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薇儿交给家政公司安排来的钟点保姆并没有让杜悦废多少口舌。这半年来,由于律师这种特殊的工作性质,母女两人彼此间早已习惯了这种突发状况,处理起来并不棘手。
但杜悦并不欣慰,一想到待会儿要见的那个人,她的心情根本轻松不起来,如果可以,她愿意这辈子再也不要看见这个人!
许是感受到了她沉重的心情,出门时还好好的天气居然慢慢阴沉下来,等她的车停在“卫城看守所”大门外时,地面已经被蒙蒙细雨淋的一片暗湿。
杜悦自然是没拿伞的,但她刚从车里出来,就被笼罩进了一顶大大的黑伞下。
高格!
杜悦不用抬头看也知道是他,除了他还会有谁这个时候在这里等她?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沉着脸朝大门角落掩着的小门走去。有高格提前的安排,两人很快办完必要的手续,并没有受到什么阻碍,但杜悦还是敏感的感觉到了然后被带着在走戒备森严的走廊里七拐八拐,最后停到了一间会客室门口。
杜悦心突然紧了一下,她一直以为自己再见他时可以做到平心静气,最起码可以维持着表面冷静。但现在才突然发现,她实在是低估了他对她的影响力!八年的婚姻留下的不仅仅是一个孩子,还有两人间难以磨灭的相互牵绊。
相互?杜悦禁不住心底冷笑一下,突然又找回了些淡定,她太自以为是了,一直都是!在他心里,她的地位恐怕还不如那些他养在外面的女人吧。
心里千回百转,也不过一瞬间。
狱警打开了门,然后朝两人抬手示意。
杜悦悄悄深吸了一口气,走进了房间。
她想过无数次两人重逢的画面,但真的再见到他,她依然有丝恍惚。
房间里开了灯,灯光打在他的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浅黄色的光晕,他静静的坐在那里,目光平和又温柔,就象当初两人初相见时,那么的认真而执着。
陆子轩的眼中闪过一抹笑意,他一直知道他的小妻子是美丽的、优秀的。但现在的她比从前多了份明快爽利,一身浅灰色套装包裹着她浓纤合度的好身材,严实却难掩秀美。而她的面孔却一如从前般干净,她一向不爱化妆,而她也有这个资格,真正的添一分则浓,减一分则淡。
但分别这些天她还是有了些变化的吧,以前她从骨子里透出纯净来,虽然早已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但与之相处总感觉还是象七年前初初见面时的那个纯真少女一样;可现在……她的美丽带了丝锐利,如同从前他身边那些女白领女强人们一样的味道。
他眼神黯然了一瞬,他以为他可以保护她一辈子那么纯真无暇。
两个人就这么对视了几秒钟。
“坐吧。”他说。
高格已经帮杜悦拖开了椅子。杜悦忍住皱眉冲动,即使在这种地方,他依然有种做主人的气度。能把探监弄出会客的味道,也只有他了吧?
杜悦坐在陆子轩的对面,高格则坐到两人的左侧。
“薇儿还好吗?有没有象以前一样吵着找爸爸?”陆子轩的嘴角勾起,笑的温柔中带了丝孩子式的狡黠,“以前她总会偷偷背着你给我打电话催我回家……”
“咳,薇儿很好,现在很懂事了。”杜悦淡淡的打断了他的话,“今天她有舞蹈课,我就没带她过来。”
她没什么诚意的解释了一句。
陆子轩脸上的意外一闪而过,然后马上回复微笑,道:“高格已经跟我说过了,这当然由你决定。我只要知道你们很好就……”
“你要见我,有什么事吗?”杜悦再一次打断,她可不是来给他叙旧的!
