城出来之后，实力必会超过十三多倍，这点上占优，可他与龙族圣女有婚姻约。而十三呢，一直对柯儿情有独钟，这是谁都知道的……”
“几位前辈慢聊，我就不参与了。”柯儿微微一笑，转身离开了。
“这可是你终身大事，你就一点不上心？”天目虎说完后，便与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院内，裂风身穿帝王大麾，盘腿而坐，面前放着一只古琴，旁若无人地弹奏着。柳北水与青火鹤，闭目、盘坐在他的对面，神情淡然地倾听着。
正值琴音美妙之际，青火鹤皱起眉头，他感觉一股风驰电掣的速度正朝这赶，还携带着令不安的气息。
少顷，裂风也感应到这种气息，刚想收起琴音，青火鹤却平静地说道：“莫停。”
又过了几息时间，天空中突然出现一道黑影，他携带着一身凛寒，扛着一口棺材，嘭地一声坠落到院中。来者正是披头散发的水阎王，他的脸色肃穆、凛然。闻声赶来的，还有天目虎等几位正喝酒的老家伙。
众人刚欲开口，青火鹤却伸手阻止。
众人明白他的意思：这一曲听完。
天目虎顿时来火，刚欲发怒便被青羽阻止。
“嘘，马上完了。”青羽小声说道。
琴声妙如天籁，在这宁静祥和的夜晚，弯月、星斗、竹影等，再与琴声搭配，几乎无与伦比。可是，除了青火鹤，谁都宁静不下来。从棺材中透出的血腥气，已经悄无声息的弥漫在空气中。
甚至连裂风的心境，都不淡定了，弹出的琴音中隐藏着一种凝重。
“罢了。”青火鹤说道：“就到这里吧。”
琴声刚停止，水阎王就要打开棺材。
“给老朋友最后的尊严吧。”青火鹤苍凉地说道：“他是为我们云氏、为天下苍生而死，死得其索。不过，黄泉路上他也不会孤单，因为今晚我们都会去倍他。”
此话一出，院子里顿时寂静无声。
其实，棺材刚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察觉到里面是一具无头尸体，众人还隐隐嗅到了姜恒的气息。只是，谁都不敢相信姜恒能与无头尸体连系到一起。青火鹤的话出口，众人只得接受这个事实。
姜恒死了，青火鹤尚未实施的计划，失败了。
既然杀了姜恒，那么最后的进攻已经就绪，马上就要发动了。因为，他们也与冷千秋斗了十几年，深知其可怕之处，他出手极快，而且完美狡诈，绝不会留给对手反应时间。
最后一战，今夜必会到来！
“我们，要怎么应对？”柯儿犹豫着问道。
柳北水摇头说道：“这最后一次，不再有规则，我们毫无胜算，也毫无办法。”
一旦失去规则束缚，战争对于地狱一方就简单了。地狱四大领主只要齐力攻击青火鹤就行了，杀了鹤老之后，人界就是他们的了。
可是，柳北水还是将目光转向鹤老，希望能给他一个提示。
“把须弥画给他。”青火鹤对青羽说道。
青羽立即掏出一卷古画。这是最大的空间器皿，里面有上万里面积。
“这些年，我重点培养你们寒冰城，尽一切保护它，不是想让它参与战争，而是希望它变成一个火苗。”青火鹤示意柳北水接下画卷，“你们寒冰城，聚集了最朝气蓬勃的年轻人类、血脉最纯正的神遗族后代、最具威力的兽族等，他们都是每个种族，延续下面的希望。这须弥空间，应该能装下你们那一千万子民。现在，你和柯儿去寒冰城，开始安置子民吧。”
“我不走，我是云氏成员，我只会死在云氏的墓中。”柯儿平静地说道，语气不是很固执，却让人觉得坚定不移。
“孩子。”青火鹤慈祥、不舍地伸出手，轻摸她的脸庞，“都说仙灵不思凡事，可是我身为半仙，却有一个普通的凡念，我想看到你幸福地嫁人，幸福地生儿育女。可是，我们都不是凡人，我们云氏有云氏的担当，死在哪都一样，云氏是藏在心中的。去寒冰城吧，那里也会有战斗，你能活下来最好，活不下来也，罢了。”
“不错。”水阎王说道：“姜恒已死，估计地狱大军，已开始攻击姜氏英雄城了，寒冰城虽说地处偏远，但也会被波及。你与北水速去，那里不会有仙级的存在，战争还能斡旋一段时间。”
“其实你们的任务比我们重要。”青羽微微一笑，道：“我们要做的，只是战死在这里，而你们却是负责人界的香火传承。”
一直冷峻的裂风，难得露出一抹笑容，道：“云氏这只曲子，唱了上千年，也该结束了。”
始终保持坚强的柯儿，听了这句话之后，再也无法支撑，像个小姑娘一样，扑在青火鹤怀中大哭了起来。
“好想主人呐。”青羽仰望天穹道：“如果他没有急着投胎，在地府准备美酒等着我，那么死亡对我来说，就一件美事了。”
哭了一会，柯儿擦去泪水，对柳北水说道：“走吧。”
