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该想到是他的，珉宣在这，他定也是在这！
那个于幼时替我解围，勾起我所有梦想与希望的，桃花仙。
旖布见到了箫冉，眼睛像开了光似的发亮，刹那间又黯淡无光，恍恍惚惚的不正常，嘴里喃喃念着什么也不甚明了。
玄音暗自好笑这丫头的痴心，面上却不动声色，静静看着台上二人的比试，看着看着竟皱起了眉头。
箫冉入门已久，天赋极高，不仅仅掌握了仪羲门法术的精妙，便是天纵门的剑术，璇玑门的幻术也十分精通，芳洲法力虽高，却根本不是箫冉的对手。
但那台上，箫冉那一举一动虽然灵巧，却有说不出的怪异，倒像一个失去自我意识的人做出的一个个本能的反应。
他完全在防守，没有一点反击余力地防守。
不应该啊，玄音心中说道，莫不是前几日下山除妖，着了那风魔的道了？
片刻后，箫冉便败倒在刘芳洲剑下，众弟子不觉明历，大声叫好。
玄音压下心中的疑惑，不管怎样，败了便败了，“胜负已分，璇玑门刘芳洲胜。”
箫冉苍白的剪影留在台上，潮水般的欢呼声紧紧围堵住高台，他静静躺着，退无可退。
旖布终究是忍不住了，长袖一挥便飞了过去，捧起箫冉的头颅轻摇：“箫冉！箫冉！”
欢呼声戛然而止，刘芳洲刚要围过去，便看见箫冉睁开了眼睛，缓缓站了起来，眼神中透着茫然。
旖布温柔得责怪：“看什么看，输了便输了，下次再来便是，快随我下去吧。”
刘芳洲也在一旁谦和拘礼：“师兄承让了。”
箫冉下意识回礼，便被旖布拉着飞了回来，全程都是那样茫然无措的样子，旁人只道是这箫冉接受不了输了的事实吧。
旖布陪着箫冉走了过来，掌门问道：“没事吧？”
箫冉神情已经恢复如常，“弟子没事，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掌门面色凝重，点点头便让他们走了。
“未时四刻，璇玑门刘芳洲对天纵门周器，一决扶天之试胜负。”元芝仙尊清声道。
现在是午时一刻，离未时四刻约莫还有一个半时辰，对于师尊他们来说，这一个半时辰不过是眨眼一瞬间的事，可我们这种刚入门的凡人就不能靠打坐度过了。
幸好昆仑是个颇为良善心细的门派，早于紫玉台玄武角设临时饭堂，摆上米饭仙果供未辟谷的弟子食用果腹。
我与师尊告退后便与苏吟同去，一路上欢声笑语倒是比在齐物殿畅快潇洒得多，还遇上了被玉成哥领着来的陈仙，其中嬉笑怒骂自是不必多说。
玉成哥倒是好精神，凭他说汲取几块灵石的灵力便能恢复了个大概，下午的比试其实他并不放在心上，尽力而为便够了。也对，他入门仅仅八年，芳洲师兄也不是等闲之辈，下午的比试其实并没有悬念。
“等把这扶天之试比过了，明天可以先带他玩一玩，过了天河晚会便要好好教训……教导教导这小子了。”周玉成指着陈仙与我们分道扬镳，眼睛里满是戏谑的笑意。
苏吟不自觉地叹了口气，我并没有在意。
未时四刻，紫玉台四周战鼓齐鸣。
刘芳洲与周玉成凌风各立，剑意凛然。
刘芳洲使的是一把屏古剑，据说是我师尊做弟子时使的剑，黑刃森森，寒气逼人。周玉成手执一柄蟠龙月白剑，便是我上次看见的那把，隐隐透着淡蓝色如苍穹般的光华。
刹那间两个身影交错难分，剑击声响彻云霄。
“这一招是‘蛇语’，以剑拟蛇，剑网急而不疏，你大师兄使的尚可。”陆离还是一副淡淡的语气。
我反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忙连不停的点头，“徒儿知道了。”
“周器接的这招是‘隼擒’，鹰嘴啄蛇头，每一剑都刚好挑断芳洲的去路，这招倒学到了掌门师叔的三成。”
“以剑化物，剑与术本就不是两家，若是属性相生，由剑化出的术法要比凭空念出来的高妙得多，他们这两招倒是平平无奇。”
……
在师尊指点之下，我看的入迷，不知不觉便已经过了一个时辰，台上的两人却依然打得难分难舍。
“过了这许久都不曾落于下风，师叔的这位弟子也算得上年轻一辈的翘楚了。我看陆师兄的高徒似有些力不从心了，不会便这样败了吧。”武隶尊者说得漫不经心。
我听这话只觉得很不舒坦，直觉得这话刺儿刺儿的，这武隶尊者平时看着虽很好，和善风趣，爽朗大方，但是我却始终无法喜欢他。
“芳洲身形确实有些凝滞，不过阿摇你看仔细了，这一招叫‘双生影莲’。”陆离道。
