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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山雨欲来

在出了南京城,到燕子矶之间,有数条主干道,其中有一条道路穿越一片树林,沿途经过多个隧道,考虑到这条路的隐蔽性,通常战时会被征用为军用运输通道,严禁普通商贾靠近,而现在虽然已经处于停战时期,道路依旧被江宁地方部队所封锁,只要《江宁条约》一日不签订,英军一日不退兵,这场一边倒的战争就无法结束!

道路旁的一个山涧里忽然传来一阵枪声,无数惊弓之鸟从密林中飞出,拍翅声顿时就淹没了枪声。

最后一名清军哨兵倒在了临时瞭望塔下,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额头正中央就已经挨上了一发子弹,手指粗的血洞绽放一朵血花。

这里是清军为了驱逐靠近军用道路的平民以及山贼而设立的临时哨所,只配备了五十名士兵以及一名哨官。

自清英开战以来,这名哨官就和五十名部下一直守在这里,从来没有遭遇过敌人,只是偶尔驱逐几辆不明状况的民用车辆远离军用道路,一群大老爷们一直在这深山老林里生活了接近两年的时间,说不寂寞那是骗人的。

这不,前几天从通讯兵那里得知今天清英双方将签订《江宁条约》,彻底结束这场莫名其妙的战争,这些个差点成为野人的官兵总算被上面的人记起来,并下达通报:“守卫道路之官兵,于契约签订,战争状态结束之后,立即撤离原地,返回所属营地报道,全道路封锁解除。”

“他奶奶的,总算可以回到人类城市去了……”

士兵们那个兴奋啊,甚至很多人昨晚一整晚都没睡着觉,不停地数着天上的星星等待黎明的到来。一大早,不停地有官兵跑去附近的小河里洗澡,洗完澡后,又直接拿起大刀把满脸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然后穿上昨天洗干净的军服,打扮得体体面面,准备回营队报道。

然而,在收到可以撤退的信息之前,哨所忽然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对方身穿大清帝国地方军的军服,手上拿的武器,甚至军队中那巨大的机甲,毫无疑问都是大清帝国军队所有,但这只奇怪的军队没有番号,而且其中还混杂了没穿军服的普通人。

哨官虽然有所怀疑,却还是把这群“友军”迎进了哨所驻扎的营地。

已经穿戴整齐的哨兵们听说有大量“友军”前来,还以为是上面派来接应自己一行人的,一个个喜出望外,向广场这边集合而来。

异变就在这时发生了。

一架走在最前的机甲,忽然将那黑漆漆的机甲用重机枪对准了满脸欢喜的哨兵们。

“你要干……”哨官的喝止声被一阵重机枪的扫射声湮没,直径超过五厘米的子弹漫天飞来,手臂大小的弹壳掉落一地。哨兵们根本无从躲藏,很多人的身体被射穿,有被子弹打掉整个脑袋的,有被打断一只腿的,有被射穿胸口,内脏和肠子掉了一地的……

惨叫声不绝于耳。

“不!你们疯了!你们不是友军!是敌人!”哨官双眼已经被血丝布满,他拔出腰间的手枪,冲向地方的步兵队。

但还没走到三步,在对方军官的指挥下,那些步兵已经在机甲兵后布阵举枪,然后同时扣下扳机。

一排子弹带着热浪扑面而来,如同死神的叹息。

“混账!”哨官的表情忽地僵硬,无数子弹没入他的身体,一个又一个血洞在他身上绽开着,他保持着举枪的姿势,恨不得将敌人茹毛饮血的表情倒在弹雨之中。

而后,是一场短暂的肃清,拥有五架机甲,七辆战车,数千名步兵的部队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占领了这个哨所。

广场上,一架机甲的舱门打开,一名身穿清军机师制服的青年,踏着登舱架缓缓降下,来到刚才被摄成蜂窝的哨官身前。

“为什么此时此刻我感到如此悲伤……”说着,青年眼角流淌下两行泪水,“愿尔等的灵魂能从此安逸……远离世事纷争……”

用手轻轻将哨官怒睁的双眼抚平,青年站起身来,表情忽地变得很严肃,仿佛刚才那个为敌人的死亡而哭泣的压根是另外一个人,此时正聚集在营地的步兵们以及机师们,望着这一幕并没有太大感触,对他们来说,那位青年——他们的长官,每次都会为敌人哭泣祈祷,哭完之后又会没事人地带领大家去杀更多的敌人,大概对他来说,为死去的敌人而哭,只是一种宣泄的方式吧。

“全军听令!我萧朝贵,在此宣布,此时此刻,我们正式脱离清军阵营!”青年从怀中掏出一块印有“太平军”字样和图案的黄色绸缎,将其系在右手手臂上,高举右手,“太平军万岁!”

