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阳光照进车子里,沉睡中的赵曼慢慢睁开眼,才发现车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偌大的车子里只有她一个人。赵曼轻咳了几声,扶着车壁艰难地站起来,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车子停在院子里,看起来是一处民居,应该也是齐国的据点。目之所及,可以看到一个个尽职尽责地侍卫庄严肃立,眼神迥然,看待赵曼时,也只是淡淡地扫视一眼。
一个羞涩腼腆的少年声音惊喜地响起,带着几分忐忑和欢喜:“贵人,您醒了。”
有点熟悉的声音。赵曼慢慢转头,看到一个面容老实羞涩的少年,咧开嘴笑着,露出白白的虎牙,像兔子一样可爱。
赵曼迷迷糊糊的脑袋艰难运转,这少年看着眼熟,她似乎见过。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少年看到赵曼的表情,知道她没有记得自己,略为有些失望,不过,他很快就露出灿烂的笑容,笑呵呵地说道:“卑职叫阿勇,曾经给贵人带过路呢。”
他这么一提醒,赵曼一下子就记起来了,确实是有那么一回事,阿勇,那个有着可爱小虎牙的少年。
赵曼对他印象不错,微笑地朝他点点头。阿勇立即地兴奋起来,看来贵人还没有彻底忘记他啊。虽然有些遗憾没有听到贵人动听的声音,但是能得到微笑也让他心存满足。
他似乎并不知道赵曼已经和齐田反目成仇,还当赵曼是他家君上喜爱的女人,说话恭敬,无知无觉地在赵曼面前替自己君上说好话:“贵人快去用膳吧,君上还在等你呢。”
赵曼洗漱之后,果真在大厅看到了齐田,还有许久不见的宋武。宋武的眼神很复杂,赵曼不想去探究,淡淡地瞥开视线,安静地坐在齐田对面。
此时的齐田没有昨晚的阴狠暴戾,反而很平静,近乎于冷漠。在赵曼坐下后,就淡淡地下令传膳,继而静默地用膳。
赵曼觉得自己一点都不了解他,昨天他恨不得杀了她,现在却要等她用膳,近乎诡异的做法,让她疑惑不已。
只是一思考,脑袋就晕乎乎地难受,眼前都开始模糊起来。她使劲地掐了一下手臂,视线才开始恢复清明。
因为高烧的缘故,赵曼没有什么胃口,只是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齐田只是扫了一眼,不做评论。
“曼姬。”一个粗犷的声音在赵曼的身后响起。
赵曼扶着车子,回过身,看到略带踌躇的宋武。他的神情带着几分欲言又止,眼中透出焦急和担忧。
宋武等待了一会儿,发现赵曼一直不说话,最终还是开口问道:“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他这么询问也不是没有来由的,赵曼此时看起来异常的憔悴虚弱,她的脸色苍白,双颊和嘴唇却是诡异的艳红,怎么看都是一副病态的样子。
看到宋武眼中毫无掩饰的担忧,赵曼眼神一动,也许可以让宋武给她送点药过来。
她刚要开口,就看到宋武身后的齐田。他站在屋檐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两个,漆黑的眼眸是沉沉的墨色,无情又冰冷。
赵曼心中一沉,刚刚升起的希望又沉到谷底。连宋武都看出她的不正常,齐田又怎么看不出。他既然不动声色,想来是不打算要给她治病,她又何须自讨其辱。
自嘲的扯了扯嘴角,赵曼转过头回去车上,闭上眼睛重新睡过去。
宋武失望地看到赵曼头也不回的声音,苦笑一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一次,赵曼倒是很快就睡着了,还做了许许多多的梦,一个个闪逝的画面,正是她这辈子的记忆与经历。
她看到了从前,即使是在睡梦中也掩不住的伤感。在她还没有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的从前,那时候她多幸福啊,家境殷实,父母兄长宠爱,她可以无忧无虑地过着简单快活的日子,虽是平淡,却是岁月静好。
只是命运跟她开了一个玩笑,把她丢在这个莫名其妙的时空,历经生死痛楚,起伏不定。现在她病体垂危,孤苦无依,也许就在下一刻就死去,如此荒诞的一生,像一个突兀而荒唐的笑话,让她忍不住地流下眼泪。
记忆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她这一生的记忆在这一瞬间竟然全部在脑海里闪现,一个一个地画面,异常的清晰。
到了最后的最后,她看到了父亲和母亲,他们的脸上露出温和慈祥的笑容,眼中满满的纵容和宠溺,他们笑着:“曼曼,回来吧。快回来吧。”
赵曼突然露出璀璨至极的笑容,苍白的脸上出现逼人的神采,像霞光盛开,带着希冀、带着安详。
她喃喃道:“我要回家。”然后,归于沉寂。
齐田回到车厢后,就看到蜷缩在一角的赵曼,双眼紧闭,似乎没有了生息一般,一动也不动。
莫名地,他心中一悸,飞快地走过去,伸出手探了一下她的额头,随即传来惊人的热度。她的脸色苍白,甚至还有淡淡的青色,呼吸若有若无,似乎随时都会死去。
他的心脏迅速地跳动起来,眼中闪过慌乱,他嘶哑着嗓子喊道,“来人,请大夫!”
晕晕沉沉之中,赵曼感到似乎一直有一个宽厚的胸膛怀抱着自己,干爽清冽的味道,异样地让人感到温暖与心安。
待到她睁开眼的时候,依旧是宽敞的马车,车轮转动的声音清晰可辨。齐田也没有改变地坐在软榻上,手中拿着一卷竹简,认真地阅读。
唯一改变的是她自己,车厢里又添上了一个软榻,距离齐田不足一臂,连他此时眨动的睫毛都清晰可见。
抬手探了一下额头,烧已经退了,嗓子清清凉凉,应该是上过药,整个人都松快了许多,看样子,应该是昏迷了好久。
看来这次她还是命大,逃过一劫,记得齐田曾经说过,他不会让她那么轻易地死掉,有他惦记着,看来她的命还长着呢,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厌倦了这场无聊的游戏。
赵曼疲惫地闭上眼睛,转过身子不再看他,再次睡过去,并没有看到齐田随后放下了竹简,眼神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