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叶澜玥带着叶离再次去给主母请安,这一次主母倒是没有将她们阻拦在外面。引着两人进入院子的正是昨日通报的丫头秋菊,叶澜玥有心多看了她几眼,随后似笑非笑的跟着秋菊入内。
叶澜玥第一次进这主母的院子,自然不免多看了几眼,说不上多奢华,但是却显得庄重大气,让人不自觉的心生敬畏。如今已是严冬,院子里几株红梅傲立雪中,远远便能闻到一股清香,萦绕鼻间,沁人心脾。地上微有些积雪还未来得及清扫干净,脚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声响,院子极为安静,只有叶澜玥一行人行走的微末声响。
“夫人身子不好,又有心向佛,所以院子里伺候的人并不多。”秋菊在前面走着,忽然轻轻的向叶澜玥解释起来。
叶澜玥自始至终在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对秋菊的解释只是微微点头,秋菊悄悄看了叶澜玥一眼,却什么都看不到只得作罢。
按理说,昨日主母将叶澜玥拒之门外,叶澜玥却害大小姐和二小姐落水,今日来请安要么心有不甘,要么心生害怕,怎么会像现在这般从容不迫呢?
秋菊引着叶澜玥他们进入大厅,然后为他们倒水沏茶,并告知主母很快便来,态度尊敬而恭顺。若是其他丫鬟那并不奇怪,但是秋菊却算的上主母的亲信,她对叶澜玥如此着实奇怪。
叶澜玥什么都没说,端起杯盏细细品茗香茶,叶离也正襟危坐,整个大厅中寂静如死水。
“夫人到。”门外小厮的声音高高扬起,随后一名身穿蓝锦彩雀华服的夫人在一群下人的簇拥下缓步进入大厅。
随着来人缓缓而来的步子,叶澜玥胸口的玉佩微微发热,叶澜玥没有在意玉佩而是轻轻放下茶盏,不急不忙的起身叩拜,一身紫衣的她只做了略素净的装扮,既不出挑也不失礼,连礼仪也做的十分标准,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主母李氏只轻轻撇了叶澜玥一眼,然后走到上首的紫楠木椅前,衣袖一抚,缓缓坐下,精致的妆容尽显雍容之色:“起来吧。”
主母对着叶澜玥和叶离慈祥一笑,宠溺道:“起来吧。”
“多谢母亲。”叶澜玥起身,眼眸微垂,一副恭敬的模样。若不是知道内情,旁人还真以为这是一对母慈女孝的母女。
“听说昨日柔儿和兰儿落水是你舍命相救?我还要谢谢你呢。”主母笑意盈盈,似乎当真是对叶澜玥十分感谢,当然,那是在忽略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愤怒之后的感觉。
“不敢,玥儿自幼生活在南方熟知水性,能救两位姐姐乃是分内之事,哪当得起母亲的感谢。”叶澜玥语气是南方女子特有的吴侬软语,让人听着极为舒服,主母却眸光一凝,不过却立刻恢复慈母模样。
叶澜玥不得不佩服这位主母的忍耐度,想当日叶家那位小三上位的母亲,若是被她这么激只怕早就不管不顾的先冲上来赏她一记耳光了。
不过也不难理解,叶家的那位不过是小门小户中出来的,她看自己不顺眼就只会克扣一些她的利钱,偶尔来几句冷言冷语,纯属没事找茬型的,可是眼前这位却是真正的当家主母,可以说是从小就一路斗过来的,即便她不喜欢叶澜玥也绝对不会和她正面翻脸。
主母仍旧慈祥,她将叶澜玥唤到自己身边,双手拉着叶澜玥,眼中满是欣慰:“好孩子,和母亲说说,在府里住的可还习惯?清荷院虽说偏远些,但好在精致还算清幽,当初想着你们千里迢迢从利州而来,便安排了颇具江南风格的清荷院于你们住,当然,那是母亲自作主张选的地,若是不喜欢便和母亲说,母亲再给你们姐弟俩另选地方。”
主母一番话说下来情理都占全了,叶澜玥明知道那不过是随便修葺了塞给她们姐弟住的地方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不过好在叶澜玥从来未在意过这些,反而因为地处偏僻而颇得她意。
“母亲慈爱,玥儿和阿离有幸成为母亲的孩子当真是我们的福气。”
主母微笑着轻轻拍了拍叶澜玥的手,叶澜玥今日着的是一件紫色的长裙,宽大的袖子一直垂伸到手腕处,本没什么不妥的,只是主母在轻轻拍打叶澜玥手背时一只血红色的红玉手镯从衣袖中垂落出来。红玉镯子被雕刻成一条蛇的模样,蛇嘴咬着自己的尾巴,蛇眼睛是由一粒不足米粒大的绿宝石镶嵌而成,在红玉的映衬下闪着绿油油的光芒,仿佛一双怨毒的眼睛,紧盯着看见它的所有人。
主母在看清楚叶澜玥的这个镯子后忽然像见了鬼一样,猛的甩开了叶澜玥的手,嘴里脱口而出就是一句:“不是我!”
一旁的秋菊并未看见叶澜玥手上的这只红玉镯子,但是主母忽然的失态让她猛的一惊,急忙跑过来扶着主母,焦急道:“夫人,你怎么了?”
