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的门被推开的时候,我和叶安琪都有些睡着了,听见门响的声音,我立刻冲了过去,还好,顾天一比我想象中要好得多,我以为他会浑身缠满绷带的,还好只是脑袋上缠了一些,还有右手和左腿有伤。医生说手上和腿上的伤只是外伤,但是因为撞到了脑袋,所以还要几天才能清醒。
但不管怎么样,只要顾天一还活着就行。我跟着护士进了病房,守在病床旁边,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仔细地看着顾天一,我记得一直都是顾天一守着我,好像我很少这样守着他,唯一的一次是那次他喝醉了去找我,我把他拖到楼上,那天倒是坐在床边守了顾天一会儿,但是因为后来困了,所以睡着了。不过我今天不会睡着了,我要守着顾天一,一直到他醒来为止。
我终于觉得心理平衡了,因为岁月终于肯在顾天一脸上留点痕迹了,原来我的顾天一也不是会一直年轻下去的,我笑了笑。叶安琪走过来,说:“小米,你是不是脑子不清楚了?你笑什么啊?”
“不是啊,我是觉得顾天一也会变老,你看,他脸上都有细纹了。”我指着顾天一的脸跟叶安琪说。
叶安琪走过来摸着我的额头,说:“没发烧啊?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犯花痴呢?不是刚才担心的时候了是不是?”
“对啊,医生说只要醒过来就没事了。”
“你先别高兴得太早,医生说的是醒来后作完检查才能放心。”尹浩宁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居然都不知道,他看着我说:“你还是先去换一下衣服好了,穿这个不太好吧?”我这才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的衣服,昨天晚上来得着急,我身上穿的都是睡衣,好像是不太方便。所以我接过尹浩宁手里的衣服,说:“你先出去买早饭,我在这里换。”
明明是很正常的一句话,可是跟尹浩宁说起来我居然会觉得奇怪,都是一起长大的,从来没有避讳过这些,虽然是该避讳的,但还是觉得好奇怪。
我一直都守在顾天一床边,连董瑶瑶带着女儿过来我都没有走开。我知道,董瑶瑶带着女儿来就是示威的,她想像上次那样让我自己离开,可是,我这次不会了。
董瑶瑶说让我先走开一会儿,想单独跟顾天一待一下。我已经走开过一次,这一次无论如何不会逃开了,所以我说我要一直守到顾天一醒来。董瑶瑶看到我的反应好像很吃惊,后来又一直跟她女儿说什么爸爸的事,如果是之前,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走开,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跟顾天一的性命比起来,这些根本不算什么,我甚至想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那么在意这些事。为什么我那个时候会因为董瑶瑶离开顾天一呢?如果顾天一想跟董瑶瑶在一起就不会离婚了啊,真不知道我当时是被什么蒙了心。
因为我的坚持,最后董瑶瑶走了,我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叶安琪递给我豆浆,说:“想明白了?”
我点了点头,说“嗯”。我这次是真的想明白了,不管再有什么人什么事对我和顾天一的事指手画脚,我都不会逃开了,就算被别人当作小三又怎么样,那些人根本就没必要在意啊,我在意的只有顾天一。
不过我的耐性不太好,等到第一天晚上的时候我就有些着急了,之前的开心又变成了担心,我开始担心顾天一醒不过来了。我拉着顾天一没有受伤的手,说:“顾天一,我又把手放在你手心了,你能感觉到吗?你不是急着找我的吗?我现在来了,你快点醒过来吧,我这次不会再走了,我和阿呆都会搬回家的。”
阿呆,对了,我的呆货,已经快两天没吃东西了,我突然叫起来:“安琪,安琪,你快过来,我的呆货在家呢,你去帮我给她喂食好不好?”
“不好,”叶安琪郑重其事地说:“童小米,我知道你想守着顾天一,但是你不觉得自己身上都有味儿了吗?”怎么会呢?明明才守了一天,怎么会有味儿?