她一面说着一面扫了眼这房间,刚才带路的狱警并没有跟着进来,反而帮着掩上了门,现在这房音里就只有他们三个人,这也算是特殊待遇了吧?果然不管在哪里,他都有办法让自己过的相对舒适。
陆子轩还没说什么,高格已经欠身站起,“小悦……”
陆子轩抬手朝高格摆了摆,“我只是想看看你还好不好……”
杜悦微微一笑,动作略有些夸张的低头打量一下自己,道:“我?我很好,劳你牵挂,薇儿也很好,相信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事,总有人已经一点不拉的全汇报给你了……”她一面说着一面目光往高格方向打了个转,那个“总有人”是谁不言而喻,“如果只是这点事,现在你已经看到了,我……”
“坐下!”陆子轩第一次皱起了眉,望着她倔强的面孔又有些无奈的道:“我还有话要,你就听我说完吧。”
杜悦被他言语里隐含的哀求惊了一下,抿抿唇,她重新坐回椅子上。
“高格已经帮我向上一级法院递交了上诉书,这两天传开后,大概媒体又会热闹一阵子,你和薇儿……可能也会受到些影响。”他眼中闪过丝愧疚,看着她搁在桌上的手,他下意识的想伸手过去,但刚抬腕就又想起什么似的做了个手势,生硬的收回,“如果有媒体打扰你们,不要理会就行了,切记不要回应他们提出的任何问题。”
杜悦早在他事发时就知道会有这天,但如今在他面前依旧忍不住怒火,他做的孽如今却要她们与他一起承担了,“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我不会让那些人有机会接触到薇儿的,就算你……也依旧是她心目中最爱的爸爸。”
陆子轩当然知道她在恼怒什么,但他却无言以对。
“听说你最近接了一桩车祸的民事赔偿案?”他突然转移了话题。
杜悦一愣,对高格的不满瞬间满值,他管的也太宽了吧?她的生活跟他有扯不开的关系,她的工作难道也要被他影响?
她没有说话,做无言的抵抗,却没有想到这副气鼓鼓的样子跟从前他工作忙忘记了与她的某项约定后生气的样子极其相似。
陆子轩忍不住笑了一下,接着道:“这事恐怕有内情,你不妨跟高格交流一下。”
高格点点头:“叶眉,宏远能源有限公司财务部职员,跟自己的部门经理张志祥有婚外情,半个月前叶眉的账户里突然多出了两百万存款,隔天转出,然后她就遭遇了车祸……”
杜悦听出了门道:“难道是人为的车祸?洗黑钱?张志祥有雇凶做案的嫌疑?”
陆子轩见她不再抵触,点头道:“张志祥此人我略有了解,他年纪大了,胆子又小,这事儿恐怕不那么简单,在这里也不好多说,回头让高格跟你细讲。”
杜悦这才回神,这里的确不是说这些事的好场所,既而又想到他目前的处境,却还想着帮她,她再硬的心肠也软了那么一瞬,“你,最近好吗?”
这话一说出口,她自己也微赦,这话问的何其傻?从前的他高高在上,出行不能说前呼后拥也总有人鞍前马后,现如今的状况怎么也称不上好啊。
陆子轩却是眼睛一亮,这是他事发后她对他说的第一句关心的话了吧?他知道那些乌七八糟的事伤了她的心,让她对他失望透顶,依她那么骄傲的个性现在能说出这句话了,他知道是对她来说也是极不容易的。
“我很好。”他微笑,就算穿着跟所有犯人一样的蓝色制服,却依旧带着指点江山的强大气场,“而且,我会越来越好。”他眯了下眼睛,“让那些陷害我的人瞧瞧,我陆子轩是不会被打倒的!”
陷害?杜悦第一次听入耳这个词。从前无论是他还是高格都不止一次的说过,要让她相信他,她根本听不进去,因为那些视频、照片无一不说明了他的背叛,她的逻辑很简单,一次背着永不再信。但现在她却忍不住却想,难道他真的是被人陷害了?可是,即便他所有的罪名都被洗清,但那个女人……却仍是存在的!
……
……
周日晚上,她接到了阿青的电话:对那个男人的调查有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