“这一别，或许再难相见，请诸位老爷子接受我三拜。替大哥、替三弟，替能活下去的苍生！”柳北水含泪跪下，重重在向青火鹤等人磕了三个头。
柳北水与柯儿迅速赶往永恒传送门，传向寒冰城。
青火鹤等人则立即飞冲而起，腾于云霄之端。
俯瞰看去，大陆上人类城邦灯火点点，在这晴朗的夜晚，大陆上二十亿人类全然不知情地上演着人间百态。云氏没有打扰他们，他们有权力享受这最后的宁静。
云氏现在也不需要什么计划了，本根没有获胜的可能，他们只要尽一切可能，给对手造成更大的伤害就行。
静等了一会，什么动静都没有，天目虎颇为无聊，便说：“要不，我们把未喝完的酒，给喝完吧。”
青火鹤双手负于身后，仰望着深邃的天穹，道：“来不及了。”
凛然、幽暗的星空中，璀璨的群星闪烁的，人界也只是其中了颗。
突然，一根山峰般粗大的黑石柱子，靠近了人界，逐渐进入大气层中。它通体漆黑无比，上面束缚着血红的锁链，锁链的形状很诡异，像是某种咒语。它像是一个恐怖的蛮兽，幽然靠近猎物。待进入大气层之后，它狰狞的一面显露出来了。
“呼！！！！”
倏地，它升腾起熊熊血焰，然后以闪电般的速度，携带着毁灭性的力量，坠向人界的云天大陆。
像是一座火山喷发的岩浆火柱，又像是巨大无比的血雷，那古柱刚一出现，便产生了巨大的冲击力，直冲云天大陆。
“炼星阵？”青火鹤感叹道：“看来冷千秋消失的这几年，一直在准备这个，星殒对仙火确实是有着很强的冲击。原来他在很早之前，就把我们当成嘴边的猎物了。”
“那玩意能破得了你的仙阵？”天目虎问道。
看着拥有堪比彗星冲击力的星殒柱，以不可逆转的速度坠落，青火鹤笃定地说道：“破不了。”
赤血般的火焰内，是巨大无比的星殒柱，它急速坠下，愈加显得狰狞恐怖。
下面，眼看空无一物的空气中，突然荡漾起一层透明、无形的涟漪。这就是守护云天大陆结界，一千多年来，它固若金汤在保护着这里，它是鹤老仙火的精髓，也是人界最好的仙阵。没有了它，这座人类大陆，早在一千年前就失去了宁静。现在，它自动感应到威胁后，开始示现出来。
先是一层透明的薄膜，笼罩在大陆上空。随着血色星殒巨柱，那冲击力持续加强，仙阵也愈加明显。从透明薄膜状态，快速燃烧成升腾的白焰。这是典型的遇强则强防御。
冲击越强，白焰就越凶猛，就越厚。直到最后，血色星殒巨柱，撞击到它的时候，它已有百丈厚了。整座大陆的天穹、周际，都燃烧于白色火焰中，白焰层外部上，还出现一道道蚯蚓状的、青色的火焰仙咒。
血色星殒柱冲击最猛的时候，也是仙阵防御最强的状态！
“嘭！！！！！！！”
犹如惊天之雷，炸响在苍生的耳畔。
地面上的人们惊惶地抬起头，天穹已被白焰覆盖。只见，白焰层中，生生插进一根山峰粗的血焰柱，它的前端虽穿透仙阵一截，但也只露个头出来，就威力尽力了。可是，即便如此，白焰层也被震得裂开了一道道火焰裂痕。
“不好，还有！”青火鹤说道。
夜幕星空中，一根接就一根血焰火柱，进入大气层内。一旦进入，它们就以最快的速度，冲击向开启仙阵的云天大陆。
“嘭！！！！！！！”
第二根血色星殒柱坠下，位于千里之外的部位，再一次穿透一截，虽未落下，却再次留下一道道裂痕，对仙阵造成了破坏。
“嘭！嘭！嘭！嘭！嘭……”
终于，一切以最恐怖的姿态呈现了。
一根接着一根血焰星殒柱，撞击着仙阵，每一根都蕴藏着可怕的毁灭之力。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鹤老脸上，他面色极其难看。因为仙阵连接接他的火源，一次次的冲击，等于是撞在他的身上。
他死咬牙关，极力支撑着，但血焰星殒柱几乎没有尽头，一次次地撞击着白焰天穹，天穹上遍布裂痕。
“威力怎么会这么强？！”裂风说道。
水阎王仰望上空，盯着那一截截星殒柱，说道：“这不是一个仙人的手笔。这是地狱四仙，齐力在抛射星殒柱，老鹤以一敌四啊！”
“鹤老，放弃吧。”青羽说道：“这大陆已经保不住了，你再坚持只是先死罢了。不如放弃大陆，再与他们四个决一死战。”
“嘭！嘭！嘭！嘭！嘭……”
冲击仍在持续，鹤老身体开始颤抖起来，但是他仍坚持着。透明、轻盈如火的血，幽然从他嘴角划落。终于，他猛地怒目圆睁，大喝一声：“逃！！”
天目虎等人，在一瞬间飞窜，离开他身边。
鹤老的身体轰然爆炸，射飞成一道道白焰。与此同时，天穹上的仙阵层猛然粉碎，一根根山峰粗的血焰星殒柱，携带的毁灭的威力，撞击到人界最后一块乐土上。
云氏不败的守护传说，就此破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