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睡着以后季安扬会走,没想到醒来的时候发现他还在,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睡,因为我看见他守在我床边,眼下都是乌青,看我睁开眼了就说:“醒啦?”
我点了点头,说:“没走吗?”季安扬没有说话,只是让我起来吃早餐,我突然有种感觉,季安扬有话要跟我说。
吃完早饭,季安扬也没有说要走,因为是周末,我也不用上班。季安扬说:“小米,我们去海洋馆吧?”
“啊?你不要去照顾贺彤了吗?”季安扬怎么会突然想去海洋馆了,我以前跟他说过,想去海洋馆看看,只不过现在去有点太突然了吧?
“她已经没事了,你不是一直想去看看海豚吗?”我想去看海豚,好像是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的。小时候,我妈的一个朋友在海洋馆工作,负责训练海豚,有一次我妈带我去,因为是熟人,我有机会亲手摸一摸那只海豚,我还记得她叫露露,当时还受伤了,我摸她的时候她还睁开眼看着我,我觉得特别可爱。后来我就一直想再找机会摸一摸海豚,因为那时候太小根本不懂事,但是老妈的朋友不在海洋馆了,我就没有机会了。后来一直上学,连海洋馆都没有再去过。
既然季安扬不用去照顾贺彤了,那就去海洋馆好了,反正也没事做。天气还不错,阳光明媚,我心情特好,从出门就开始拍照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自拍了,没事就拍两张,也许是怕过几年老了照片就不好看了,趁现在年轻多拍几张,也给青春留个纪念。
我靠在季安扬肩膀上,说:“我小时候摸过海豚,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摸到,那时候还不懂事,都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只顾傻笑了。”
“那东西应该不会让随便摸吧,会咬人的。”
“没有,那时候有个阿姨在海洋馆工作,我就有幸摸了一下,不过当时那只海豚受伤了,所以没有咬我。”我还记得我妈还给我拍照了呢,在那个手机还不普及的年代,照照片本身就少见,跟海豚合影就更难得了,所以那天我觉得跟过年一样高兴。
那天我们运气挺好,海豚表演的时候有观众互动,不过我没那么幸运被邀请上台,但是看着那个小孩站在海豚旁边的时候,心里的激动不亚于自己走上去。季安扬看我激动的样子,就问我是不是特别想上去。我摇了摇头,说我害怕。
我没有说谎,好像现在真的没有小时候那么勇敢了,当那个小男孩站在台上的时候,我的手心里突然就冒起汗来,我想幸好在台上的不是我,要不然估计我就要在众人面前丢脸了,看来我这辈子跟海豚无缘了。
因为我喜欢,季安扬陪我看了连看了三场海豚表演,我满足地拍了很多照片。后来季安扬又带我去了触摸馆,说是可以摸摸海星,跟海豚无缘,那就摸摸海星好了,怎么说也都是在海里生活的,估计手感也,差不多吧?
从海洋馆出来,我觉得自己身上都有海的味道了,连手里的汉堡我都觉得有海鲜的味道了。季安扬就笑我,说:“你的汉堡是海鲜味的好不好?”呃,好吧,是我高兴得找不着北了。
后来,季安扬还带我去荡秋千了,在夕阳下荡秋千的感觉就像小时候追赶落日,觉得只要我荡得够高,就能离夕阳更近,所以我一直让季安扬再用力一点。
玩得累了,我就和季安扬坐着凉亭里,季安扬问我:“开心吗?”
我笑着把头点得像拨浪鼓似的,说:“嗯,特别开心。”
“小米,以后我可能不能像今天这样陪着你了。”
“你说什么呢?”我早该想到的,从季安扬突然说要去海洋馆就该想到,为什么急着要带我去海洋馆,是因为以后没有机会了,所以想趁现在去,说分手的时候也不至于那么内疚。虽然他还没有说出口,但我可以感觉到,我们两个不会再有明天了。
“我…我不能像说过的那样永远陪着你了。”季安扬低着头说,我当时眼圈就湿了,可我还是忍着,说:“没…没关系。”
我不知道当时自己为什么没走,我居然坐在那里听季安扬跟我解释,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静了。
季安扬说贺彤怀孕了,是他的错。那次我跟季安扬分手,他心情不好去喝酒,然后就阴差阳错地去了贺彤家里。后来,季安扬跟贺彤说了自己不喜欢她,然后就分手了。季安扬说他不知道贺彤怀孕了,所以一直希望能跟贺彤说清楚,然后跟我在一起。可是那天贺彤来找他,还是说想跟他在一起,他一时激动就说了几句重话,结果贺彤就晕倒了。他把贺彤送到医院,才知道她怀孕了。
季安扬用手托着额头,说:“小米,对不起,我知道对不起你,可是,我欠贺彤的更多。”我努力地让自己笑了笑,站起来,说:“没关系,我说过的嘛,会尊重你的选择。”我顿了顿,又说:“那个…我先回家了。”
“小米!”季安扬叫住了我,我没有回头,说:“我没事,你不用送了。”然后我就走了,我不想让季安扬看见我的眼泪,分手本来就是一件让人难过的事,我想尽快结束这种难过,就像当时顾天一说分手的时候一样,他说分手我就说好,然后就走了。
我为什么会这么冷静呢,是因为我学会了爱自己吗?季安扬,你说过第一次注意到我就是因为我在天台大声地喊着“我很爱我自己”,你说当时听到我喊就觉得浑身充满力量。那是不是因为你听到我那样喊,所以觉得我会很爱我自己?是不是因为你觉得我会很爱我自己,所以你才会离开?可你为什么没有听到,我每一次呼喊都歇斯底里,几乎用尽全力?那是因为我不会爱自己,我只有用尽力气才能让自己相信我会爱自己。真正爱自己的,只是因为没有人来爱,可是你,为什么不懂呢?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抱起我的呆货就哭了起来,还是我的呆货好,她会舔干我的眼泪。我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在感情上总是这么被动,为什么一说分手我就放开,然后自己躲起来哭。为什么董瑶瑶在顾天一跟她离婚之后还会死缠烂打,为什么贺彤会拿肚子里的孩子去逼季安扬就范?而我,为什么就学不会呢?难道分手以后我就不难过吗?我就没有不舍吗?
我怎么会舍得呢?我心里的难过比谁都多,可是为什么我就那么容易地放他们走了?董瑶瑶借父亲的遗嘱把顾天一留在身边逼走了我,贺彤拿孩子留住了季安扬,她们是在比谁更可怜吗?那我呢,我就不可怜吗?我怀孕的时候得了阑尾炎,我自己跑到医院把孩子打掉了,除了叶安琪谁也没麻烦。现在呢,是季安扬先来招惹我的,就因为我跟他提过一次分手,所以他就得还我一次吗?如果这么说,好像还挺合理的,我分一次,他分一次,也算是两清了。那顾天一呢,他明知道我怀孕了,可还是什么都没做,除了打听我是不是还活着,他不是什么都没有做吗?即使我说服自己体谅他,还是不能改变这个事实,只要我没死,他就可以冷眼旁观。
我从冰箱里拿出那天童小麦带过来的酒喝了起来,地是冰的,酒是冷的,我从来都畏寒,为什么今天一点都不觉得难受呢?酒是不是真的能暖人呢?我居然没有觉得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