我下意识地闻了闻身上,呃,好吧,好像是有一点点味儿,我说:“没关系的,才一天,不会很难闻的。”
“你是不是过傻了?你已经在医院守了整整两天了好不好?”然后叶安琪走过来拉起我,说:“童小米同学,我郑重地警告你,现在立刻回家,把自己洗干净了,然后再睡一觉,要不然我就把你当呆货活活饿死。”
啊?难道我的脑子真的坏掉了?怎么会过去两天了呢?我还没有想到拿什么理由说服叶安琪让我留下来,就被叶安琪推着尹浩宁拽着走出了病房,叶安琪怕我又跑回来,一直把我塞进车里才返回病房,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尹浩宁已经在开车了。
那好吧,我就回去打理一下自己好了。
我回到家就去洗澡了,我打算尽快完成叶安琪交代的任务,然后尽快去医院。尹浩宁也很配合地趁我洗澡的时候给我做了点饭吃,我出来的时候特别满意,我说:“吃完就睡,真好。”
我狼吞虎咽地吃饭的时候尹浩宁说:“小米,你慢点吃,别噎着。”我顾不上答话,只想着赶快吃完。尹浩宁突然就冒出来一句:“还是像小时候一样。”
我不想浪费时间聊天的,但是尹浩宁这句话实在是太吸引人了,我没办法不问下去,于是我就放慢了吃饭速度,说:“什么跟小时候一样啊?”
“你啊,你吃这么快能省几分钟啊?”尹浩宁说。原来是这个意思啊,小时候为了多玩一会儿,我吃饭的时候都是狼吞虎咽的,明明差不了几分钟,非得要把自己噎个半死。我听尹浩宁说了以后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就放慢了吃饭的速度。
“小米,你不会再离开顾天一了吧?”尹浩宁说。
我突然还不好意思了,“嗯”了一声我就低下了头,我的确不会再离开顾天一了。我抬起头,说:“浩宁,你听说安琪得癌症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啊?”
“跟你一样啊,立刻就冲了出去,那时候没顾上感觉,只想着得尽快找到安琪。”尹浩宁说得对,我当时好像也没什么感觉,只想着赶快见到顾天一,至于那些感受,是在走廊里等着的时候才有的。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我们要在得知爱人出事以后才肯承认自己的心呢?不管是不是真的,我和尹浩宁的反应是一样的,既然心里是爱着的,为什么不肯在爱人好着的时候承认呢?我记得当时还不明状况地骂尹浩宁非得要等到叶安琪快死了才肯接受她,怎么我当时就不知道自己在做着跟尹浩宁一样的事呢?我还一直安慰自己说顾天一的情况跟叶安琪不一样,叶安琪是非尹浩宁不可,但是顾天一还有别的追求,所以我就可以作跟尹浩宁不一样的选择。其实,那都是骗人的,不过是道理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吃过了饭,尹浩宁就说让我去睡觉,他先去医院,晚点再来接我,然后我就安心地去睡觉了。
本来在医院一直没睡,刚回来的时候我特别困,但是现在躺在床上,我又睡不着了。我掀开被子的时候发现手机还躺在床上,我突然想到已经两三天没有开机了,要是我妈找我就完了,我赶紧开了机。
短信就接二连三地过来了,我点开一看,都是顾天一发来的,都是他出事那天发过来的。
小米,我想好了,我们重新开始,你在家等我,我现在就过去。
小米,你电话打不通,要是看到信息的话给我回一下,我担心你。
小米,我知道错了,我答应你以后不会再跟董瑶瑶有联系了,你等我。
小米,你快接电话啊,我真的好担心你,你在哪里?
小米……
小米……
……
我的眼睛湿润了,我觉得自己真是太幼稚了,我为什么会怀疑顾天一对我的感情呢?我还故意跟季安扬好,让他难受。我明明知道顾天一心里只有我,为什么还要假装不知道呢?明知道他对我的好,为什么还要拒绝呢?为什么那天晚上顾天一说想我的时候我要装睡呢?我明明也想他,为什么第二天就搬到季安扬家里了?他来看我的时候我还故意让季安扬抱我,我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啊?为什么我总要在事后反悔呢?
我不要睡觉了,我现在就要去陪顾天一,我拿着手机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