“太平军万岁!”士兵们有样学样,全部在右手上系上太平军字样的绸缎,高呼自己所拥有的新番号。

更有甚者,给自己的机甲手臂上也套上一个巨大的布条,上面同样写有“太平军”三字。

几十分钟后,这只举起“太平军”旗号的清军叛军,迅速在道路两旁的山谷山涧里隐蔽踪影,无论是步兵还是机甲,清一色装饰上树枝树藤,隐藏在树林中,等到那个时机的到来。

“报高!萧参将!道路爆破组炸药已经填补完毕,随时可引爆!”

“报告!路障组已经设置完路障和陷阱,随时待命!”

“报告!侦察兵已经赶往山顶方向设立战时通讯干扰系统,完成进度将在第一时间回报!”

……

机甲座舱中,通讯器里传来一阵阵报告声,萧朝贵听完,回复一句“做得很好!各方注意隐蔽,等待命令!”便暂时挂断通讯。

他面前主要有四个大屏幕,正前方以及左右两面的三个屏幕,显示出机甲前方270度范围内的实物景色,在机师的正前方下部,还有着一个被划分为好几个区域的显示屏,屏幕上显示出机甲的适时状态,例如能源残量,弹药剩余数量,实时马达扫视图等……

就在萧朝贵准备闭目养神休息一会时,前方屏幕上闪起一阵绿光,通讯器里也传来滴滴声。

“KS020124号、KS1241255号发来加密通讯,接通,拒绝。”屏幕上显示出这样一行字。

看了一眼这两台机甲的识别编号,萧朝贵虽然面露倦意,还是振奋了一下精神,按下接通按键。

下一刻,两张面孔以两个小窗口的行驶出现在他侧面的屏幕上。

那两个小窗口里显示出的面孔,看起来都是和萧朝贵差不多年纪的青年,他们身上穿的是清军参将级别的军服。

“怎么样,朝贵,那边进展的还顺利吗?”右边窗口那名浓眉大眼的青年微笑着问道。

“洪大哥放心,一切已经办妥。”萧朝贵脸上露出一丝敬意,正在和他说话的青年——洪秀全,正是这只潜伏于清军之中的“太平军”的创建人。

“我就说朝贵老哥办事老给力了,果然这件事交给他是最正确的。”左边窗口显示出的英俊青年——石达开,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打趣道。

“达开,严肃点,这可是在开军事会议。”洪秀全隔着屏幕瞪了石达开一眼,但语气里却没有显示出应有的怒意。

“是啦!两位大哥……我会乖乖聆听两位的教诲地……”石达开双手举起,做了个剪刀手的动作,别提有多滑稽,萧朝贵和洪秀全差点笑出声来,还好这是机甲内部,不然要是让官兵们看到自己这副失态的模样,作为统帅的威信可就一落千丈了,萧朝贵忍不住这样想到。

“好了,达开,别闹了。”洪秀全清了清嗓子,声音变得认真起来,脸色也变得有些凝重,“秀清现在估计已经深入敌人内部了,胜败在此一举,错过这一次,我们再起义,恐怕十之八九会失败。”

“嗯!”萧朝贵与向来很随便的石达开,均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在清英双方停战,商议《江宁条约》期间,仍有部分英国军队顶风作案,从燕子矶登陆,攻破了几个江宁府辖内的城池,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而伊里布等人为了契约能谈妥,不惜对军队下了禁兵令,让全军上下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胞,成为敌人手下任人宰割的“鱼肉”!