我说呢，师尊居然一反常态地回应武隶尊者了，原来还是对我说的。
只见高台之上，大师兄原先身形慢钝的那几个地方突然亮起了白光，白光延伸汇聚成线，纵横交错，竟是成了个阵法。
众人惊奇声中陆离淡淡道：“这是‘和怨阵’，以灵力为媒，取八卦九点，可惑人心。”
玄音掌门捋捋须，“妙啊妙！一边与对手争锋相对，一边精确定位布下阵法，果然是你们璇玑门法术灵巧精妙。但这孩子确实年轻了些，换做你师尊来使，便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双生影莲’。”
刘芳洲口中念着咒语，指尖一道白光正落在阵中心，顿时这个阵法便被启动。四周白光大起，只见周玉成身影骤停，全身沐浴在刺目的白光之中瞧不真切，待光暗了一些，便终于看见了他现在的样子——紧闭双眼，神色逐渐安详，手中之剑缓缓垂下，像是入了梦。
“这阵能破解吗？”我问师尊。
陆离说：“若是意志坚定之人便不会被这阵法夺了心智，就算一时被迷也会很快苏醒过来。但是意志稍微薄弱一些的，便只能缴械投降任凭发落了。”
周玉成执剑的手越来越放松，眼看那蟠龙月白剑便要坠地，掌门带着些许遗憾道：“终还是要输了。”
就在剑离手的最后一刹那，周玉成突然睁眼，眼中是我熟悉的血红之色。
那夜在驿亭的回忆重现于脑中，红眸黑发，满身戾气，眨眼间千万魔军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股非常不好的直觉油然而生，只见周玉成挽手紧握住剑柄，没有丝毫迟疑地一个横劈，黑发在空中肆意飘扬，那一刻时光仿佛凝固。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等众人反应过来，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我大师兄刘芳洲倒在血泊之中生死不明，周玉成那血红的眼睛，满身的戾气，独立在高台神情漠然，像是孤傲的魔。
一片寂静。
突然一声暴怒：“混帐！”
玄音一掌拍碎了身前的案几，飞跃而上，其他三位仙尊也先后凌空飞至高台。
师尊探了探大师兄的脉搏，面色凝重，一旁的元芝仙尊忙给师兄喂了颗丹药，两人又一同施法，片刻后，大师兄脸色才红润起来，却始终无法苏醒。
周玉成见到玄音，满身的桀骜之气顿消，一副挣扎痛苦的神情，一眨眼眼眸恢复成黑色，又一眨眼又变成红色，面色惨白，身形摇摇欲坠。
玄音冷冷看着他，并不做声，抬起的双手间却燃起了一丝青光。
“师叔！”武隶尊者急道，“事情尚未明了，怎可……”
玄音瞥了瞥武隶，眼中透彻的寒意让武隶浑身发颤，掌门师叔是那样痛恨魔族，缪今师伯是如何仙逝的，恐怕掌门一辈子都怀恨在心。
玄音手中洒下一张青网，将周玉成全身覆盖后渐渐收紧，不消片刻后便消失在周玉成体内。
那一刹那间周玉成停止了挣扎，直直地栽倒在地。
玄音余怒未消，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身便走，“带回虚无殿。”
掌门领着一大批人浩浩荡荡地走了，留下面面相觑的众弟子，仿佛都还没有从变故中反应过来。
各仙尊将门中弟子安排好之后，也跟着去了掌门的虚无殿。陆离临走前将我交给龄玉，“你不必跟来。”
我不愿，死死抓住陆离的衣角，一脸祈求地看着他。
陆离眼神有些松动，“罢了，你若不去，也无人能与我同去了。”
昆仑仙境共有五座山峰，东峰是岐黄门所在，西是天纵门，南璇玑北仪羲，中间那一座便是整个昆仑处理总事、待客会宴的地方，与其他四峰一样，正殿也是以道家五德之一来命名，唤作虚无殿。
我随师尊驾云前去，远远地便看见虚无殿前人影憧憧，到了才知原来是一些弟子们在殿门前等候掌门传唤。
中间倒是有好些熟面孔，都是那日在驿亭与我们一道遇困的人，石俣、柳舒荑二人也在。
“见过陆离仙尊。”弟子纷纷行礼。
我师尊面无表情地点头，有人拉开殿门，我跟着师尊就进去了。
刚跨过门槛，便听得似是玄音在厉声说道：“你到底受何人指使？混入我昆仑有何目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