叶澜玥眼中平淡入水,既没有得意也没有笑意,她也上前询问道:“母亲,怎么了?”说着,将那只带着镯子的手抚上主母的额头,似乎很关心主母的模样。
血红的镯子就在主母眼前,那对绿宝石透出的幽暗光芒让她想起了一个人的眼神,她身子微不可查的颤抖了一下,抬手将叶澜玥扶在自己额头的那只雪白纤细的手抚开。
主母的失态不过是转瞬之间的事情,很快主母便恢复了端庄慈爱的模样:“我没事。你这镯子……”
“镯子?”叶澜玥一愣,随后笑着退下手腕上的红玉手镯,笑的微微有些不好意思:“母亲是说这个吗?这是当日在利州的小摊子上买的,虽说不是什么稀罕料子,但是因为雕工好且造型奇特颇得女儿喜欢,因此便将它带来了京都。”
秋菊听了她的解释颇有些不屑,又见那镯子确实只是最下等的红玉料子,便更是不屑,反观主母却是眼神复杂的看着那只红玉镯子。
叶澜玥顺着主母的目光看向自己的镯子,露出的笑容中带上了一丝讨好:“母亲也喜欢这只镯子吗?若母亲喜欢这只镯子便送与母亲吧。”说着居然自顾自的将红玉镯子塞进了主母的手中。
冰冷的镯子触碰到主母的肌肤,就好像一条冷血的蛇盘踞在她的手上,主母居然再一次失态,啪的一声将玉镯砸在了地上,玉镯顷刻之间碎成数截!
寂静,在一阵惊呼后是一片寂静,没有人知道一向端庄的主母怎么会忽然有这么激动的动作,谁都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和动作。
最先反应过来的居然是主母自己,她缓缓从木椅上站起来,凤目如雪,冷冷的注视着地上的碎片,随后牵起嘴角,和蔼一笑:“不好意思,我今日身子不适,玥儿先回去吧。”
叶澜玥的眸光中透着不解,却还是乖巧的行礼:“母亲请保重身子,玥儿告退。”叶澜玥抬步走出大厅,一直静悄悄站在一边的叶离也急忙跟上叶澜玥的脚步,长风吹哎,叶澜玥紫色的长袍被风吹起一角,裸露出一朵隐藏在长袍之下的血色花朵,一般人都唤它彼岸花。
主母站在原地看着叶澜玥远去的背影,眼神阴郁,登时回过身匆匆回了后院。而此刻谁都没有在意的主母房间中,一条近一米长的红色赤蛇正静静的盘踞在主母的床榻之上……
叶澜玥出大厅后就走的很慢,闲庭信步的慢慢踱步出了主母的院子,却在走出院门的那刻见一个小厮匆匆从她身边经过,然后叶澜玥笑了,一种小人得志的笑。
叶离知道,她的姐姐一般露出这样笑容的时候就是有人倒霉了,而这次很明显,倒霉的人正是这位主母大人。
“姐姐,主母刚刚的失态好奇怪啊。”
“有吗?”
叶离瞪着打眼睛,斩钉截铁的点了点头,没有任何好怀疑的,主母刚刚的失态就是因为姐姐手上的那个怪蛇造型的红玉镯子。只是他想不明白,姐姐的这个镯子虽然栩栩如生,但是连六岁的他都不怕,那个主母怎么可能怕呢?这里面一定有他不知道的秘密!
叶澜玥看了眼叶离,然后收起了笑容,以极轻的声音道:“你还小,也许以后你会知道,不,还是不知道的好。”叶澜玥说的话莫名其妙,叶离更是一头雾水。
叶澜玥摇了摇头,没有解释什么,拉着叶离向清荷院走去。
你杀过人吗?你还记得第一次杀人时的感觉吗?那种血液从别人身上喷涌而出,溅在身上的血是暖的,而自己的心却变的冰凉冰凉,那种感觉不会随着时间消退,甚至不会随着重生消失,午夜梦回,叶澜玥还是会记得那种血液的温度,主母李氏也一样。
世族大家的夫妻结合往往伴随着利益,权力也好,金钱也罢,男人们娶妻并不仅仅只是娶一个女人这么简单,定国候和李氏便是这样的结合,但是定国候却曾经娶过一个特别的女子,那是定国候的四姨娘。
说她特别是因为这位四姨娘是一名养蛇女,定国候不知道为何会看上这样一名女子,到后来甚至到了迷恋的地步,他不顾自己皇兄的劝阻执意将她妠入侯府,并且对她的宠爱简直到了一房专宠的地步,并且四姨娘很快便怀孕了。
主母得到消息后便坐不住了,她不会容许一个养蛇女爬到自己头上去,所以她一方面假装大度的照顾四姨娘,一方面在准备着。最后四姨娘失踪了,直到三个月后才被人在城北的荒郊野岭中发现尸首。据说四姨娘的尸首已经成为了一个蛇窝,成群的小蛇都在她的尸体中孵化,然后从她的嘴边,眼睛,甚至是耳朵中钻出来。那场面见过一次的人简直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叶澜玥不知道主母究竟怎么会狠一个人到如此地步才会这样对待她,但是她知道主母一直都有梦魇的情况,并且禁制府内一切有关四夫人的东西,尤其是蛇。所以当她看见叶澜玥手上那个和当年四姨娘手上几乎一模一样的手镯时她才会这么失态。
也许主母还会怀疑叶澜玥知道一些关于四姨娘的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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