虽然普通民众牺牲很大,但托这个的福,军队里有更多的官兵忍受不了清政府的做法,而倒戈秘密加入了“太平军”。

数日前,《江宁条约》商议完成后,两江总督牛鉴为避免英军再上岸胡来,准备新立一个“镇江营”来监视英军舰队,一听到有可能要和英军战斗,那些个参将千总顿时闻风丧胆,吓得尿裤子,哪敢接下这活儿,不是装病就是伪造老母病死需要扶柩……甚至有个参将在奏折里这样写道:“老家四头老母猪产子,家中只有老娘以及内人,实难以应对,请总督阁下体恤下臣,容臣休假回家照看……”

大概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两位年轻的将领,洪秀全以及石达开主动接下来了这个任务。两人分别带领一个营,驻扎长江岸边,洪秀全带领的江下营驻扎在燕子矶下游,与英军隔江相望,石达开率领的江上营,驻扎在下关江上游的主干道旁,防止英军散兵从此进入城郭。

清军这边的高层人员恐怕做梦都没想到,他们做了多么愚蠢的一个决定。

洪秀全与石达开一脱离主营地,立马就对部下进行了一次血洗,现在还留在军队中的,清一色全是披着清军外壳,实际上却是“太平军”的士兵。

谋划了接近两年多的时间,洪秀全预备在《江宁条约》签订这一天正式宣布起义!

起义的第一炮对准的不是大清,而是璞鼎查的康华丽号旗舰。

“这次我们起义的目的不在于占领土地,更不在于胜利!”洪秀全的声音虽然年轻,却有种沧桑的感觉,“我们需要的是人心!”

“自开战以来,清军节节败退,无数爱国将领和官兵死于敌人的枪炮之下,无数城池被掠夺,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失去一切……然而,我们的皇帝陛下,我们的朝廷,依旧夜夜笙歌,根本不顾一线军民的生死……待敌人兵临城下时,才派两个狗奴才前来议和……甚至商议出《江宁条约》这等侮辱国格的事情!相信在契约签订的那一刻,无数对帝国还有期待的百姓都会心头滴血,无数曾用鲜血捍卫祖国尊严的士兵都会陷入深刻的绝望之中……所以,我们要站起来!用战斗来拯救大家已经干涸的心,拯救这个已经病入膏肓的帝国,我们要通过战斗来传播希望!来传播“太平军”的威名!我们要用血的教训告诉那些蛮夷,我们身为炎黄子孙的骄傲和强大!”

洪秀全说到情深处,不禁热泪盈眶,神情激动。

萧朝贵和石达开闻之动情,两人请不自警举起手,在机甲座舱里做出太平军独特的军礼,“驱除蛮夷!推翻大清!神佑太平!”

通过显示屏看到两位兄弟的行为,洪秀全感动地点了点头,而后,却露出了担忧的神情,“只不过……这次有一点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洪大哥,想必你担心的是神使的到来吧?”萧朝贵说,“放心吧,神使猊下身边有圣机师相伴,有双翼天使的守护,不会被我们的攻击误伤的。”

“除此之外,不是还有秀清哥吗?他会保确保猊下的安危。”石达开咧嘴笑道。

“也是……我看来杞人忧天了。”洪秀全略微释然,“那该死的皇帝,自己不争气,居然把猊下也牵扯进这趟浑水……猊下掌握着这个国家的所有的文明科技,是所有子民崇拜信仰的对象,倘若误伤了尊贵的猊下,恐怕别说得人心了,我们会被自己哗变的下属给杀死的。”

“诚然,他日我们夺取了天下,也需要猊下的相助才能走上富国强民之路。”萧朝贵低头沉思道。

“所以,总结来说,此次我们的行动有两点需要注意。”洪秀全蹙紧眉头,“第一,见好就收,重要的不是胜利,而是打击英军的士气,让更多仇恨英军的百姓和士兵加入我们的队伍。第二,尽一切努力,防止误伤猊下以及圣机师阁下,不仅如此,如见他们陷入危险,必须将掩护他们作为最优先事项。”

“了解!洪大哥!”石达开难得地认真回应了一句,然后看向屏幕上的萧朝贵,“萧大哥,阻止清军援兵以及破坏敌人后勤运输就拜托你了,这样我和洪大哥才能毫无顾忌地施展!”

“交给我吧!”萧朝贵充满信心地点头道,“对了,替我向秀清问好,等这场战斗结束,大家一起好好喝一场,不醉不归!”

“好提议!”

“就让我们太平军华丽地登场吧!”

“太平军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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