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越过中州府衙，又未经本官的允许，擅自去查失踪案，不合规矩。”
封云翰说的对。如果不是清娘所托，凌娇儿是不会轻易去揽这件案子上身的。
“大人教训的是。”凌娇儿颔首敛眉，很快又抬起眼，“竹筒这条线索不查了？”
封云翰毫不犹豫地道：“查。如果老简能确认两枝竹筒里放置的是同一种迷药，本官可以考虑去和知府大人交涉，将小童失踪案和许府血案并案调查。”
“多谢大人！”凌娇儿展颜一笑。那笑发自内心，尤其灿烂。
看着眼前的如花笑颜，封云翰微怔，半晌之后，收回恍惚的心神，交代凌娇儿，“明天开始，你负责调查许敏在近半年的时间里都和哪些人交往，是否有与人结仇。”
“那许公子？”凌娇儿看向床那边，只见湘灵镇定地坐在床边，目不斜视，正用一方帕子为许敏拭去额上沁出的冷汗。
她了然，内有湘灵照顾，外有官兵把守，加上暗地里潜伏的捕快，许敏的安全有保障。她可以放心地去调查封云翰交代的事情。
翌日，凌娇儿一大早就出了典狱司，独自一个人前往太学院。许敏是太学院的学生，据说平日的成绩名列前茅，颇得院士们的喜爱。
而此刻，封云翰正坐在书房里。竹筒的查验结果还未送来。他打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本牛皮封面的册子，正是典狱司的捕快名册，里面详细记录了每一名捕快的籍贯、生辰、父母、兄弟姐妹等等。
他翻到其中的一页，只见上面写着：“凌娇儿，中都人氏，生于某某年某月某日，父凌坤，母穆燕，无兄弟姐妹。因父凌坤二十年前救驾有功，当今圣上破例亲允凌娇儿顶替荣休的凌坤，成为大楚唯一女捕快。”
看完寥寥几十个字，封云翰陷入沉思之中。明明是没有交集的两个人，为何他总是会在凌娇儿的身上看到孟雪的影子？难道是思念过甚？不应该啊！他有更高远的志向，怎会因为儿女私情而为一个已经往生的女子牵动思绪。
良久，他猛地合上名册，将它扔回抽屉。
门上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封云翰关上抽屉，脸上瞬间恢复了严肃的神情。
“进来。”
来的人正是老简。他已经查验过两枝竹筒。一枝使用过，是凌娇儿在城东南的废园拾到的，另一枝在查验前仍塞着塞子，是薛清晏从杀手那里缴来的。来历不同，但里面装的是成分相同的迷药。
“大人，这种迷药叫沉梨香，是由十余味草药调制而成，其中一种必备的草药只生长在南安府的燕子崖的峭壁上，很难采摘。因此，沉梨香的产量极少，有钱都未必能买得到。能拥有沉梨香这种迷药的人并不多。”
“这么说，两个案子联系上了，有可能是同一伙人做的。”这是到目前为止一个很重要的突破口。
封云翰让老简先回去，然后唤来李翔，命他在都城各处仔细打听，看看有没有人知道什么人在使用或者拥有沉梨香。
另一边，凌娇儿赶到太学院时，院士已经开始授课。她不敢打扰，站在课室外的树阴里等。
听着从学堂里传出来的朗朗读书声，她好像回到了前世幼年时。那时父亲在戍边，她跟着母亲住在乡间。父亲专门请了师傅教她武功。练功之余，她常常偷偷跑到私塾外，坐在窗下，听先生授课，听学生们读书。
那是一段无忧无虑的日子。即使是在母亲逝世后，她去到军中与父亲团聚，要遵守严明的军纪，每天面对的也是训练完后满身臭汗的士兵，可是她甘之如饴，因为可以每天见到父亲，也因为那里有一个人，叫封云翰。
忆起往事，她的眼睛渐渐湿润了。
许久之后，下课的钟声终于敲响。凌娇儿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轻轻吸了吸鼻子，抬眼望向一个接着一个步出学堂的太学生。
他们大多是官员家的公子，被挑选到太学院跟随全国最优秀的院士学习，虽然尚无功名，但是可以预见在不久的将来，他们将会成为这个国家的栋梁。
一个太学生越过其他人，快步走向她，客气地问道：“请问是典狱司的凌捕快吗？”
得到凌娇儿肯定的答复后，他又道：“老师请你进去。”
学堂宽敞明亮，桌椅摆放得整整齐齐。瘦削然精神矍铄的聂院士正坐在上方的矮桌前。下方比较靠前的几张矮桌前稀稀落落地端坐着几个太学生，有胖有瘦，一律穿着太学院统一制作的浅灰色长袍，脑后飘着同色系的发带。
在凌娇儿和聂院士见礼的时候，出来相迎的太学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整了整身上的衣袍，坐好。
“这几个都是平日与许敏交往比较多的学生，本院特意将他们留下来配合调查。”聂院士捻着下巴上的花白胡子，“凌捕快有什么问题但问无妨，他们会尽力配合的。”
凌娇儿先向聂院士道了一声谢，这才转过身去看那些太学生。
他们和许敏年纪相仿，青涩的脸庞上此刻见不到官家子弟惯有的倨傲之色。只是不知道多年以后，当他们身居要职高位之后，是否还能保持如今的谦恭有礼和清澈眼神。
所有在场的太学生包括聂院士都称赞许敏为人正直，学业拔尖，与人交好，并无听说有与人结怨之事，实在不明白为何有人要杀他。
没有收获，凌娇儿有些小小的失望，向聂院士告辞之后就径直出了太学院的大门。她没有急着离开，状似随意地打量了几眼停放在门外的那几辆豪华马车，便走到大门对面的一棵大树下耐心地等着。
留下来接受询问的太学生们出了太学院，上了自个府上等候在外面的马车，一个接着一个离开了。
只有一辆马车还在等着它的主人。这辆马车是其中最为豪华的一辆。枣红色的锦缎车篷上绣着金色的大鹏鸟，四个角上还悬挂着金色的铃铛，风一吹来，发出清脆的叮铃声。
